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劍,盯著花向晚,嘶啞出聲。
也就是這一刻,花向晚身后華光大亮,花向晚下意識回頭,就看身后浮在半空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眼神和當年一樣,溫柔又明亮,像是秋月下的湖面,倒映著她驚詫的面容,帶著一種莫名吸引人的深邃,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看著她,朝著她慢慢伸出手。
惶恐一瞬間涌上謝長寂的內心,他瘋了一般往前沖去。
他不能讓他帶走她。
他不能讓他活過來。
這一劍傾貫他周身全力,朝著花向晚沈逸塵方向狠狠劈去。
昆虛子見狀慌忙抬手結印,昆虛子的法陣和花向晚的法陣同時亮起,花向晚將他的劍氣攔在身后,昆虛子的法陣中生出的光藤死死拽住他,將他往后狠狠拖去。
他在法陣中看著沈逸塵將手輕輕放在花向晚頭頂。
“阿晚,”沈逸塵溫柔開口,“我回來了!
一瞬之間,他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仿佛是又回到在死生之界獨身一人的兩百年。
漫天冰雪和鮮血成了唯一的顏色,寒冷和疼痛成了唯一的感知。
恐懼將他徹底淹沒,他用盡全力掙扎著往花向晚的方向沖去,嘶吼出聲:“花向晚。!”
第85章
(上一章后半段有修改,建議重看)
黑氣和冰雪夾雜著撲向花向晚的方向,昆虛子大聲提醒:“花少主!”
花向晚瞬間回頭,磅礴靈力夾雜鋪天蓋地風雪迎面而來,沈逸塵瞬間被靈力震飛,花向晚近乎是本能性地打開法陣,才勉強擋住了眼前沖擊而來的冰雪。
“來人!”花向晚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急喝出聲,“帶沈公子先走。”
“阿晚!”
沈逸塵急急起身,旁邊人卻沖過來,趕緊扶住他:“沈公子,少主不會有事,我們先走吧!
說著,旁人拖著沈逸塵,往旁邊足尖一點,急奔而去。
就在沈逸塵從遠走瞬間,冰雪猛地爆開,巨大的沖擊力猛地擊碎花向晚的法陣,花向晚被靈力狠狠震開,沖撞到樹上。
她尚未反應,便覺劍風急至,寒冷的劍刃猛地抵在她脖頸前,她一抬頭,就看見面前血紅色的雙眸。
他握劍的手微微發(fā)顫,周身都被鮮血浸染,他似乎竭力克制著什么,沙啞開口:“你為他殺我!
“我沒想殺你,”花向晚咽下咽喉血氣,悄悄翻找出清心鈴,不遠處昆虛子朝她做了個手勢,她便理解了昆虛子的意思,轉眸看著謝長寂,只道,“我只是想救你!
“你想和他走。”
“我不……”
花向晚剛想動彈,謝長寂猛地將她壓在樹上。
劍刃切入她的脖頸,鮮血流下來,花向晚不敢再動,謝長寂湊近她:“花向晚,”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晚晚,真的喜歡謝長寂嗎?”
“你……”再一次聽到這個問題,花向晚不解,她已經(jīng)回答過很多遍,可他總在問同樣的問題,“你為什么總在問過去?”
“除了過去,”謝長寂靜靜看著她,“我又還有什么呢?”
這話讓花向晚一愣,謝長寂喃喃:“可你連過去都在騙我……你說喜歡,可你把我拋在死生之界,說走就走,說忘就忘,說放下就放下——你卻說這是喜歡?”
“你喜歡我什么?”
謝長寂看著她,忍不住笑起來:“臉嗎?”
花向晚沒出聲,她看著昆虛子在他們身后布下法陣,悄無聲息搖動起清心鈴。
清心鈴所帶來的疼痛擾得謝長寂急促喘息起來,他一把掐在她脖子上,急喝出聲:“你說話!”
“這到底是誰的臉?”謝長寂語氣急促起來,“是沈逸塵還是我?”
“你……”花向晚艱難出聲,“是他……變成你……”
“那不讓我殺了他?!”謝長寂激動起來,他湊上前,盯緊她,“他憑什么用我的臉?你喜歡是不是?我無趣,我木訥,我還一身責任離不開死生之界,我對你不好,我沒他溫柔,你喜歡的這張臉,現(xiàn)在他有了,你就要跟他走——”
話沒說完,昆虛子陣法結成,花向晚抬手一掌狠狠擊在謝長寂腹間,謝長寂整個人轟飛開去,他睜大眼,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道轟到法陣之中。
一瞬之間,無數(shù)符文沖向他的身體,他奮力掙扎而起,就是這剎那,花向晚猛地沖進去,將他一把攬入懷中。
溫暖驟然襲來,長寂整個人僵住,花向晚死死擁抱住他,低吼出聲:“是你讓我走的!”
謝長寂愣在原地,他意識稍稍有些清醒。
邪氣會無限放大能激發(fā)人心陰暗之處所有可能,甚至不惜隱匿和改變一些記憶。
“是你和我說抱歉,說不喜歡我,是你在成婚當天就離開,是你到最后一刻,還沒給過我半點希望,我才走的。我沒拋下你!
邪氣被符文驅逐鎮(zhèn)壓,他慢慢平靜下來,呆呆被花向晚擁著。
“謝長寂,”花向晚沙啞開口,“我喜歡你,你怎么會忘了?”
“你……”無數(shù)畫面在謝長寂腦海里回閃,他喃喃開口,“喜歡我……”
這些話讓謝長寂呼吸急促起來,他似乎想要說什么,然而陣外昆虛子法印結成,陣法光芒沖天而起,謝長寂整個人顫抖嚎叫起來,仿佛經(jīng)歷著極大的痛苦。
花向晚用上靈力,在法陣中抱緊他不讓他掙扎,等光芒消散,謝長寂整個人仿佛力竭一般,倒頭歪在她的懷中。
花向晚整個人靈力幾乎用盡,她喘著粗氣緩了片刻,才抬頭看向昆虛子,將口中鮮血咽了下去,艱難道:“昆長老,這是怎么回事?”
“先把他關起來,”昆虛子一屁股坐在冰面,喘息著道,“現(xiàn)在只是暫時壓制,要徹底祛除他體內邪氣還需要一段時間!
聽到這話,花向晚緩了緩,隨后點點頭,疲憊起身:“去地宮吧。”
說著,她召喚人來,扶著已經(jīng)昏迷過的謝長寂,領著昆虛子一起到了地宮密室。
密室中是一層層封印,她打開封印,將謝長寂放在中間。
昆虛子立刻開始布陣,花向晚一番斗爭,早已力竭,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昆虛子布陣,艱難道;“昆長老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找長寂!崩ヌ撟釉谝ч_自己的血,在鐵鏈上寫下符文,拴在謝長寂手上。
花向晚看著他的舉動,忍不住出聲:“他需要這樣嗎?”
“以防萬一!
昆虛子聲音鄭重:“長寂體質特殊,方才他本身已經(jīng)靈力枯竭,我們才有可乘之機,如果是他全盛時期,你我聯(lián)手也未必能制住他!
“體質特殊?”花向晚一愣,不由得看向謝長寂,“他什么體質?”
“花少主是從哪里來?”
昆虛子沒有立刻回她話,反問她的來處,花向晚倒也沒有遮掩,實話道:“今日謝長寂陪我去殺了秦云衣,他受傷先回合歡宮,我去魔宮殺了魔主,隨后察覺謝長寂出事,便趕了回來。”
聽到這話,昆虛子動作一頓,他回過頭,將花向晚上下一打量,皺眉道:“少主剛殺了碧血神君?據(jù)聞碧血神君十分強悍,當年一人屠盡西境近半渡劫修士登上寶座,少主你……”
昆虛子沒有說出來,但花向晚明白他的意思,她身上沒有太大的傷,全然不像一位剛剛與頂尖高手交戰(zhàn)過的模樣。
“他本就身中劇毒,又受了謝長寂致命一劍!彼托慕忉,“我過去,只是補最后一刀而已!
聽到這話,昆虛子明白過來,隨后又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知道長寂有危險?”
“魔主提醒我的,”花向晚面色凝重,“昆長老來此,應該是知道,當初天劍宗丟失那一半魊靈在我身上!
昆虛子沒想到花向晚會直接說此事,愣了愣后,點頭道:“是,長寂也是因此和宗門產(chǎn)生了一點沖突,我擔心他的情況,所以特意過來!
“而另一半魊靈,實際是在魔主身上。我本來是打算殺了他,吞噬另一半魊靈,可殺他之后,我卻發(fā)現(xiàn),魊靈沒有留下。而魔主死之前告訴我,說當年死生之界結界大破就是他做的,他得到魊靈之后,便與我換血,開啟了魊靈封印,隨后去了異界,他本想打開死生之界,放異界邪魔過來,攪亂修真界,沒想到,謝長寂居然就在異界和他廝殺了兩百年!
“當年他在異界?”
昆虛子十分詫異:“那……長寂怎么沒有同我說過?”
“他在暗處,謝長寂也未必知!被ㄏ蛲硭妓髦,繼續(xù)總結給昆虛子,“異界被屠,他的計劃破滅。但他死之前告訴,他沒有輸,從謝長寂為我離開死生之界起,我和謝長寂就注定輸了,讓我趕緊去看看謝長寂。所以他死后沒有留下魊靈,我便立刻來找謝長寂!
說著,花向晚抬頭:“昆長老可明白,為何他說,謝長寂出死生之界,就注定我們輸了?”
昆虛子沒說話,花向晚微微皺眉:“長老,魔主不是個正常人,他的目標似乎在徹底消滅修真界之人身上,我雖偷盜魊靈,但并不打算真的禍亂一界,如今我們當交換信息聯(lián)手才是。”
“我不是有意隱瞞,”昆虛子聽花向晚說話,有些無奈,“我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從哪里說。”
“那就從謝長寂的體質說。”
花向晚盯著昆虛子:“他到底什么體質?”
昆虛子聽著,低頭蹲在地面,繪起法陣,語氣有些沉重:“他是虛空之體。”
“何謂虛空之體?”
“虛空之體,可以說是人體,但也可以說是絕佳容器。這種體質修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到達人劍合一的境界,可同樣的,他也是魊靈等邪物最佳的寄生體!
聽到這話,花向晚一愣,昆虛子慢慢解釋著:“尋常人被魊靈寄生,尚需自己召喚應允,可長寂不一樣,他的身體對于魊靈這些魔物而言,寄生是沒有任何障礙的,無論他自己召喚與否、愿不愿意,他們都可以隨時進入他的身體,與他融合!
“可是……”花向晚有些想不明白,“那他在死生之界兩百多年,是怎么好好呆著的?”
這天下邪物最多之地,應當就是死生之界。
“是問心劍在護他。”
昆虛子嘆了口氣:“當年他一出生,問心劍便有異動,云亭親自占卜,得了他出生之地,讓我去找。我找到他時,他滿門被邪魔所殺,一個嬰孩在雪地里,卻仍舊保留一絲生機,之后我將他帶回宗門,回到宗門當日,問心劍大亮,劍魂出劍,直接進入他的身體與他融合。他便越過云亭,成為問心劍另一位主人!
“所以,哪怕他是極易受邪魔侵蝕的虛空之體,你們還是讓他成為了問心劍主。”
花向晚明白過來,昆虛子點頭:“不是我們選了他,是問心劍選了他。他雖然容易被邪魔侵擾,但若能一心問道,心智堅定,又有問心劍護體,那就算是魊靈,也不能近身!
聽著這話,花向晚慢慢意識到問題所在:“那如果他道心不穩(wěn)入魔了呢?”
“那么,”昆虛子抬眼,看著花向晚,頗為嚴肅,“他就是這世上,魊靈最完美的容器!
花向晚呆住,昆虛子垂下眼眸:“任何陰暗偏執(zhí),都是邪魔可乘之機。若我沒猜錯,魔主的意思,大概便是,從長寂下死生之界開始——”
“他注定墮道入魔!
“所以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謝長寂。”
花向晚回憶著之前,快速開口:“他在異界和謝長寂斗法兩百年,他知道謝長寂的弱點是我,所以拿我當誘餌,本來是想讓他道心破滅去死,沒想到他卻破心轉道,下了死生之界!
“可轉道與墮道一線之隔,”昆虛子聲音微沉,“他只要稍加引導,對于長寂來說,便是滅頂之災,我不知道長寂經(jīng)歷了什么,可花少主,”昆虛子抬眼,帶了幾分克制看著他,“長寂不該是這樣!
花向晚不敢說話,她愣愣看著在法陣之中被鐵鏈拴住的謝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