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昭懶得看他們耍寶,向哈士奇遞個眼色,在一眾侍衛(wèi)驚訝的目光中飛身而起,兔起鶻落間,輕松登上了巍峨宏偉的金殿。
從屋頂上望去,一眼便能看見滿天光彩絢爛,四面開花,仿佛一場盛大的白日焰火。
聶昭知道,那光芒并非焰火,而是兩方勢力交戰(zhàn)的余波。
其中一方是來自辰星殿的仙官,原本是為捉拿她而來,卻意外卷入了這場混戰(zhàn),不得脫身。
至于另一方,自然就是眾人口中的“妖魔”了。
就像魍魎山市中的情景一樣,這些妖魔生得千奇百怪,天空中不僅有飛鳥,還有飛獸和飛魚。
聶昭甚至看見了一頭拿耳朵當(dāng)作翅膀的小飛豬,長得有那么一點(diǎn)神似佩奇,圓頭、圓腦、圓脖子,脖子上還系著桃粉色的蝴蝶結(jié)。
……不,不對。
不只是佩奇。
天空中所有奇形怪狀的妖魔,都有一個共同點(diǎn)。
在他們身上某個部位,都系有一條桃粉色的緞帶,或是佩戴著某種桃粉色的裝飾品。
戴著粉色耳環(huán)的兔子,戴著粉色項圈的松鼠,戴著粉色針織帽的小浣熊……
那些飾品煞是鮮艷奪目,而且材質(zhì)特殊,流光溢彩,隔著老遠(yuǎn)也能看得清楚分明。
散開如漫天花雨,聚攏是一片云霞。
置身于這片天空下,就仿佛誤入十里桃源,頭頂無邊春意,足踏繽紛落英,放眼四周都是一片粉紅色的海洋,好像一個荒誕而又浪漫旖旎的夢境。
“‘桃花結(jié)’……是抱香君!”
哈士奇遲一步跳上屋頂,一開口就急切喊道,“昭昭小心,這些都是來自妖都桃丘的妖魔,粉色緞帶是他們的標(biāo)志!他們和流霞君不同,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
聶昭:“……”
夢醒了,浪漫和旖旎也沒了,只剩下徹頭徹尾的荒誕和“草”。
“我說,千樹。你不覺得這個騷……嬌嫩的粉紅色,看著有點(diǎn)眼熟嗎?”
第24章 如初見
“這個嬌嫩的粉紅色,你不覺得有點(diǎn)眼熟嗎?”
何止眼熟。
簡直就是熟透了。
聶昭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這么騷的東西。
她一邊無聲腹誹,一邊將視線從眼前鋪天蓋地的粉紅色海洋上移開,緩緩?fù)断蜻h(yuǎn)處的宮墻。
高聳的城墻之上,依稀可以看見一道高挑修長、鶴立雞群的人影。
雖然裝束稍有變化,但那道人影的輪廓和氣質(zhì)依舊十分熟悉。
具體來說,就是那人頭頂高高隆起一塊,乍一看好像頭巾或冠冕,又好像是……一團(tuán)巨大的毛球。
比如說,一只面如滿月的白貓。
“我說,那該不會是——”
“——找到了!”
“是神妃!神妃在這里!快圍住她,別再讓她跑了!”
就在這時,聶昭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激動狂喜的呼喊,接著便是尖銳的破空之聲,顯然有人施放法術(shù)。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急功近利的辰星殿仙官。
他們發(fā)現(xiàn)了聶昭的蹤跡,當(dāng)場眼放綠光,撇開妖魔和四散奔逃的凡人不管,心急火燎地向她撲來。
“先別管那些妖魔,上神的吩咐要緊!”
“說起來,怎么不見上神?我正在殿中小睡,突然接到傳信……”
“我也是……”
“我當(dāng)時在摸牌九,剛贏了把大的,就被派到凡間來了!”
“好了,計較這么多做什么?上神吩咐,只管照辦便是。紅鸞司還有個副掌司位置空缺,今日誰先抓……咳,請回神妃,來日便晉升有望了!”
“……”
聶昭面色一寒,厲聲道:“到了這種時候,你們還惦記著給上司抓女人?”
她絲毫沒有遲疑,當(dāng)即長身而起,足底在屋檐上重重一踏,身似飛鴻渡水,一轉(zhuǎn)眼已在半空,避過了兜頭劈落的各色法術(shù)。
與此同時,她揚(yáng)手拋出天罰鎖,沉重而不失靈活的鎖鏈矯若游龍,描繪著風(fēng)騷的s形曲線呼嘯而出,一口氣將三個毫不設(shè)防的仙官從空中掃落。
最后一個仙官下手最重,聶昭貼心地送了他一份贈品,鎖鏈在他腰間纏繞兩三圈,拖著他狠狠砸向地面,當(dāng)場將一塊漢白玉地磚劈成兩半,“轟隆”一聲塵土飛揚(yáng)。
“你……嗚啊!”
那人還想掙扎著起身,卻只覺脊背一痛,被一只鐵爪惡狠狠地踩了下去。
“*!”
阿拉斯加數(shù)百斤的身軀從天而降,一邊毫不留情地踐踏他,一邊口吐優(yōu)美芬芳的中國話,“他**的,你們這群******的**東西,一天到晚就干些***的*事,壞我修行!老子修了十年閉口禪,還沒有一次能修滿十天!***!****!”
聶昭趁機(jī)躍出戰(zhàn)圈,在半空中遠(yuǎn)遠(yuǎn)向他喊話:“多謝東風(fēng)大哥相助,但你這十年根本就沒修行。∫幌麓螕Q個別的?”
“昭昭!”
哈士奇縱身從屋頂上躍出,穩(wěn)穩(wěn)接住半空中下落的聶昭,“不用和他們糾纏!趁他們被妖魔纏住,我?guī)愫颓毓~一同回仙界去,讓阮仙君主持公道!”
“回去?”
聶昭環(huán)顧四周,“眼下這種情況,我們不該留下來主持大局嗎?”
哈士奇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可對付不了,交給大哥和阮仙君吧!抱香君是條難纏的老狐貍,不知為什么特別討厭狗,當(dāng)年就讓我吃足了苦頭!四兇之中,除了羅浮君那個剝皮拆骨的瘋子,我最不想遇見的就是他!”
粉紅色。
老狐貍。
討厭狗。
頭上有個大包。
“所以說,你不覺得他這個脾氣很熟——”
聶昭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見眼前轟然炸開一片彩光,又有十幾道花里胡哨的法術(shù)襲來,直炸得四面煙塵滾滾,瓦礫橫飛。
辰星殿仙官陰魂不散,蝗蟲般一波勝過一波,竟然紛紛撇下妖魔,沖著她這個逃婚小嬌妻來了!
聶昭白眼翻得快要飛出天靈蓋,當(dāng)下也不懼戰(zhàn),將天罰鎖一端纏在手臂上,另一端呼啦啦舞成了一團(tuán)水潑不進(jìn)的銀光,準(zhǔn)備讓對方見識一下社會主義鐵拳。
然而——
“嗚?!”
“什么,什么東西……別過來!別過來!噫啊啊啊!”
——還沒等她出手,對方就被另一記鐵拳擊墜了。
準(zhǔn)確來說,那玩意兒既不夠“鐵”,也不是“拳”,而是一團(tuán)毛絨絨、軟綿綿,色彩明艷,質(zhì)地蓬松,如同云霧一般輕柔飄逸的神秘物體。
當(dāng)然,這團(tuán)神秘物體也是粉紅色的。
雖然綿軟輕柔,但不知為何,卻能在眾仙官臉上打出“咣”的一聲巨響,還能將他們生生砸進(jìn)宮墻,打造成一座座后現(xiàn)代主義浮雕。
緊接著,這團(tuán)粉紅色的神秘物體飛快靠近聶昭,像條棉被一樣兜頭籠罩下來,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把卷起來拖向空中,恰好避開了一波瞄準(zhǔn)她后背的飛箭。
“昭昭?!”
“我——沒——事——”
哈士奇大驚失色,反倒是聶昭本人不慌不忙,一邊高聲喊話,一邊在半空中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免得不小心閃到腰。
一番天旋地轉(zhuǎn)后,她感覺雙腳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淞说,速度和角度都恰到好處,沒讓她受到半點(diǎn)沖擊。
“……”
聶昭深吸一口氣,伸手掀開包裹自己的“棉被”,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
不出所料,她此刻站立的位置,正是方才視野中那道宮墻。
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人影,正是——
“……咦?”
不對,這次不是“不出所料”。
與她記憶中的形象相比,那人從頭到腳都換了一身行頭,就像游戲角色換了一套豪華特典皮膚,整個人都煥發(fā)著“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快來夸我快來夸我”的光彩。
若不是他眉宇間的戲謔神態(tài)未改,眼角的淚痣和頭頂?shù)膱A臉白貓也未改,聶昭幾乎都有些不敢認(rèn)了。
“好啊,聶姑娘!
白貓率先舉起肉墊打招呼,“幾個時辰?jīng)]見了?吹侥銢]事,我和阿幽就放心啦!
“你……”
聶昭不避不閃,將對面那人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一番,方才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黎公子,幾個時辰?jīng)]見,你的貓沒變,人……變化還挺大的!
——抱香君。
從哈士奇和花想容口中,她得知這位魔頭是個真實年齡不詳、自稱永遠(yuǎn)二十歲的狐妖,降生于“妖都”桃丘,一片綿延數(shù)百里的絢麗桃花海。
他是凡間百年一遇的強(qiáng)悍大妖,視仙界招安如敝屣,以妖修之身入魔道,率眾祭祀魔族始祖,我行我素,喜怒無常。
對待自己看不上眼的人物,無論人、妖、仙、魔,他都是一樣冷酷無情。
——現(xiàn)在,她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些了。
比如抱香君出身桃丘,一身桃色皮毛,愛屋及烏,也喜歡桃花嬌艷粉嫩的紅。
比如他既不冷酷也不無情,除了品味有點(diǎn)騷之外,總的來說還是“這人(妖)能處,有事真上”。
他喜歡貓,但從來做不出正常的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