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顏色似乎更黑,而小灰肋下好像也有些腫起。
她心里堅信這是好事,但一直也很害怕它們出事,現(xiàn)在看上仙的態(tài)度,她也可以安心了。
事不宜遲,錢玉江和她準備今晚就走,等村里漸漸安靜下來,她倆拿起包袱悄悄往門外摸去。
幸好今天月色不錯,看得清路。
錢玉江白天給門上了油,用掉了劉金谷兩勺油,現(xiàn)在推開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回身招呼阿漓,卻見那頭青牛帶著另兩頭牛,咬住她衣角,眼中居然在流淚。
“真是通人性的牛!卞X玉江心想。
阿漓撫摸著大青的頭,眼淚也掉下來了,哽咽著道:“大青,我不能帶你們走,山里危險……上仙也要你們?nèi),你們要走了,村子里的人就都活不成了!?br />
大青知道阿漓無論如何是不會帶它們走的了,半晌才松開嘴,輕輕拱了拱她,讓她快走。
阿漓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又揮了揮手,這才與錢玉江躡手躡腳地離開。
村子離兇獸山不遠,有一條路還通向那里,但長年沒人走,有些荒廢了。
兩人走了大半夜,發(fā)現(xiàn)路斷了。
或者說,被亂七八糟的石頭枯樹給堵住了。
阿漓想起來了,告訴錢玉江:“聽人說過,兇獸山我們不敢去,可是上仙會去,所以官府還是開了路。但是后來才知道上仙根本不用走大路過去,所以這條路就沒人用。村里有年輕人好奇往山里去過,再也沒回來。所以村長的爺爺那輩就把路堵了,免得再有人誤入!
錢玉江就著月色看看,那堵住路的材料都已經(jīng)被泥土糊成了一體,約有大半人高,并不算難攀爬。想來當年堵路時也只是給人提個醒,此路危險。
“走,爬過去!彼炝送煨渥,一馬當先往上爬,“你等會,我上去了拉你!
她在家也干慣了農(nóng)活,上樹下河的不在話下,但最近身子太虛,連爬了幾回都滑了下來。
阿漓原還等著,見她總爬不上去心里著急,也上前嘗試。
卻是三兩下就上去了,最后反是她將錢玉江拉了上去。
錢玉江舒了口氣,擦著汗笑道:“你勁可真大!
阿漓嘿嘿一笑,她這幾年就沒怎么吃飽過,也就養(yǎng)牛的這些日子能把肚子填飽。但不知為何,力氣越來越大。那天大青的角掉了,她還真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拽下來的。
第8章 聰明的白虎
翻過障礙,前面就是兇獸山了,錢玉江一邊帶著她往山里走,一邊道:“之前我也沒全告訴你,其實逃進山未必是死路!
阿漓沒什么反應,她年紀和見識實在是不足,雖然一直都說兇獸山兇險,但她總覺得萬一能避開那些兇獸呢。
既然逃,總是想逃出生路的,所以錢玉江現(xiàn)在說未必是死路,她也沒什么詫異。
“如果兇獸山確實是元山——應該沒錯,我一路都在偷偷打聽。我們從小就聽說,上仙會在元山歷練,逃進山的人如果碰到云國儀國的上仙,我們就得救了。”
“嗯!卑⒗煜,也許她娘也被救了。
那樣就真是太好了。
兇獸山兇名在外,但剛?cè)肷降牡胤竭是頗為平和,偶爾還見到小獸在草叢間奔跑跳躍,與外間也沒什么不同。
“兇獸都在里面呢!卞X玉江跟她說,“你撐得住嗎?現(xiàn)在天亮了,你們村長該發(fā)現(xiàn)咱們跑了,要么自己來找,要么去城里找上仙。他們來不怕,就怕上仙用仙法飛過來抓我們。我們越往里越安全,就算上仙也不敢隨便到山里去!
阿漓并不覺得累,使勁點點頭,跟著錢玉江拼命往山里鉆。
不知道是她們跑得夠遠,還是上仙沒有追上來,到天再度暗下來的時候,身后仍是沒什么動靜。
錢玉江強撐著的勁也終于松了下來,一坐倒,就站不起來了。
“可累死我了。”她有氣沒力地說著,咬了口餅,嚼了兩口,居然就睡著了。
阿漓也很累,但沒到這程度,她本來只覺得自己力氣變大,這樣看來,好像體力也不差。
“肯定是在放牛哥哥和皇后娘娘那里休息的原因。”她把一切奇異之處都歸到了那個神秘的所在。
錢玉江睡了不大一會就驚醒,不好意思地爬起來:“該讓你先睡的!
“我不困。”阿漓把葫蘆遞給她,“錢姐姐,我可能身體比別人好,真的只有一點點累!
怕錢玉江不信,阿漓看到塊大石頭,走過去一用力,抱了起來。
她的小胳膊細細的,而那石頭有錢玉江半人高,阿漓合抱著手都合不攏,抱起來小臉都擋得看不見,還在問她:“你看我力氣大不大?”
錢玉江真是被她嚇到了,一連聲叫起來:“大,大,你快放下來……哎,慢點,別砸著腳!”
直到阿漓放下那塊大石,她才拍著心口,道:“你這力氣……以后不如去上仙那里看看收不收你,沒準你這就是他們要的天賦!
阿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緊跟著又搖頭:“我八歲的時候去測過,不行!
不過八歲時她也沒這么大力氣。
錢玉江告訴她,八歲時是會測一次,不過十二歲,十六歲,以及最后十八歲時,都還會再測幾次。據(jù)說是有些人的資質(zhì)早年測不出,晚些時候卻能顯露出來。
阿漓回憶了一下,好像其他年紀大點的孩子,是有人再來測過,那她也許還有希望。
不過說到底,都要先逃出去再說。
阿漓跟錢玉江把干餅分食了兩塊,又喝了點水。錢玉江實在是又累又困,見阿漓確實還好,便約好了她先睡,下半夜換阿漓睡。
阿漓很想去皇后娘娘的宮殿里休息,在那她即使不睡覺,出來之后都會精神十足,疲累全消。但錢玉江醒著,她不敢去。
她本能地保守著自己的小秘密,即使是錢姐姐也不愿意說。
所以她這一睡也睡得很沉,直到被錢玉江搖醒。
錢玉江拼命地搖著她,卻不敢出聲,還捂住了她的嘴巴。
阿漓睜開眼睛,看見她驚恐的表情,還對她作噤聲的動作。
順著錢玉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阿漓看見一只通體白色,額上沒有“王”形紋路,卻有一簇火焰般印記的老虎在林間悠閑地走過。
二人動也不敢動,渾身僵硬。
老虎卻沒過來,它似乎剛剛捕獵吃飽了消食,溜達了幾步就消失在她們的視野之中。
兩人隔了很久,才不約而同地出了一口長氣,后怕不已。
“兇獸山,怪不得沒人敢進!卞X玉江喃喃地道,又笑了笑,“可是那老虎吃飽了也懶得理我們,外面那些人,比老虎還可怕哩!
阿漓覺得她說得非常有理,在一邊使勁點頭,錢玉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問:“還要不要睡會兒?”
“不困了,我們快走吧。”
這一天不知是不是幸運之神附身,二人遇見不少長相奇異的猛獸,但居然一一避過,沒有淪為獸口之食。
到這份幸運,隨著她們越來越深入兇獸山,終于還是消失了。
入山第三天的中午,兩人僵直地站著,心里祈禱那只老虎繼續(xù)無視她們。
不錯,又是那只頭上有著火焰紋路的虎,或許不是同一只,誰知道呢。
總之這次這只老虎沒有無視她們,而是伏下身子盯住了她們,大概也在觀察,等會發(fā)現(xiàn)她們根本無力反抗的時候,就是撲過來的時候了。
錢玉江嗓子干澀,半晌才擠出話來:“阿漓,你跑吧!”
如果不是她跟阿漓說了儀國的事,阿漓本來可以跟著上仙去養(yǎng)牛,去過上好日子。她不能讓阿漓死在她前面。
也許老虎吃了她,就懶得再去抓另一個了。
阿漓倔強地站著,不肯走。
老虎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們的弱小,身子有了動作,就要撲上來了。
阿漓手指有些僵,她在懷里摸到了自己做的短笛。
“不知道對老虎有沒有用!彼耄胺凑囈辉囈膊粫愀!
她伸手入懷的時候,老虎又停住了步子。
它在同類中算得上聰明,這座山里常有人來,有些落單的實力不怎么樣,但有些人很厲害。還有人本來不行,從身上摸出個東西,就變得很厲害。
它要小心,不能上人的當。
阿漓吹起了短笛。
她跟放牛大哥學來的曲子,有些是用來安撫牛的,有些則是讓牛發(fā)生像大青那樣的變化。她原本沒當真,直到大青真的發(fā)生了變化,還讓上仙愿意獎勵她,帶她走。
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只對牛起作用。
她吹起了安撫曲,錢玉江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只老虎放松了身體,慢慢地用后腿蹲坐了下來。
“阿漓吹的這是什么曲子。俊痹谒磥砗喼备舷梢粯由衿媪。
阿漓吹了一遍又一遍,老虎顯然是不打算吃她們了,但是也沒走,就蹲坐在那,像是猶豫的樣子。
這樣也不行啊。阿漓吹得都累了,比走了一天還累。
這些曲子可難吹了,她握著放牛大哥留下的短笛一次次重溫,才學會這種特殊的呼吸方式,才能吹出這些古怪的曲調(diào)。剛開始,吹上一小節(jié)她就累得喘不上氣。
萬一她停下,老虎再變兇怎么辦?
阿漓想了想,冒了次險,趁氣還接得上,換成了吹給大青聽的第一種曲子。
大青頭上還沒腫的時候,她吹的就是這個。
白老虎開始聽到換了曲子好像有些不滿,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
但驀地,它像被定身了一樣,立在原處,豎起耳朵沉浸在樂曲中,一動不動。
直到阿漓吹完,它嗷地一聲,又撲了過來。
錢玉江腿都軟了,強撐著張開雙臂擋在前面,白老虎卻不理她,繞到她身后,在阿漓面前一滾,露出了肚子。
兩人目瞪口呆。
白老虎嗷嗚嗷嗚地叫了兩聲,見阿漓不再吹曲,急得拿前爪撓頭,然后跑開了。
錢玉江和阿漓都呆住了,隔了一會錢玉江才喊了聲:“快跑!”兩人撒開腿就跑。
然而沒跑出多遠,她們又一頭闖入一條眼睛閃著詭異紅光,通體翠綠的異蛇的地盤。
這回阿漓連吹曲子也沒力氣了,只能返身再跑。
不想一聲吼叫,那只消失了一陣的白老虎猛地躥出來,對著異蛇發(fā)出怒吼,異蛇似乎比它弱一些,游走了一陣,悻悻地回到自己盤踞的樹上,不再追擊。
白虎這才蹭過來,想了想,又去把剛剛吼蛇時丟下的一只小獸叼過來,遞給阿漓。
錢玉江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肯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