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密只有晏微涼知道。
元帥總是要保持威嚴(yán)與英勇,絕不該碰甜食這種幼稚的東西。他的家族也對他各方面一直管控得很嚴(yán)格,不允許他對任何東西展露出特別的偏愛。
所以他也就表現(xiàn)得自己不愛吃甜食,很少去碰這種:幼稚的東西。
他這輩子吃過最甜的一口,是十五歲那年和十四歲的晏微涼在操場上打完一架,兩個不打不相識的少年大笑著躺在操場上,從晏微涼手里遞過來的那塊蛋糕:打累了吧?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他盯著那塊奶油蛋糕,心里饞得要死,面上還要嘴硬:你堂堂皇子,居然會喜歡吃蛋糕?
少年望他:那你還我。
那怎么行。他立刻把蛋糕塞進(jìn)嘴里,沾了一嘴奶油,含糊不清道,你送我了,就是我的了。
一根棒棒糖很快就舔完了。
楚余溫把糖棍扔了,包裝紙沒舍得扔,疊的整整齊齊,又收回精神空間里。
比起煙味兒,他果然還是更喜歡甜味兒。
楚余溫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天亮了。
楚余溫支著頭,低喃:瑞安。
他忽然又笑了下,又道:晏微涼。
你送我了,就是我的了。
第48章 月梔
察覺到楚余溫對自己的疑慮, 晏微涼一連幾日安安分分,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任誰來看都覺得瑞安毫無疑點。
楚余溫也沒有打草驚蛇,對待瑞安態(tài)度一如往昔。
某日瑞安在家中和亞倫、艾利兩個機器人一起玩斗地主。機器人總能做出最精準(zhǔn)的發(fā)牌順序, 架不住晏微涼大腦運轉(zhuǎn)的比機器還高效精妙, 幾場下來全成最后贏家,留亞倫和艾利兩個菜雞互啄。
艾利更菜一點, 基本輸?shù)难緹o歸。兩個機器人也沒什么本錢可以下注, 干脆就約定誰輸了誰就承包一天的家務(wù)。
這個條件是亞倫提的。
艾利對此非常高興。家政機器人的本職就是做家務(wù), 他這幾天一直被亞倫搶活干, 實在很郁悶。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發(fā)揮的機會, 就算輸了牌也覺得占到便宜。
亞倫看著艾利興高采烈的樣子,灰藍(lán)眼珠一閃:那你現(xiàn)在就去做吧。二樓陽臺還沒有擦干凈,衣服也沒有收。
艾利:好嘞!然后屁顛屁顛溜去四樓了。
客廳里只剩下瑞安和亞倫。
亞倫扭過頭,面色變得正經(jīng):殿下, 我剛收到姬先生的消息。元帥正在前往皇宮,似乎想要見您。
晏微涼眸色一沉:知道了。
楚余溫怎么會想去見他?
兩人決裂后除非必要的場合, 私底下絕對不會去主動見對方。這次實在太過突然,楚余溫沒有遞請?zhí),?dǎo)致林深也來不及通知他應(yīng)對,完全是在狀況之外。
要不是姬家這么多年在各處都有眼線, 把楚余溫的行蹤提前傳輸給亞倫, 晏微涼不在宮中的事就要被楚余溫發(fā)現(xiàn)了。
晏微涼在線下見面會上才露面過一次, 短時間內(nèi)也不能頻頻外出。
近幾年皇權(quán)愈發(fā)衰退, 皇帝只是個空殼子, 每日的早朝已經(jīng)不再必要。楚余溫常駐軍部,三皇子也經(jīng)常離開帝都,蘇郁見他不在也就懶得上朝。重要的人都湊不齊,朝斗也就沒什么意思。
否則內(nèi)閣也不會想借著蘇郁生日宴時再向楚余溫發(fā)作,他們等的就是一個人齊。
所以晏微涼這段日子不上朝也不會讓人懷疑他不在宮中。
偏偏楚余溫搞了個突然襲擊。
晏微涼沒耽擱時間,以最快速度離開元帥府趕往皇宮,他得趕在楚余溫前頭回到皇宮。
當(dāng)然,他沒忘記把外出的痕跡收拾干凈,免得楚余溫回來后生疑。
就算沒有干凈,亞倫也會幫他變干凈。
皇宮。
元帥大人,這里三殿下的寢宮。您沒有請?zhí)荒苓M(jìn)去。宮女堅定地守在門前,阻止著楚余溫。
她在楚余溫壓迫的視線中幾乎不敢抬頭,卻還是一步不讓。雖然元帥大人長得帥又有錢又有地位但是他們殿下更好看更溫柔!她是絕對要為殿下守好這個門的!
楚余溫淡淡道:那就勞煩替我通稟。
宮女搖頭:殿下不在寢宮,您請回罷。
楚余溫眼眸微瞇:哦?他不在寢宮,那是在哪里?
他這突然襲擊也是有理由的。瑞安一直都在他的府邸里,本事再大消息也沒那么靈通。如果瑞安和晏微涼是同一個人,他忽然到訪,晏微涼恐怕就不在宮殿里。
那個人當(dāng)然不在宮殿里。
世上怎么會有兩個晏微涼呢?
楚余溫望著那扇禁閉的殿門,眉目深沉。
晏微涼,你不在宮里,難道是在我元帥府?
宮女哭喪著臉,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哪兒知道殿下這段日子都去了哪里?只是殿下交代了,無論誰來,都說他閉門謝客,一律不見。
只是元帥明顯是個不好打發(fā)的,她若說了謊,元帥大人若是硬闖發(fā)現(xiàn)殿下不在里面,那她說謊豈不是欲蓋彌彰
干脆就實話實說殿下不在殿里,讓元帥自個兒找去。
宮女硬著頭皮道:殿下沒說,只是殿下一早就出門了,說是要出去逛逛。
皇宮加整個帝都這么大,想找個人可沒那么容易。殿下的行蹤可不是動用權(quán)限就能查到的。
楚余溫眸光一斂,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多半是沒信的。
動過手腳的監(jiān)控。
瑞安生殖腔閉塞。
晏微涼不在宮中。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種種巧合加起來,再不可能的猜測,也該是真相了吧
楚余溫低笑一聲,正要說: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來拜訪就要打道回府,身后忽然傳來清冷悅耳的青年嗓音。
元帥大人堵在本殿寢宮門口,所為何事?
楚余溫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楚余溫回過頭,身姿頎長的青年就站在他眼前。
清艷無雙的容顏上點著一雙孤冷月色般的眼。膚白如雪,反更襯得唇色殷紅。
他站在陰影中,身后雜花生樹交相輝映,般般入畫。
楚余溫站在陽光下,一身常服,較之平日里的軍裝少了一分冷峻?∶赖娜萆裙庖郏还鈺炄岷土松裆,是個生的極為好看的青年。
他們兩個身高相仿,氣場誰也不輸對方,對立平視著,任何一方都無需低頭。
也不會低頭。
相視片刻,楚余溫率先打破沉默:殿下看起來好像不太歡迎我。
一般人見了他,都是恭敬諂媚地迎上來,嘴里說著: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
晏微涼不這樣。
晏微涼說:元帥大人堵在本殿寢宮門口,所為何事?
話雖平靜得仿佛不摻私人感情,語氣里的不歡迎是誰都聽得出來。
晏微涼唇角上翹,勾出一絲不太熱絡(luò)的弧度:元帥大人要對自己自信點。
不是看起來好像,是我確實不歡迎你。
晏微涼把話講得明明白白。
楚余溫不在意地一笑: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
還是不了。晏微涼歉意道,我不想讓人再掃一回地。
這意思就是說楚余溫進(jìn)去會臟了他的地盤。
這毫不客氣的樣子,與瑞安哪有半分相像。
楚余溫垂了眼。
果真是想多了嗎?
晏微涼回來得這么及時。
他本事再大,也不能困在元帥府里還及時掌握自己的行蹤。
這不可能。
楚余溫暫時猜不到亞倫是那個傳話筒,更沒想到表面中立的姬家早已是晏微涼的勢力。
晏微涼一時也想不起是艾利讓他留下蛛絲馬跡,惹得楚余溫心生疑慮。
兩人聰明絕頂,倒是在機器人上栽了跟頭。
那真是可惜。楚余溫遺憾道,既然殿下不歡迎,那我這便走,不礙殿下的眼。
說著,當(dāng)真轉(zhuǎn)身就走,毫無留戀。
站住。晏微涼開口。
楚余溫身子一頓,回過身來,眉目平靜:殿下還有何吩咐?
你來我這兒是想做什么?晏微涼問。
楚余溫八百年都不來一回,突然來了,總不會留下這一句話就走。
楚余溫望他半晌。
忽而走近。
一直走到他面前,咫尺之遙,挨得極近。
晏微涼靜靜直視他。
并未被逼得后退一步。
他從不退縮。
楚余溫突然抬手,像是要撫上晏微涼的臉頰。這個動作在楚余溫和瑞安之間常做,晏微涼不動聲色,只是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收緊,隨時準(zhǔn)備著反擊。
楚余溫卻只是從他身后摘下一朵花。
這季節(jié)月梔花開了,就想著到這兒賞賞花,恰好殿下寢宮在此,順道過來見一面而已。楚余溫將白色花朵放在鼻尖輕嗅了嗅,淡淡的冷香沁人心脾。
意思很明顯了我不是來見你,我只是來聞一聞這花香。
月梔花是一種很珍貴罕見的花。屬于梔子花的一種。與普通梔子花不同的是,它只盛開在月球上,沾了月亮的味道。
清清冷冷的月亮味兒,沾了梔子香氣,香味淡薄卻一沾就久久不去,好聞的緊。因為原料稀缺,制成的香料極為名貴,連一般皇室也用不起。
藍(lán)星上只有三皇子寢宮附近栽種的月梔花能夠存活。
晏微涼本身的信息素,就是月梔花的味道。
他不是由蛋糕、冰淇淋與巧克力堆砌成的甜味兒。
他是月色微冷中帶著一點淡淡的梔子花香。
晏微涼語氣淡薄:花也摘了,味兒也聞了,元帥大人請回罷。
楚余溫忽而將那朵月梔花放到晏微涼鬢邊,眼含戲謔:我瞧這花與殿下挺般配。還是殿下戴著好看。
啪
晏微涼抬手將那朵花打落,漆黑雙眸中一絲薄惱,聲音也冷了些許:元帥未免也太過放肆。
戴花是omega才會有的舉動。楚余溫用來形容晏微涼,無異于羞辱。
楚余溫望著被打落到地上的那朵花,半晌,笑了聲:可惜了。
不知是在可惜些什么。
我走了。楚余溫突然道,這回真走了。
他原先覺得晏微涼會是瑞安。
可他現(xiàn)在忽然又不確定了。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呢。
從頭到尾就是他一個人的猜測罷了。這個猜測還極為荒謬。換做任何人都只會覺得這是異想天開。偏他憑著一腔直覺固執(zhí)至此。
他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晏微涼和瑞安是一個人。
與其說楚余溫篤定瑞安是晏微涼,不如說他希望瑞安是晏微涼。
他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這也是對瑞安的不負(fù)責(zé)任。
楚余溫也是經(jīng)歷了這遭才明白,原來他是喜歡過晏微涼的。
可為時已晚,他已經(jīng)有了瑞安。
他剛才給晏微涼戴花的舉動,是最后一番試探。
要他們真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楚余溫會徹底斬斷那一絲念想,與瑞安在一起。
所以這回是真的要走了。
晏微涼一怔,隨即冷淡道:誰要留你?
行。楚余溫點頭,狀似很難過,語氣倒還是沒心沒肺的,殿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良心。
晏微涼只覺得莫名。楚余溫也沒見得多暖心好嗎?他們反目這些年,對方做的只會比他更狠,這會兒怎么反倒全成了他一個人的錯?
楚余溫丟下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走了。晏微涼在原地站了幾秒,果斷駕車飛速趕回元帥府。
晏微涼使出了開戰(zhàn)艦時的速度,終于趕在楚余溫前頭回到府邸。
恢復(fù)成瑞安的樣貌,清理掉一切外出過的痕跡,晏微涼對著自己沾上月梔花香氣的頭發(fā)皺起眉頭。
月梔花味道雖淡,可一旦沾上,就許久都不會散掉,輕易用水也洗不掉,需要等時間久了自動消去。
楚余溫給晏微涼戴花也讓他身上沾了月梔花香。
這也是楚余溫故意為之。
晏微涼蹙眉。
楚余溫就要回來了。
他身上的味道不能被發(fā)現(xiàn)。
沒有一秒猶豫,晏微涼果斷釋放自己身上被藥劑改變的信息素。
甜膩的糖果氣味很快蓋過月梔冷香。
真的是
剛才還在皇宮里對楚余溫冷言相對,回府后卻又要主動釋放信息素向楚余溫求歡
沒救了。
晏微涼閉了閉眼。
第49章 底線
楚余溫回到府邸就問喬爾:瑞安呢?
喬爾回答:夫人與亞倫艾利在客廳玩完斗地主后就去臥室休息了, 一直沒下來。
喬爾受晏微涼的精神力影響, 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晏微涼的精神力要高于楚余溫,楚余溫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來。
楚余溫聽完直接上樓。
一推開門, 滿室的信息素就迫不及待地涌入鼻尖。楚余溫面色一變, 立刻將門關(guān)上,快步走了過去。
瑞安難受地在床上蜷縮起身體, 面容漲得通紅, 額上的汗水一滴滴滾落下來, 打濕了身下的枕頭與床單。
為了讓身體反應(yīng)足夠逼真到騙過楚余溫的眼睛, 晏微涼不惜對自己下真正的催情劑。
不然長此以往遲早要被楚余溫發(fā)現(xiàn)破綻。
只有瞞過自己, 才能瞞過出楚余溫這樣的人。
瑞安緊緊閉著眼,蹙著眉,身子縮成一團,雙手交握抵在唇邊, 指節(jié)被咬出清晰的牙印,可見痛苦難忍。
他意識恍惚, 嘴里不斷輕喃:先生,先生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