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聽了這話,忍不住在心里反駁道:【不,你是在阿基奎女大公的回信下,才明白我想讓你還俗的真正意圖。而且你的理想也不是在我的指引下才得以清晰,而是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理想需要你留在這兒!
不過教皇到底是情商極高的老狐貍,所以并未在盧修斯“不識好歹”后露出猙獰面孔,而是表情不變道:“盧修斯,我將永遠尊重你的決定,并且期待你為教皇國做出更大貢獻!
二人在目光接觸中,都稍稍看清了對方的意圖,于是教皇揮揮手,讓自己的心腹退下。
“盧修斯,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叫你來的原因!苯袒屎芮宄谝呀(jīng)想通的盧修斯面前,那些個不入流的小伎倆只會讓盧修斯越發(fā)警惕自己,所以開誠布公道:“老實說,我想讓你去勸布列塔尼亞女公爵接受與坎特羅的談判!
“為什么?”
“因為這對兩國的人民有利!苯袒蔬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過他自認為隱瞞的很好,所以跟盧修斯半真半假道:“奧布斯達雖然被坎特羅攪亂了政局,但是后者也被拉長的戰(zhàn)線拖得疲憊不堪。我想你也清楚坎特羅的民生到底有多么糟糕,而坎特羅國王也不具備奧布斯達的家底,所以在攻破奧布斯達邊境后,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咋一聽,教皇是一副和事佬的姿態(tài),不過經(jīng)過母親點通的盧修斯,卻聽懂了“偏心”二字:“既然您這么為兩國的人民著想,又為何不去勸解坎特羅國王主動與布列塔尼亞女公爵談判,而是讓我去勸解布列塔尼亞女公爵?”
“……”
眾所周知,在交戰(zhàn)情況下,兩國約談,肯定是先示好的那一方容易露出頹勢。尤其是坎特羅正占據(jù)著奧布斯達的南邊土地,所以布列塔尼亞女公爵要是做先開口的那方,更會讓人以為奧布斯達后繼無力,從而給了坎特羅獅子大開口的地方。
對此,教皇自然是心知肚明,并且更清楚有阿基奎大公國和布列塔尼亞公國做后盾的奧布斯達根本不怕再打一仗,甚至很快就會出兵將坎特羅所占有的土地一一拿下,所以塞伊斯才會寫信請求教皇當說客,怎么也得令布列塔尼亞女公爵先服軟。
只是教皇沒想到的是,盧修斯也能看清這點。
不過這到底是盧修斯自己的眼光,還是阿基奎女大公在背后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您真心希望兩國人民得以喘息,就該讓坎特羅國王向布列塔尼亞女公爵服軟才對。”盧修斯乘勝追擊道:“我不明白您為何會將坎特羅人擺在受害者的位子上,而忽略了奧布斯達人所遭受的災難,以及我所逝去的兄弟姐妹。”
雖然盧修斯盡可能地壓下胸中的憤怒之情,但是教皇還是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不對勁的地方,于是嘲笑道:“怎么!你這個阿基奎人要為奧布斯達人打抱不平了?”
“還是說,盧修斯,你想當奧布斯達國王?”
教皇看著眼前的紅發(fā)騎士,試探性地問道:“你的另一位異母兄弟可是心心念念著奧布斯達王位,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動心嗎?”
“不屬于我的東西,我這輩子都不會去爭取!泵鎸袒实脑囂,盧修斯也回答得非常干脆:“除去萬神,沒人能凌駕于我的主君之上!
“包括我嗎?”
“……”盧修斯不明白教皇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怕自己沖動下的言語會給瑪麗安娜帶來災難,所以生生壓下了嘴巴的話,在這個問題上保持沉默。
“也罷!跟你聊這事,我還不如向阿基奎女大公寫信!苯袒仕坪跻脖贿@些天的瑣事弄得分外疲憊,所以揉了揉太陽穴道:“我不認為布列塔尼亞女公爵會在軍事上贏過坎特羅國王!
“巧合的是,我也不認為坎特羅國王會贏過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盧修斯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一番,無比堅信道:“她會贏的,一定!
第108章
用格利薩的話來說,就是盧修斯對瑪麗安娜有種謎樣的自信,而這份自信擱在外人,尤其是對盧修斯稍有了解的人們眼里,就顯得有那么一丁點的不正常。
尤其是在心思敏感,早就破戒的教皇眼里,盧修斯的反常令他不得不往引人遐想的方向思考一二:“你對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感情令我感到不可思議……要是我的兒女,也能如你和布列塔尼亞女公爵般相互信任就好了!
“……”盧修斯搞不懂教皇鬧得又是哪一出,不過經(jīng)過剛才的事,他已經(jīng)卸下了對教皇的任何期待,轉(zhuǎn)而視其為母親和妹妹的敵人:“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考慮到各地圣殿的開支以及圣女的學習進程,盧修斯推算教皇最快也只能在兩到三個月后開啟圣女巡游,而在此之前,瑪麗安娜必須拿下奧布斯達的王位或是將坎特羅人驅(qū)逐出去,否則……
“行了,你先下去吧!”既然說服不了盧修斯,教皇也不會在對方身上繼續(xù)浪費時間,所以做出一副十分疲憊的模樣。
在盧修斯離開教皇辦公室后,他松開緊握的拳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她應該沒事吧!”盧修斯在心里發(fā)問道。
結(jié)果還沒等他細細糾結(jié)一番,格利薩便一臉焦急地找了上來:“你趕快去一趟凈化塔,圣女那邊出事了!
盧修斯這下子也沒工夫糾結(jié)教皇與瑪麗安娜的紛爭,只得跟著格利薩去了圣女所在的凈化塔。而等他到場時,導師級的牧師們還在搶救昏迷中的圣女,并且將前任圣女看管起來。
“您這是做什么?”盧修斯在當上南方的圣殿騎士之首前,曾向前任圣女效忠過,所以很清楚這是個嚴肅認真又虔誠的女人,根本不會對現(xiàn)任圣女,也就是來自坎特羅的阿貝拉做出冒犯舉動。
“閣下,請原諒我們這么做,但是除了約翰娜(前任圣女)修女,沒人知道圣女殿下昏迷前曾做過什么,又見過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必撠熆垂芮叭问ヅ纳衤毴藛T也曾服務于前任圣女,所以對她還算客氣,并沒有在阿貝拉莫名昏倒后,就將前任圣女壓入大牢,而是將其看管到一旁的房間內(nèi)。
對此,格利薩和盧修斯也不能妄加指責,畢竟看管前任圣女的人也是出于職責所在,才進行如下操作,所以他們只能寄希望于阿貝拉能夠早日清醒,然后還前任圣女一個清白。
“我能去見見約翰娜修女嗎?”盧修斯知道他在這兒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向管理凈化塔的嬤嬤問道:“我和格利薩曾向約翰娜修女效忠過,所以我和他去見約翰娜修女,興許能問出更多事情!
管理凈化塔的嬤嬤也曾照顧過前任修女,甚至與其有著十五年的交情,所以在盧修斯的請求下,露出十分復雜的神情,最后還是輕聲說道:“您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請速戰(zhàn)速決。”
“是!北R修斯松了口氣,也不多耽誤地與格利薩去了隔壁的房間。
在那兒,前任圣女正一臉蒼白地握著一串玫瑰念珠,任由材質(zhì)堅韌的串線將她白皙的手指壓出一道道駭人痕跡,讓人聯(lián)想到受過絞刑的脖子。
然而前任圣女要是坐實了謀害圣女的罪責,那么等待她的可不是仁慈的絞刑與斬首,更是更為嚴重的……火刑。
就像對付女巫那樣。
聽到房門移動的聲音,前任圣女死死壓制住想要做出防備姿態(tài)的行動,而等她看清來者是誰后,又松了口氣,立刻卸下緊縮的肩膀,盡可能平靜道:“你們是代表教皇陛下來審訊我嗎?”
哪怕圣女有意裝出一副無事發(fā)生的姿態(tài),但是盧修斯和格利薩還是能聽出她聲音里的顫音。
“不,我相信您不會做出傷害圣女的事情!北R修斯直截了當?shù)溃骸拔液芮宄鞘裁礃拥娜恕!?br />
說到這兒,盧修斯還單膝下跪,避免自己給坐著的前任圣女帶來壓迫感:“一個在離開尊崇之位后,還愿將自己奉獻給萬神的女人,是絕不可能與邪惡沾邊的!
“……”前任圣女緊抿著嘴唇,眼里的戒備稍有退卻,但還不足以讓她完全信任盧修斯。
“修女,我們只想知道圣女昏迷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否則您將接受十分可怕的指控與最嚴厲的懲罰!笔卦陂T口的格利薩向盧修斯比了個還!拔宸昼姟钡氖帐,然后向圣女說道:“您應該知道這里的人大都是相信您的,否則您不可能被看管到一旁的房間內(nèi)。”
如果說盧修斯是真誠示好型,那么格利薩就是誤打誤撞型。他不提其他人倒好,一提其他人,前任圣女就忍不住擔心自己的處境會禍及那些下意識偏袒她的人。
尤其是管理凈化塔的嬤嬤。
“啪!”
因為前任圣女太用力的緣故,所以她手中的玫瑰念珠掉了一地,在地上奏起無規(guī)則的樂曲,并且還打到前任圣女的小腿。
“我希望您能告訴我們真相!北R修斯數(shù)著時間,任由一滴冷汗自鬢角滑下。
前任圣女終于松開了傷痕累累的手,小聲而又苦澀道:“是邪神。”
“……”
這下子,無論是盧修斯還是格利薩,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我看到阿貝拉在與邪神交流!鼻叭问ヅ疅o法將這個背叛萬神的女人視作自己的接班人,教皇國所依賴的圣女,于是渾身顫抖道:“她試圖將我拉入邪神的陣營……所以在我大聲呼救后,邪神便施法讓她暈倒,然后離開了教皇國……”
“這不可能。”盧修斯條件反射地否決道:“別的國家也就罷了,可教皇國……教皇國是……”
盧修斯的話還沒說完,前任圣女便已淚流滿面:“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相信我的眼睛!
只可惜她還未來得及發(fā)出更多感慨,房門便被凈化塔的嬤嬤所打開,而跟在她身后的,竟是宗教審判局的衛(wèi)兵。
“失禮了,格利薩閣下,盧修斯閣下,還有這位……前任圣女殿下!弊诮虒徟芯值男l(wèi)兵雖然在稱呼上留有余地,但卻比凈化塔的嬤嬤更加冷酷無情,甚至在問好后,就讓身后的衛(wèi)兵將前任圣女拿下。
“等等。”格利薩立刻叫住那些想要動手動腳的衛(wèi)兵,然后解釋道:“我不管你們查出了什么,但是為了教皇國的名譽著想,別對約翰娜修女動粗,更不要引起大的騷動,明白嗎?”
如果只是格利薩出言警告,或許宗教審判局的衛(wèi)兵們還不會當回事,但是有盧修斯在一旁看著,他們就不得不掂量這兩位的重要性。
畢竟特蘭西亞一直都是北方聯(lián)盟之首,而盧修斯的妹妹即將成為一個統(tǒng)一大國的主宰,所以教皇國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需要這二位從中周旋,避免大國間再次爆發(fā)戰(zhàn)爭。
“您說的對,我們該顧及教皇國的顏面。”領頭的那人也不是榆木腦袋,在格利薩發(fā)聲后攔下了想要將前任圣女反手扭住的人。
“修女,請吧!”領頭的衛(wèi)兵向前任圣女比了個還算恭敬的手勢,不過其他人就是一副“你別為難我們”的樣子。
“謝謝您!鼻叭问ヅ钗豢跉猓鹕頃r差點一頭栽了下去,結(jié)果被盧修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我會定期去看您,避免他們對您動刑!北R修斯在扶住前任圣女時瞧瞧說道。
“不必了,這是萬神給我的考驗。”前任圣女很清楚與邪神有染的下場,所以不希望將盧修斯和格利薩牽扯進來。因為這二位都是非常正直的人,比起她,那些偏袒她的人更需要盧修斯等人的幫助。
況且盧修斯他們前途正好,不必為一名普通的修女付出一輩子的代價。
宗教審判局的衛(wèi)兵在前任圣女戴上手銬后,也沒怎么為難凈化塔內(nèi)的其他人。
然而在前任圣女快要踏出房門時,剛剛蘇醒的阿貝拉卻大喊道:“等等!
這下子,無論是宗教審判局的衛(wèi)兵還是前任圣女,都轉(zhuǎn)過身來,等著阿貝拉給出合理解釋。
“她……她是個好人,請不要為難她。”眾目睽睽下,阿貝拉想起邪神的囑咐,也只是張了張嘴,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你要記住,與我有染的代價是被處以火刑。不過前任圣女在教皇國擁有相當高的口碑,所以你只要堅稱她是無意沾染了惡魔的氣息,導致你被沖撞得暈了過去,那么教皇國頂多是判她流放或終身監(jiān)禁,絕不會冒著名譽受損的危險處死一位前任圣女。】
邪神用蠱惑的聲音降低阿貝拉的心理負擔:【反正你是圣女,以后總有機會解除對前任圣女的處罰,對吧!】
“……”
【為了惡魔與人類的未來,你還不能拋棄圣女的身份,更不能為此受到教皇的譴責和人民的唾棄!
【阿貝拉,我很相信你,你也該相信你自己!
第109章
“他娘的,我還是第一次扛著正規(guī)軍的旗子去干傭兵的活計。”一名來自特蘭西亞的傭兵用脖子壓著旗桿,然后開了瓶沒有商標的烈酒:“你說坎特羅的慫貨兒什么時候會攻過來?”
他們這隊不足三十人的小隊幾乎人人扛著一面奧布斯達的軍旗,甚至有不少人拿著三四面軍旗,活像個插滿flag的海綿。
“別作死了,要是坎特羅的軍隊真的打過來,我們也只有卷鋪蓋逃跑的份。”一名十分年輕的傭兵冷颼颼地諷刺道:“那個布列塔尼亞女公爵讓我們拿這么多旗子干嘛?給奧布斯達軍隊當活靶子嗎?”
“應該……不會吧!”老傭兵想了下他們被坎特羅軍隊圍毆的場面,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應該沒這么狠吧!”
誰知那位出言諷刺他的傭兵繼續(xù)潑冷水道:“你聽說過蜂巢里的女王嗎?”
“啥?”
“就是蜜蜂里的蜂后,她們的一生都在工蜂的保護下,不過在幼蟲時期,卻是與一般的工蜂無異!蹦俏荒贻p的雇傭軍有著典型的坎特羅式長相,一身淺麥色的肌膚讓人聯(lián)想到濃稠的蜂蜜,在一眾人高馬大的北方人中,顯得分外惹眼,也因此引來不少歧視的目光,最后用拳頭解決了那些試圖欺壓他的人:“如果一條好運氣的蜂后候選蟲被安排住入蜂巢的王臺,就有可能成為工蜂的領導者。只是蜂巢里的王臺不只一個,最先破蛹而出的蜂后會下令殺死未破蛹的蜂后,而同時破蛹的蜂后則會決一死戰(zhàn)!
年輕的雇傭兵擦拭著自己的利刃,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感到壓力山大:“工蜂的使命就是為蜂后賣命,而蜂后的使命就是維持自己的王者地位——哪怕是在分蜂時,也不會輕易認識!
“他娘的我沒讀過書,給我說人話!北换5靡汇兑汇兜睦瞎蛡虮鴲佬叱膳。
“人話就是,布列塔尼亞女公爵和坎特羅國王間有一場死戰(zhàn)!蹦贻p的雇傭兵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加入傭兵團的舉動不見得是步好棋。
“那我們是給蜂后賣命的工蜂?”
“不,我們的地位連工蜂都不如!
年輕的雇傭兵掃了眼自己的隊伍,感嘆這一眾的老弱病殘加白癡,顯然是給對方送菜的:“你覺得花錢請來的士兵需要好好珍惜嗎?”
“……”
“如果躲在這兒的是阿基奎人、布列塔尼亞人,乃至元氣大傷的奧布斯達人,布列塔尼亞女公爵都會考慮她讓正規(guī)士兵去當誘餌后的輿論問題,以及撫恤問題,但是雇傭兵是一錘子買賣。”這位年輕人意味深長道:“你覺得誰會給雇傭兵撫恤?擔心雇傭兵死在戰(zhàn)場上?”
正所謂刀劍無眼,雇傭兵們既然拿著堪稱暴利的酬勞,就不要妄想正規(guī)軍的福利與安全性。
恐怕雇傭軍們的決策者們,也是清楚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秉性,以及這次任務的危險性,才會派出這么一只人人不愛的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