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向晚拿著記錄下溫少清求救的傳音玉牌,一遍一遍聽著溫少清重復:“阿晚,救我!冥惑要殺我!”
“救我!”
“救我!”
她撐著傘,反復聆聽,走向法陣陣眼之處。
在這一聲一聲求救聲中,她看見當年師兄師姐廝殺在前方,狐眠抓著她,追問:“求援的消息發(fā)出去了嗎?!”
她慌忙點頭:“發(fā)了,師姐,發(fā)了好多遍!
“人呢?”
狐眠急喝:“那人呢?!”
“不知道……”花向晚搖著頭,“我不知道,師姐,我再發(fā)一遍!
她抬頭,認真開口:“我給清樂宮發(fā)消息,少清一定會來帶人來的!”
溫少清……
她含笑默念著對方的名字,抬眼看向前方。
前方陣眼之中,女子一身藍衣,笑瞇瞇看著花向晚。
“喲,”姜蓉笑著開口,“來啦?”
第36章
“姜蓉?”
花向晚開口,意味深長念出這個名字。
姜蓉站在陣眼中央,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好濃郁的靈氣,半步化神的修士,修為果然香!
“你把溫少清的修為取了?”
花向晚明白她此刻狀態(tài),姜蓉轉(zhuǎn)眸,眼神帶了些嫵媚:“當然。等一會兒,我消化了他,就輪到你和冥惑!
花向晚聞言低笑,她垂眸看向地面,只道:“你覺得我會等你?”
“那要看你,能不能不等了!
話音剛落,花向晚手中紙傘一轉(zhuǎn),急速飛轉(zhuǎn)著朝著陣法中的姜蓉直飛而去。
姜蓉抬手一甩,一道法光擊向紙傘,也就是這片刻,長劍從傘后破空而來,直取門面。
姜蓉縱身一躍,素白的手上指甲瞬間增長,變成一只利爪,朝著花向晚迎面一抓,花向晚劍面擋住利爪,抬腳凌空直襲對方頭頂,姜蓉另一只手被逼著去抓她的腳,丹田暴露,花向晚一把捏破靈氣珠,靈氣珠爆裂在手心,她抬手一掌,朝著姜蓉丹田處直轟而去!
一聲鮫人尖叫破空響起,姜蓉將花向晚狠狠一擲,花向晚那如同一片輕飄飄的雪花,輕盈落地,回頭便見陣法中的女子露著尖牙利爪,冷眼看著她。
這是鮫人化形后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模樣,鮫人性情溫和,除了魚尾,平日與常人無異,可若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利爪和尖牙以及上面含的劇毒,都是他們特有的武器。
“我還挺喜歡你的,”她抬起手,舔了舔手背,“可惜,你來了神女山!
音落,一個藍色法陣在她腳下亮起,所有靈氣迅速朝著法陣聚集,藍色法光密集如雨,朝著花向晚劈頭蓋臉直飛而來!
花向晚站在原地不動,隱約感覺有什么力量在抽扯她的身體中的靈力,可惜她沒有使用靈氣珠,周身靈力俱空,沒有什么讓這股力量抽走。
她靜默看著那些法光,整個人連手都不抬,格外閑適。
身后有一個熟悉的氣息由遠而近,在法光落到她面前剎那,一道劍意轟然已至,將這些法光瞬間擊碎。
花向晚看著謝長寂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越過這些藍色法光碎片直掠上前,她平靜看著前方,只吩咐:“要活的。”
聽見花向晚的話,姜蓉睜大眼,尖叫起來:“你休想!”
說罷,謝長寂靈力全開,冰雪隨著他的劍朝著姜蓉鋪天蓋地而去。
周邊地動山搖,神女山根本無法支撐謝長寂全部靈力開啟的狀態(tài),姜蓉瘋狂吸食著陣法內(nèi)所有靈力,謝長寂的靈力也進入她的身體,反饋成一個個法陣,朝著謝長寂轟了過去。
這等于是用謝長寂的靈力,對上謝長寂的劍意,一時間,兩方竟是僵持下來,謝長寂始終不能上前一步,可姜蓉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瘋狂吸入一個渡劫期的靈力,消耗,這讓她周身筋脈都到了極限,皮膚開始浸出血來。
可她咬著牙不肯退卻一步,花向晚站在一旁,觀察著姜蓉。
隨著靈力進入她的身體,她肚子似乎隱約大了起來。
她是做什么?
魔主血令為什么要給她?她一只鮫人,為什么會以人的模樣生活在雪山?她肚子又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姜蓉嗎?
一個個問題浮現(xiàn),花向晚看了一眼旁邊始終無法上前的謝長寂,思忱著,終于還是開口:“姜蓉,停下吧!
“去死!你們都去死!”
姜蓉已近暴走,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空間。
謝長寂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法進攻的劍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她只要有一瞬間失誤,就會立刻死于劍下。她奮力反抗,可這樣高壓之下,前方白衣青年卻始終保持著一種冷靜到可怕的狀態(tài)。
這讓她很清晰意識到雙方差距,死亡的恐懼浮現(xiàn),她想到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激動起來,猛地爆發(fā)出聲:“去死!”
那一瞬間,周邊草木一瞬凋零,所有力量朝著她紛涌而去,花向晚嘆了口氣,反手祭出一顆綠色珠子,將靈力灌入珠子,再次重復:“姜蓉,停下吧!
她的聲音從珠子傳出去,姜蓉整個人一僵,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將她控制,也就是那一瞬間,謝長寂長劍擊碎她的結(jié)界,劍意猛地擊打在她身上,她被劍意狠狠撞飛出去,摔在地上,嘔出一口血來。
遠離了法陣,她遠不是謝長寂對手。
她趴在地上,輕輕喘息,花向晚手持綠珠,朝著她走了過去。
姜蓉抬起頭,驚疑不定看著花向晚手中綠珠,咬牙出聲:“你為什么會有碧海珠?”
花向晚笑了笑:“若沒有些依仗,你以為我一個金丹半碎的廢人,敢同你動手?我在早猜到你是鮫人,碧海珠對鮫人有血脈壓制,就算你不會完全受到控制,但也會受其影響。不過,普通的鮫人此刻應當已經(jīng)動彈不得,你卻還能反抗,”花向晚湊過去,觀察著姜蓉,“你在鮫人中,血統(tǒng)也算高貴?”
姜蓉惡狠狠看著花向晚,沒有多說,花向晚看著她的面容,她仔細看了許久,正想伸手去摸一摸,就被身后謝長寂拉住,他平靜提醒:“是真的!
謝長寂確認這是一張真臉,花向晚也沒懷疑,點了點頭,直起身子,平穩(wěn)道:“你是一只鮫人,所以你一開始說的故事,是假的。沒有所謂鮫人追殺林家,也就更不會有鮫人追殺姜蓉,那么,當年林家的兇案,”花向晚思索著,“是你做的?”
姜蓉不說話,她眉目低垂,似是認命。
花向晚見狀,抬手一揮,兩道法光毫不猶豫貫穿了她的琵琶骨,姜蓉哀嚎出聲,趴在地面:“你做什么?!”
“乖一些,免得受苦。”
花向晚提醒她,緩慢思索著:“當年你殺了林家一家人,然后來到神女山,成為這里的神女,二十年后,你得到了魔主血令,又想做什么,所以布下大陣。鮫人擅長以歌聲操縱人心,在眾人進入山中,你勾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欲念,將其不著痕跡放大,引得眾人自相殘殺!
花向晚分析著:“最先入山的,是帶著巫蠱宗巫禮和陰陽宗冥惑的溫少清。他們進入山洞了,遇到了你,你故意讓溫少清察覺到了這個能吸食他人修為的上古大陣,激發(fā)了他心中的貪念。他本來是來幫秦云衣取魔主血令,卻改變了主意,決定用上古大陣吸食他人修為變強,同時私吞血令。”
“而這時,巫禮也被勾起貪念,他本來就是魔主繼承人,于是想趁機殺了溫少清,拿到魔主血令,行刺于溫少清!
“溫少清將計就計,逃離山洞,打算甩開冥惑和巫禮,這時他遇到了我和謝長寂。他想利用我得到謝長寂的修為,又害怕我不夠愛他,于是他在路上考驗我,也就有了雪山之上,兩人同時墜落的一出!
說著,花向晚轉(zhuǎn)頭看向姜蓉:“哪只突然出現(xiàn)的鷹和雪崩,都是你的手筆吧?”
姜蓉不說話,權(quán)作默認,花向晚點點頭,繼續(xù)說著她的打算:“我通過了溫少清的考驗,他決定讓我?guī)退\害謝長寂,為此他對我花言巧語,我呢,也借著他這些話,讓冥惑聽見,挑撥了他和冥惑的關(guān)系。冥惑自幼愛慕秦云衣,秦云衣當年救過他,是他心中不容玷污的神,溫少清居然與我如此合謀想要謀害他,冥惑不會容忍,在你影響他心智的情況下,他最終決定,親自動手,殺了溫少清。”
“但我奇怪一點,”花向晚轉(zhuǎn)頭看姜蓉,“我修為不濟,不足為慮;溫少清被冥惑所殺,冥惑與他兩敗俱傷,可謝長寂呢?他一個渡劫期,他還好好在這里,你怎么敢來這里開啟法陣,吸食所有人的修為?”
“我看見你給他下藥,他也喝了你給的酒!
姜蓉解釋,花向晚點了點頭,明白過來。
這時候她不由得扭頭看向謝長寂:“那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謝長寂垂眸:“我沒喝!
花向晚一愣,這才想起方才喝酒時,他是用袖子擋住杯子。
若是常人她當然會防范,可她沒想過,謝長寂竟然也會騙人了?
她哽了片刻,想說點什么,又覺得現(xiàn)下不妥當,便轉(zhuǎn)頭又看向姜蓉:“你我都猜錯了。那現(xiàn)下不妨談一談,你用這個法陣,到底想做什么?魔主血令又在哪里?”
姜蓉跪坐在地面,低著頭不說話,花向晚輕笑了一聲,她走上前,抬手抵在姜蓉大起來的肚子上,溫和道:“若你不說,那我就剖開看看!
“你敢?!”
姜蓉猛地抬頭,滿眼威脅。
花向晚面色不動,她含笑注視著面前女子。
兩人僵持著,好久,姜蓉顫抖著,低下頭去:“我……你給我一夜時間,我就把魔主血令給你!
“做什么?”
“我……”姜蓉慘白著臉,艱難開口,“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孩子?”
花向晚皺了皺眉,姜蓉似乎豁出去了,她抬頭看向花向晚,激動道:“花少主,我吸食的力量已經(jīng)把這個孩子養(yǎng)大了,它今夜就可以生出來,你讓我把它生下來,血令只要再用一夜,一夜時間……”
“你這不是個活物。”
花向晚聽見‘養(yǎng)大’,斷定出聲,她垂眸看著她的肚子,冷聲道:“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姜蓉說著,聲音微顫,“我和姜蓉的孩子。”
花向晚聞言,平靜抬頭,“姜蓉”此刻仿佛認命一般,愣愣看著地面:“我不是姜蓉!
“我知道!
花向晚點頭:“神女山神女世代單傳,血統(tǒng)非常,不可能是只鮫人!
“我叫玉生,原本是定離海中,鮫人中的貴族。”
面前女子聲音很低,說起以往:“她年少時,去了一次定離海,我在那里認識她,結(jié)為好友。后來為了我,她從定離海引水到神女山,我每日都可以到神女山見她,鮫人五百歲成年,那時候我才三百歲,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自己每天見到她很開心,我從水底給她摘了好多海上花,每天都送來給她,她經(jīng)常坐在水潭邊,給我用花編花環(huán),和我說,有一天,她會成為神女山的神女,庇佑山下百姓。能讓百姓好好生活,是她一生最大的責任!
玉生說起來,面上帶了幾分淺笑:“鮫人成年前都沒有五官,也不辨男女,等成年后,我們可以任意變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和性別,我無數(shù)次看著她,我都想,等日后我會成為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到時候,她或許就會愛上我,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墒莾砂倌昵,她突然和我說,她遇到了一個人!
“是林洛?”
花向晚猜出來,玉生垂眸,聲音微冷:“對,他被人追殺,逃到神女山,是姜蓉救了他。他的仇家來頭很大,姜蓉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怕給神女山招來禍患,就遮住臉,一直照顧他。她隱瞞了自己身份,照顧了他好幾年,幫他偽造身份,幫他在云盛鎮(zhèn)立足,重振家業(yè)。這個林洛,他在被人追殺的過程里廢了金丹,成了一個凡人,他沒有什么依靠,就只能一直依仗姜蓉。于是他花言巧語,一直哄騙她,姜蓉以為他愛她,為他付出一切。為了陪著他,她很少再回神女山,我每天就在那個水潭里等她,每天帶一朵海上花。我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年……”
玉生說著,忍不住笑起來:“其實我沒有想過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想她過得好。她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能一家團圓,能幸?鞓罚铱梢砸恢钡仍谶@里。可后來……有一天,我突然在水里聞到了她氣息,那是她的血的味道。”
玉生說著,似乎是想起當年的畫面,她忍不住顫抖起來,死死抓住地面上的雪粒:“我趕緊過去,我找到了她,她老了……頭發(fā)都白了,全身都是血,肚子被人剖開……她的金丹,”玉生顫抖著,“被人生剖了!
“林洛不愛她,”玉生看著花向晚,似乎完全不理解,“她這么好的人,林洛居然不愛她!”
“他只是想利用她,他利用她擁有了新的身份,利用她在云盛鎮(zhèn)扎穩(wěn)腳跟,然后他就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他恨她,恨她強勢,恨她看過他最落魄的時光,他忍她很久了,忍不下去,于是,他給了她一杯毒酒,然后生剖了她的金丹!
“他以為她死了,把她扔進水里,可是她還有一點氣息,我把她救了回來,送回神女山,可她身中劇毒,又沒有金丹,我從海里拿了無數(shù)靈丹妙藥,卻也無法救回她。我就一日復一日,看著她生命一點一點消失。我努力了,可我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