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看著他,見他好像出了狀況,體貼地沒有說話。
等一號緩過神來了,樂園問:“感覺了什么?”
一號眨了眨眼睛:“沒有,沒有什么。”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笑了一下,沒發(fā)覺自己現(xiàn)在笑起來已經(jīng)和樂園有兩分相似了。
樂園問:“你難過嗎?”
一號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話是什么問的,沒前沒后沒頭沒尾,他想了想,想不出來怎么回答才算好,眨了眨眼睛,就輕聲說:“我不知道,我應該難過嗎?”
樂園笑道:“沒有,你不難過,自然最好。”
一號點了點頭。
樂園問:“你今天晚上想在這里。俊
一號迫切地點了點頭:“是的。”
他不由得緊張地扭住了自己的手指,順手揪住了一點衣服的邊角,就像是裁縫學徒在處理布料的時候突然看錯了一眼,就縫錯了針,他哆嗦了一下,差點哎呦一聲,好像手被針扎了,但是,他記得自己身上這件衣服并不是新的,早就穿過,洗過許多次,不應該這樣。
一件舊衣服,哪里冒出來的針?
他想不出來,但是臉色漸漸慘白了,望著哪里都是雙目無神的模樣,好像失去了魂魄。
樂園問:“你打算付出什么呢?”
他笑道:“我總不能讓你白住在這里吧?”
一號明明看見樂園是笑著的,覺得對方還算正常溫和,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很害怕,很冷,無端端像冬天被人按著手沁在冰水里面,眨了眨眼睛,垂下目光,低聲說:“我可以給錢!
樂園想了想:“我對錢沒什么興趣!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是吧?我不是炫耀的意思。也不是要說你不好!
這話要是再解釋下去,好像可以解釋一個鐘頭,樂園眨了眨眼睛,沒有說下去,算是給自己結(jié)個尾。
一號突然就被那雙眼睛吸引了,他想,那眼珠子亮晶晶的,像假的一樣,也像假的那么好看,要是我也有那么一雙眼睛就好了。
下一秒,他突然覺得恍惚,又想,不對,我什么也沒有看見,那邊有什么呢?什么也沒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看見什么了?我什么也沒有看見,對啊,這里什么都沒有,除我以外?是這樣嗎?是的。
他點了點頭,從那種奇怪的狀態(tài)之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么,張了張口,沉默了。
樂園見他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么說,坐姿往前傾斜了一下,貼心地問:“你還有其他的想法嗎?除了給錢之外。”
他說話的時候,還是笑著的,但還是讓一號覺得怪怪的,一號一邊想,我不能仔細看,太沒有禮貌了,一邊又想,看了就看了,能怎么樣呢?
他的腦子可能是打了結(jié)了,要么就是少了一根筋,這種時候,越發(fā)看起來呆呆的,沒什么話可說,臉色比之前慘白慘白的好了一些,之前因為情緒激動而浮起的紅暈也一點點落下了,現(xiàn)在看起來是白里透紅,非常正常,非常健康,要不是嘴唇還有點哆嗦,比正常人還好一點。
至少,看起來,狀態(tài)是那樣的,有點像化過妝,但仔細一看,就知道他是沒有化妝的,一般人不會隨身攜帶化妝品,尤其是一號不怎么關(guān)心什么化妝不化妝的事情,對化妝品一竅不通,至于大多數(shù)人需要擔心的找女朋友的事情,他對那些事情毫不關(guān)心,他巴不得一輩子自己過。
好啊,太好了。要是我一輩子都和自己過,那就太幸福了,我會很高興的。我就愿意這樣。沒有什么事情沒有什么生活狀態(tài)會比那樣的日子更快樂了。我愿意那樣。
其他人都是阻礙我的部分,除了能幫助我的,他們根本沒有什么差別。沒有差別,人都是一樣的,長得一模一樣,腦子一模一樣,長皮長肉長器官和骨頭,爛掉之后都臭烘烘的,燒完之后都是黑乎乎的,一堆灰燼,什么也沒有,連土都比不上,因為土還更重一點。
哈。
好笑。
一號眨了眨眼睛,很慢地,直勾勾望著樂園,幾乎不眨眼,想了半天,感覺自己從高速公路的汽車變成了慢吞吞的沒有水的烏龜,張了張口,有些干渴,鐘仁挑了挑眉,從旁邊的墻上取下一個水杯,在飲水機里面取了一杯水,遞給他:“是冷的,希望你不會覺得太可怕!
鐘仁開玩笑似的說這話,一號卻好像當真了,看了鐘仁一眼,低下頭去,又看著手里的水杯,那是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藍白色的杯子,有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公司標志,一號看著,想起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某些公司會在經(jīng)過的部分打上印記,好像這塊地已經(jīng)屬于自己。
據(jù)說,有一種公司,會對留下印記的地方進行收購,如果買下了,那就相安無事,如果沒有買下來,大家都要去死。
會那樣嗎?會死嗎?還是奇奇怪怪的其他死法呢?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號對著水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將水一飲而盡了,有那么一瞬,他的氣質(zhì)仿佛是坦然赴死。
房間里面的氣氛,更古怪了。
一號喝了水,臉上泛出一點紅暈,好像他不是喝了水,而是喝了酒。
“我們會死嗎?”
一號望著樂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