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松手,拳手跪倒在地。
洪佑森轉(zhuǎn)身,頭微垂,雙手壓著眼睛大步往回走。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變顏色了,如果再不把心跳穩(wěn)定下來,接下來就是牙,皮膚,然后是肌肉骨骼……
他腦袋發(fā)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嗡鳴。
得快點回車上去……他混亂地想著。
前方有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拎著包往那一杵,還在那鼓掌。
都說了去車上等著……
身后傳來咳嗽的聲音,拳手呼吸急促,按著腹部艱難站了起來。他問了一句:“喂……你是狼嗎?”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卻清晰地傳入洪佑森的耳朵。
夜風(fēng)揚起塵沙。
洪佑森維持著積壓太陽穴的姿態(tài),緩緩轉(zhuǎn)頭,他陰沉著臉,幾乎露出獠牙!艾F(xiàn)在是個人都能看穿我的身份了?”
兩人單挑的地方在場地中央,離其他人較遠,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拳手艱澀地笑了笑:“不,是我自己也認識一只……還是,一匹……一頭?我是說……”
洪佑森瞇起眼。
在氣氛馬上要搞裂了的時候,拳手終于放棄糾結(jié)量詞,他說:“我也認識一個像你一樣的人!
洪佑森沒說話。
拳手又道:“不過,據(jù)她所說,你們好像有規(guī)矩不能跟人類動手!
洪佑森:“誰定的規(guī)矩?”
拳手:“我不知道!
洪佑森:“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的人,他定的規(guī)矩就管不到我。”
拳手點頭,似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他恢復(fù)了些體力,兩手再次舉起。
洪佑森:“你知道我身份還敢再來?”
拳手不說話,雙眼流著銳利的光。洪佑森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跳,因為這一眼再次蓬勃了。他回身,又是一拳打在他拳手的肋骨上。
他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然而拳手仍然毫無退縮之意。
洪佑森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變粗了,他的皮膚發(fā)緊,心臟劇烈跳動,骨骼開始拉長,那疼痛百倍勝于被毆打的拳手。
夜幕在震顫。
“……算我求你了,趕緊走行不行!”他難得激動起來,如果這時有人上前的話,看到他的樣貌已經(jīng)會驚叫出聲。
“抱歉!比忠苍谒罁!拔乙膊荒茌!
洪佑森忍無可忍,一掌蓋住拳手的頭,朝旁邊狠狠按下。盡管他已經(jīng)極力控制力量,仍把地上砸了一個土坑。
好在拳手反應(yīng)迅速,著陸之前用胳膊墊了一下。
骨頭碎掉的聲音被他的悶哼蓋住,拳手暈了過去。
跟他一起來的人見他落敗,大罵了兩聲,朝這邊跑過來。
越來越近了……
已經(jīng)來不及回車里,洪佑森勉強維持最后的理智,幾步躥入旁邊黑暗的爛尾樓群。
第4章
此地陰森偏僻,樓只有架構(gòu),沒有外墻,二里地外才有路燈。遠遠望去,雄壯的黑影就像一口蓋在地上的大鐵鍋。
喬以莎視力趕不上洪佑森,嗅覺也不夠敏銳,在樓群里轉(zhuǎn)了兩圈也沒什么結(jié)果。
有車子的聲音……
喬以莎回頭,看到一輛載著多人的商務(wù)車緩緩駛離現(xiàn)場。
現(xiàn)在是徹底的夜深人靜了。
喬以莎試著喊他,第一下沒人應(yīng)。
她提高聲音:“洪佑森——”
回聲在樓群中蕩來蕩去。
驀然間,她聽到上方隱隱傳來野獸的低吼。
喬以莎順著沒有護欄的樓梯上到十二層,月光照在空曠的水泥地面上,呈現(xiàn)一種粉灰色的質(zhì)感。
她站在中央,望向黑暗的角落。
一頭巨狼的輪廓漸漸自陰影里顯露……
狼人的變形乍一看與傳統(tǒng)狼差不多,但是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他們的姿態(tài)是帶有智慧的,這是古老的種族,大自然的靈物。
洪佑森的原形是頭白狼,但并不是純白的,還夾雜了偏黃和棕的顏色。他發(fā)育得很不錯,骨量充足,肌肉發(fā)達,毛發(fā)濃密。甫一出場,一股深山老林的氣息撲面而來。此時,他眼中流露著駭人的金光,體內(nèi)發(fā)出深沉的低吼。
說真的,如果不是他現(xiàn)下情況實在過于狼狽,喬以莎說不定真的會被這外形嚇到。
可惜……
洪佑森顯然沒有料到這次的對手會把他逼到變回原形的程度。他完全沒有準備,衣服都被撐破了,碎成一條一條掛在身上,內(nèi)褲質(zhì)量尤其好,還沒完全扯斷,彈力十足地箍在腰上。
喬以莎捂住嘴,她被這難以描述的景象震愣了。
白狼的眼神越發(fā)陰森。
“你等等,我捋一捋啊……”喬以莎緩和了一會情緒,凝眉道,“你完全……沒法控制嗎?”
狼人變身后不能說話,但看他那眼神,明顯覺得她在說廢話。
白狼焦躁地繃緊身體,扯壞最后幾件內(nèi)衣,把碎布全部抖掉,毛發(fā)頓時蓬松起來。
喬以莎:“你是從小就跟人類生活在一起?”
他靜了靜,點頭。
喬以莎心道果然如此,他沒在狼人部落生活過,就沒有經(jīng)驗豐富的狼人教他。
喬以莎又問:“那你之前有變形過嗎,那時是怎么處理的?”
他用爪子在地上抹了一個字——“等。”抹完,又補充了一下!叭!
喬以莎啊了一聲,打著商量道:“那要不你先在這等……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上班了!
他靜靜看著她,某一刻她感覺他盯她像盯盤菜似的。
喬以莎解釋道:“我也沒碰到過你這種情況。而且,這不在我們的交易范圍內(nèi),我們談好的條件是,我只負責(zé)接你老師的電話!
許久后,他像是認同了她的話一樣,偏開視線,轉(zhuǎn)身回到角落里。
……
開車回去的路上,喬以莎接到柳河電話。
“好消息就告訴我,壞消息直接掛!
“贏了!
“……真的?”
“真的。”
他一拍桌子:“你辦事我放心,過來拿錢!”
“不用,我還有事,要晚點回去!
柳河那邊很鬧,歌舞喧囂,他在女孩們的笑聲中醉醺醺道:“媽的,老子要開個慶功會……”
喬以莎:“他們背后老板還沒查到呢,慶什么啊!
柳河幼稚地吼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開慶功會!”
喬以莎能聽出他心情相當不錯。
柳河街頭出身,發(fā)家過程沒少見血,雖然三十歲后開始慢慢轉(zhuǎn)型了,但對于這種上門叫板,單打獨斗的熱血之事還是有著說不出的執(zhí)著。
掛了電話,喬以莎腦中驀然閃過剛剛的畫面。
跟手機里的熱鬧相比,那畫面過于沉寂了。寰宇的空殼下,城市的角落里,一頭狼安靜趴在明亮的月光中。
她下樓前最后回頭看了一眼,他靜悄悄地窩在那,臉朝著外面,可能是在看什么,也可能是在發(fā)呆。風(fēng)混著塵土的味道,輕輕吹拂他的毛發(fā)。
喬以莎嘆了口氣,給了一腳油門,一道紅光劃破深夜的長街。
……
兩個小時后,爛尾樓中。
洪佑森還窩在原地,閉著眼睛。
驀然間,他耳朵一動,金眸半睜。
喬以莎吭哧吭哧扛著一部四開大本,足有一扎厚的古籍回來了。
他一動不動凝視著她。
“我也只是試試……”她體格消瘦,搬書搬得滿頭汗。“我先說好能不能成我不能確定,你這情況太特殊了!彼诘厣,一手拿著手電筒照著書,嘩嘩翻頁。洪佑森在她身邊,也默不作聲打量著這本書。喬以莎見狀道:“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卑桌强聪蛩,她微微一頓,跟他解釋這些干什么……
寂靜的深夜只剩翻書的聲音。
她很久沒有看這本書了,大概有五年?還是六年?書上落了一層灰,讓原本就古樸的典籍變得更加沉重。
時間緩慢流逝,洪佑森在一旁打了個哈欠,嘴巴張的老大,露出粗糲的尖牙。他前肢交疊,頭搭在上面,剛準備睡一會,喬以莎站起來了。
他又把眼睛睜開了。
“起來,到這來!眴桃陨媚_在地上畫了個圈,點了點!斑M去!
白狼:“……”
喬以莎等了一會沒動靜:“怎么了,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