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像是被磁石吸引著的鐵塊一樣,無法抑制地從我身軀中穿破皮膚而出。
我看見自己身上的白衣頃刻間就被染成了血紅一片,我看見背對著我的伍五五身上也不斷地涌出鮮血。
我們的鮮血順著朱砂的方向不斷混入羅盤的朱砂紋路中,每經過一個點就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綻放出鮮艷的色澤。
不過,真的,好痛啊!
我想在場的所有人可能都會被我們嚇一跳,不過這個樣子實在帥氣到不行。
我都快被自己帥哭了。
時間撥回到兩前。
伍五五問我:“修補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即使這樣你也愿意嗎?”
我不解地問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代價?”
他解釋,神州結界的血祭的主祭者,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血液濃度,二是法器。原本作為血液濃度最高的他憑借一己之力就應該能夠達到,但問題是,他早已失去了法器——心。
也就是,伍五五沒有資格做主祭者。
我笑著:“那我來做就可以了。”
伍五五又道:“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所有參加祭祀的師需要付出大量的鮮血,但究竟需要多少誰都無法估算,主要是看結界的破損程度,最壞的結果……或許會死!
我考慮了一會兒,只問了他一個問題。
“犧牲我一個人夠不夠?”
伍五五過了許久都沒話。
我只好尷尬地摸摸頭:“前任族長在信里跟我提了要求,要讓其他人平平安安的,我不想讓他們出事。陸發(fā)發(fā)特別沖動,叁八四又是弟控,叁八五大病未愈,柒九九還,還有……我不能讓他們有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危險都不想讓他們涉足。”
良久,伍五五才:“你想要死祭?”
“對,”我,“我想用的是比血祭更加強大的……死祭,祭品就是我一個人!
“那你必死無疑!
我笑笑:“我知道,其他的我都不擔心,我只怕結界修復不了,你會助我一臂之力的吧?”
“我明白了,我會以我最大的能力協助你!
十二
“姐姐——”
陸發(fā)發(fā)這家伙又在嚎了。
眼睛好疼,我簡直睜不開。
陸發(fā)發(fā)的哭喊一聲慘過一聲:“嗚嗚……姐,你要不要緊啊,你流了好多血……”
我吼她:“不許哭!我命令你不許哭!”
伍五五在我身后:“何必對她這樣兇?”
“最后一程了,”我笑道,“我還想耍個帥!
地面開始激烈地震蕩,妖吼一波強過一波,我不知道戰(zhàn)況究竟如何,或許非常糟糕。
請再支撐一會兒……
“前方頂不住了……”
遠遠地,似乎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請再快一點……
快要來不及了。
“攻破了!前方被攻破了!”
“混沌要闖進來了!”
“絕對不能讓混沌闖到師那里……”
前方傳來的消息一個壞過一個,我勉強睜開眼,用盡全力對著伍五五喊道:“一旦混沌踏破羅盤,我們就會前功盡棄,如果是你去抵擋,大概能拖延多久?”
伍五五答道:“我一走,你只會死得更快!
“總好過修補陣法不成!
已經變得模糊的視線里,我看見伍五五站起身來,他一身是血,此刻看起來如同惡鬼羅剎一般。
“我擋不了多久,但你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如果我能回來,興許也見不到你最后一面!
我聽完他的話,揮揮手與他道別:“那只能和你永別了,下輩子我絕對不要再做個師!
他沒有再話,身影逐漸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遠遠地,我已經看見巨大如山的妖怪模樣。
我記得《山海經》里曾云:“有神鳥,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是識歌舞,實惟帝江也!
這句話的正是混沌。
而其他文書里也記載了許多混沌的模樣,但沒有一個是相同的。有些混沌巨大如狗,而有些更記錄混沌樣子如巨熊。
其實這些描述全都沒有錯,因為混沌根本沒有形狀,它時而是鳥,時而是熊,時而是狗。
而如今,它身披四翅,沒有頭顱,身軀如同巨犬一樣,速度極快,龍卷風一樣向這里襲來,力量大到我距離如此之遠都能感覺到大風拂面,難怪幾個團都無法應對。
空氣里到處彌漫著令人不太舒服的血腥氣,我看見那混沌越來越近。
有一抹血色的身影在它面前躍起。
符紙配上口訣,以桃木劍為器,即便面前是巨大如山的混沌,那抹身影也沒有絲毫猶豫。
我依然記得,多年以前,伍五五只用了一擊便將鮫人擊破,他他活了這么久,無事可做,自然只有修煉。
如果是他的話,或許真的可以阻攔下混沌。
比例明顯不在同一水平線的一人一妖纏斗了大約五分鐘,我聽到了炮火的聲音,我想是十八局覺得形勢不妙,所以調動了軍隊來增加火力。
哪知道,這一擊卻是徹底激怒了混沌,它渾身漲得通紅,四翼齊開,雙拳在一瞬間砸向地面,一時間搖地晃,我?guī)缀蹼y以坐定。
糟了!
我慌忙朝伍五五的方向看去。
只見飛揚塵土間,一身血衣的伍五五被混沌一爪撩了起來,緊接著,他就如同毫無反抗能力的普通人一樣,被毫不留情地摔了出去。
“不要……”我捂住嘴。
或許……真的要來不及了。
腦袋里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我萬念俱灰,對著我四周的師喊道:“快、快走……”
陸發(fā)發(fā)第一個喊出來:“這種時候怎么可以走?我才不走!”
“你想死嗎?”我氣急,“再不走,混沌來了你們就走不掉了……”
陸發(fā)發(fā)用哭腔道:“可是你……”
我都快被他們急死了,心一急,立刻大喊一聲:“走啊!叁八四,帶她走!”
叁八四畢竟理智些,點了點頭。
四周終于有了一些響動,我終于安下心來。
“不用走!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符部長的聲音,他道:“陣法不能停,混沌由十八局守住。”
在他的身邊,有一隊穿著黑銀制服身披十字架的人正魚貫而入,我瞇起眼睛看,才發(fā)現那些都是驅魔師。
奇怪,驅魔師幸存者比師還少,一向不出現在主要戰(zhàn)場,怎么會突然冒出了上百個驅魔師?
而為首的,竟然是一個身披紅色大袍、頭發(fā)銀白的漂亮少年。
我覺得他的樣子有些熟悉,卻又不出究竟是哪里熟悉,或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掃了我一眼,冷笑道:“師真是弱不禁風!
不知是誰和他頂撞了一句。
只聽那銀發(fā)少年邪邪一笑,道:“放心,驅魔必定會守住泰山,而且……會將妖怪全部殲滅,一個不留!
他話的時候,已經有幾只耳鼠殺至,陸發(fā)發(fā)剛想要出手,那銀發(fā)少年竟是快了一步,他只是伸手觸碰了一下離他最近的耳鼠,后者竟然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隨后一瞬間化作了灰燼。
怎、怎么可能?
十三
我過去也曾經想過自己會如何死去。
我見證了太多生離死別,我覺得生命太過脆弱,凡人很難掌握,如果我不怕死,那是假的。
我當然怕死。
我能夠想象當時那三百六十五個師的心境,他們一定也恐懼過、悲傷過、絕望過,但真到了最后一刻,形勢會給人一顆強壯的心,會成為自己曾經幻想過的人,果敢而堅毅,然后去拯救更多的人。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如果我現在是獻血的話,不知道能領多少調休和獎金。
我已經聽不到遠處的聲音,眼前甚至開始產生幻覺,我看到好多妖怪在眼前晃來晃去,像是在跳著奇異的舞蹈。最后終究是體力不支,我倒在了血泊中。
頭暈目眩中,我看到了一個身影,那個人在我面前站定,將我心翼翼地扶起來,忽然靠在我的耳畔,著什么話。
我聽不清楚,視線也沒有辦法集中,過度失血使得我渾身冰冷,我努力地集中精神,卻只能依稀看到他的樣貌。
竟然是林志生。
我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他的聲音:“你怎么那么傻……壹七七……耍帥不是女人該干的事……還是我來吧……”
我這才發(fā)現他已經換上了師的道袍,他攙扶著我起來:“英雄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我連張嘴的力氣都快沒了,怒道:“……滾、滾蛋……這必須是、師……”
林志生忽然緊緊地抱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他為何抱得這么緊,幾乎抱得我生疼,面前一片白光,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這一抱下。
我不知道林志生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覺得有他在,事情總是會變得一團糟。
結果,我卻聽到他輕聲:“壹七七,有個秘密,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了!
我無言以對,大哥,你看看現在這個情況,你告白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