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本就有陰也有陽。
這就像硬幣的兩面,缺一不可。
世上的一切,都是對立統(tǒng)一的,有生就有死,有正就有邪,有陽世人,就有地下魂。
這就像是異度空間,是一個生死互相倒置的世界。
在陽界,生命終結(jié)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的魂,在這里“降世”的那一刻。
高朗此刻站在這條街上,他瞧著這些來來往往的行人,正覺得迷茫,便看見有兩個頗為眼熟的草人出現(xiàn)在了自己跟前。
他一看見它們立刻跟了上去,開始跟著他們朝前走。
這兩個草人,在這里只比現(xiàn)實(shí)世界中長大了一些,有人那么高,但四肢五官,依舊是那副草人的模樣。
他們不會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朝前走,高朗見了,就一個勁兒地往前跟。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后走了約莫幾里地,一直上了荒山!
這荒山,在這地方,可真是一點(diǎn)也不荒。山上好像站滿了人,他們都往荒山墳場那個方向趕,看得高朗不禁有些擔(dān)憂。
更奇怪的事,他直到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見他們,而他們,卻看不見自己!
這豈不是和陽間剛好反了過來?
這讓高朗突然覺得安全,于是放寬了心往前走。
誰知,正走著,突然卻看見那人群中,有一個孩子,看起來眼熟極了——他瘦瘦的腦袋,瘦瘦的身子,看起來就像只猴子一樣!
這是瘦猴?!高朗差點(diǎn)驚呼出聲,好在他的手已經(jīng)智能地識別到了這種危險,于是趕在他開口之前,糊到了他的嘴上!
高朗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瘦猴。
看他的模樣,才不過十來歲,這叫他驚疑——難道瘦猴這么早就死了?!
這么多年來,他都沒有見過瘦猴,他一直以為,他和月月一樣,都跟著父母搬走了。卻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里見到他!
瘦猴一家離開玄元街的時候,他整好十歲。
這叫高朗不由疑心——難道,他們當(dāng)時并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瘦猴一家,原本就在王二麻子的蜜蠟店旁邊住。
那個時候,王二麻子的店面還沒有現(xiàn)在那么大。因?yàn)樗F(xiàn)在的店面,有一半從前是瘦猴家的。
瘦猴家,以前是賣香燭元寶的,是個佛具店。
高朗到現(xiàn)在還記得,他們家的倉庫里,有一整面的柜子,全都放了佛頭,一個個用紅布包裹著,大大小小,看著嚇人極了!
他從小就不敢去瘦猴家的店里玩,偶爾去上一次,回家就必然要發(fā)燒。
瘦猴的爸爸媽媽都很瘦,干瘦干瘦的那種。無論高朗什么時候路過他們店里,都會看見這公婆倆對坐在店門口折錫箔元寶。
金元寶酬神,銀元寶祭祖,瘦猴的媽媽一天可以折幾千只元寶,而且她的手藝好,折出來的元寶不會散架,在易縣很受歡迎!
瘦猴的爸爸,每個月總有幾天不在店里,問起來,他媽媽總會說男人是出去進(jìn)貨了。可他進(jìn)的什么貨,卻沒有人知道,因?yàn)檫@條街上,就沒有人看見過他把貨拉回來的!
瘦猴是什么時候搬家的,高朗其實(shí)并不知道。
只是某一天早上醒過來,自己再跑去叫他一起上學(xué)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家的店關(guān)了,人去樓空。
當(dāng)時大人們臉上的神色都怪怪的,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人愿意提起這一家人。
高朗和自己的母親還有外婆都提過幾次,可他們諱莫如深,就好像,這里面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這件事,在玄元街上,像是一個禁忌,他們一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大家的生活中……
高朗那時,不適應(yīng)瘦猴的突然離去,他常常站在他們家那被遺棄的店門前,悵然若失。仿佛那就是他突然消失的童年!
再后來,王二麻子就盤下了那個店面,把中間的隔墻一敲,擴(kuò)成了一家店!
至此,瘦猴留下的最后一點(diǎn)痕跡,也被摸了個干凈!
這些事情,高朗從前從來沒有細(xì)細(xì)琢磨過,可今天這么一想,他卻突然意識到,這瘦猴一家的離開,并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他望著前方不遠(yuǎn)處,瘦猴的背影,正覺得難受,卻突然看見那背影,它——它停了下來。。
這叫高朗一驚!
他隨即跟著停下來,可卻突然又想起……自己那前頭的兩只草人并沒有停下,若自己不走,這草人,可就要跟丟了!
什么都沒有找柳月重要。
于是,高朗只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眼看著自己離瘦猴越來越近,高朗的心,不由砰砰狂跳起來。
兩米、一米、半米……終于,他們走到了并肩的位置,高朗緊張極了,他幾乎不敢轉(zhuǎn)頭看向?qū)Ψ。然而,即使只是眼角的余光,他依舊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他!
以一種怪異而又猙獰的笑,冷冷地盯著他!
這讓他忍不住回頭,結(jié)果,果真就對上了瘦猴的正臉。!
沒錯!就是他!作為兒時的玩伴,即使是他化了灰,他也一樣認(rèn)得,絕不會有錯。。
可是,這樣的相認(rèn),并不能人高朗感覺到絲毫的安慰,相反的,他的心更加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只因——瘦猴的那張臉,它竟和現(xiàn)實(shí)中月月的臉,爛成了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