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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曼在玄元街8號住的時間其實不算長,前前后后加起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光。

  可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卻讓她在這里留下了無數(shù)的回憶。

  細(xì)細(xì)想來,仿佛她與高朗的婚姻中,最快樂幸福的,就是這一段日子。

  如今回到這里,滿目所及皆是回憶。

  精舍中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哪怕是一片細(xì)小的灰塵,都承載著她的回憶。

  要說完全舍得下,那是騙人的話。

  在房間里整理東西的時候,她的眼睛酸脹|得厲害。

  房間里,那一樣樣溫馨的小物件,都是她添置的;衣櫥里,高朗的襯衫、毛衣都是她洗好熨好,疊整齊的;從前她住在這里的時候,床頭上總養(yǎng)著鮮花,每周一換,從不間斷。因為她覺得,有了花,日子才會有幸福的味道……

  這是她曾經(jīng)用心經(jīng)營的地方,就像她曾經(jīng)那么那么認(rèn)真的愛過這里的男主人。

  在這場愛情里,她輸?shù)靡粩⊥康兀@里的一切,現(xiàn)在看來,滿目皆是瘡痍。

  “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彼龑ψ约赫f,可收拾東西的速度卻越來越慢,分明是不舍,是拖延。

  梅姨在樓下等了她有一會兒,見她一直不下來,便躡手躡腳地上了樓,輕輕推開了房門。

  “小曼,今天雨大,要不然就不走了吧?”梅姨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她一開口,倪曼連忙轉(zhuǎn)過頭,抬手擦了擦自己眼里的淚。

  她原本正坐在床|上,大約是在發(fā)呆,見有人來了,連忙局促地站了起來,手足無措。

  “不、不了,我一會還要回醫(yī)院去,院里有人要照顧呢!蹦呗苯觼砹艘痪。

  “這么大的雨,你收拾東西也不好走!要不你慢慢收拾,等一會兒,等朗哥兒回來了,再讓他送你去?”梅姨又說。

  其實關(guān)于倪曼,梅姨也只是略知道一點,她大約明白她是他的前妻,因此,總還是留著幾分情面,想著將來,也許他們有一天能復(fù)合。

  “他回來了,他不是去敦煌了嗎?”倪曼聞言,先是一驚,然后連忙加快了速度。

  “是啊,今天早上回來的,這會兒去派出所了!泵芬檀鸬健

  “去派出所干什么?”倪曼聞言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

  “上回把你和月月抓起來的那一位,他捉住了,這不,送去派出所,給你討公道去了。”梅姨笑著說。

  “抓到了?!”倪曼聽了,說不清是什么心情。

  “是啊,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們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的!”梅姨說著走到倪曼身邊坐了下來,拉起她的手說:“你不要覺得朗哥兒平時忙,疏忽了你,其實他心里,比誰都在意你!

  “他這一趟一趟的出去奔波,說到底不就是為了你嗎?要是不把這些壞人繩之以法,危險就終究不能斷根。你說是不是?”

  梅姨說得語重心長,倪曼聽了,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別怪他,你的男人肩上有大責(zé)任。他必不可能像別人家的男人一樣,時時刻刻守在妻子身邊。要做英雄的妻子,本身便是英雄!泵芬桃娝徽f話,又勸了一句。

  她這話說的并不假,既然選擇了天下蒼生,便勢必有負(fù)于自己的小家。

  縱使是大禹這樣的先人圣賢,為了治水,也只能三過家門而不入,小家與大家,永遠(yuǎn)是取舍,很難去兼顧。

  這一點,在軍人的身上,尤為明顯。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軍人背后,那千千萬萬軍|嫂,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無名英雄。

  高朗雖不能和大禹相提并論,也不是軍人,可他現(xiàn)在要做的事,也萬分重要,關(guān)系到眾生安危。倪曼若不能理解,那他們在一起,便的確不合適。

  “我已經(jīng)融不進(jìn)他的世界了。這半年多,他改變了很多。也許我們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也不想耽誤他!蹦呗聊税胩觳胚@樣說。

  這話并非意氣用事,是深思熟慮之后的結(jié)果。

  倪曼的確感覺這半年來與高朗漸行漸遠(yuǎn)。

  她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們的將來在哪里,就像她說的,他們已經(jīng)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飛鳥和魚相愛,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海和天空雖然都是藍(lán)色的,實際卻截然不同。

  梅姨聽了她的話,也不再相勸,反而配合地幫她一起收拾。

  這幾十年的人情冷暖,世間行走,她又豈會不明白倪曼的意思。凡事不可強(qiáng)求,緣分盡了,便該體面的了斷。

  半個小時后,倪曼收拾妥當(dāng)了一切。

  他把自己帶來的所有東西,有關(guān)于她的,全都帶走了,有關(guān)于高朗的,全都留下了。

  她把一切分割得干干凈凈,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那樣,要完完全全的退出他的人生。

  其實她的東西說多也多,說不多也真不多,下樓的時候,她手里滴溜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旅行箱,而這里面已經(jīng)是她的全部。

  “真的不等朗哥兒回來了再走嗎?”梅姨他要走,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等了吧!蹦呗卮鹆艘痪洹

  “緣來緣去,好聚好散?傄c他道別才好!泵芬逃謩窳艘痪。

  這話一出口,倪曼的鼻尖驟然一酸。

  與過去告別,哪有這么容易?

  她站在店門口,駐足了許久許久,像是在積蓄力量,醞釀勇氣。

  她大約是把梅姨的話聽了進(jìn)去,動了心。

  可醞釀再醞釀,最終,卻依然一把拉開了門,拋下一句:“何必道別?我走了!”便闖進(jìn)了雨里。

  她終究是落荒而逃了。

  可誰知,就在她跑入雨中的一剎那,眼神卻撞見了滿身是水的高朗!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回來的,這時候,已經(jīng)淋成了落湯雞,整個人站在雨中,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