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軍團已經(jīng)是出發(fā)比較晚的那撥。天邊還是一片昏黑,相月和張鶴就起了,他們計劃天亮前帶軍駛離首都星,盡可能減少對空中交通的影響。
沒想到會在樓下看到相斯越。
他還穿著睡衣,抱膝坐在沙發(fā)上,偏頭望向正下樓的父母。兩人皆是軍裝筆挺,手牽著手,腳步很輕,大概是怕吵醒他。
“斯越?放假不睡懶覺嗎?”
相月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確信仍是凌晨。
相斯越前幾天剛考完期末,放假在家。
他沒有回答,反問,“你們要走了嗎?”
“嗯……這段時間我們不在家,軍部那邊會派人來照顧你,斯越要好好吃飯哦。”
相月笑著靠在沙發(fā)背后,抬手揉了把他的頭發(fā)。
啊,是和張鶴以前一樣的小卷毛。
相斯越忍住沒躲,他望著她的勛章,又低頭,小聲道,“知道了,媽媽注意安全,要平安回來。”
“好,有時間就給你撥通訊!
“嗯。”
相斯越瞥向張鶴,猶豫良久。他們倆走得急,沒有注意他的欲言又止,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外,隨后傳來飛行器發(fā)動的聲音。
他緩緩倒在沙發(fā)上,喉間一片滯澀。
到底是沒有對張鶴說出那句“你也是”。
聯(lián)邦這次幾乎調(diào)遣了所有可動用的軍事力量。除了正常巡護、維安、戍邊的武裝部隊,其余都將參與這場戰(zhàn)爭。
十五年前,抵御佐爾坦帝國的侵略那次,都沒有這么大陣仗。
總調(diào)度組也在第七軍團的星艦上。他們負責接收各軍團各分隊的消息,將迫需相月處理的內(nèi)容,以最快的速度呈現(xiàn)給她。而此刻,在第七軍團尚未抵達邊境之時,組里就已經(jīng)忙成一團,源源不斷的消息像紛紛雪花一樣飄下來,將人埋在里頭,幾乎喘不過氣。
佐爾坦那邊先按捺不住,前線已是膠著得難舍難分。
相月在飛速修改戰(zhàn)圖。長指在立體投影中翻飛,頻現(xiàn)的紅色線條被更新上去,近乎是下一秒,就被她用綠色和藍色的虛線輪廓調(diào)度覆蓋。
“二團一四隊,A47:D35:F332,大約一百五十人,不要落地!
“收到!
“叁團五隊六隊,正東,支援六團!
“收到!
“四團?周蕊你在做什么?航向西偏六分了!
“報告相將軍,是烏卓的部隊,沒有勝算,請求支援,重復(fù),請求支援!
相月已經(jīng)習慣了他疏離的“相將軍”,卻總還是很難將周蕊與從前那個貧嘴話癆割裂開。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嘲他“訓(xùn)練的時候怎么那么行”的沖動,看了一眼第七軍團的位置。
“撤退坐標E59:K21:C74,扛十分鐘,我們在路上了!
“收到!
她略微偏頭,看向張鶴。他一直無聲地站在她身旁,屏幕一分為二,一邊是替她分擔了部分的信息流,另一邊是第七軍團數(shù)據(jù)的實時更新。
他聽到了她與周蕊的通訊,眼含關(guān)切看向她。
像個禍國殃民的寵妃,身上那股令人安心沉醉的氣息——引誘你,蠱惑你,就算不理朝政也沒關(guān)系。
相月抵抗住誘惑,冷靜開口。
“七團,E59:K21:C74,準備支援。”
張鶴極其癡迷她這種平靜無波報坐標的語氣,發(fā)號施令像談?wù)撎鞖庖粯与S意自然的飛揚氣度,和軍帽下那張即便十萬火急也沉靜從容的臉。
連調(diào)度組的嘈雜混亂都遙遙退去,成為微不可聞的背景音。
他重重地咽了下口水。
“收到!
佐爾坦帝國是很典型的封建帝制。只不過目前在位的小皇帝才十二叁歲,僅空有個名頭。
大權(quán)旁落,軍隊都被烏卓牢牢掌控。那是個徹頭徹尾的戰(zhàn)爭瘋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發(fā)動戰(zhàn)爭的路上,尤其仇視拉斯洛聯(lián)邦。主戰(zhàn)派也全是他的狂熱追隨者,以及部分趁機發(fā)不義之財?shù)娜恕?br />
平民——特別是這幾十年間新出生的年輕人——也多得是被洗腦、被教導(dǎo),要用武力守護帝國。帝國十二主星,處處可見招兵入伍,進了軍隊就橫行跋扈,反過來欺壓平民更是家常便飯。
其中,烏卓常年親率的那支部隊,猖獗尤甚。深紅軍裝像血腥的颶風,整個隊伍透著匪氣,好戰(zhàn),嗜殺,如蝗蟲過境,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最奇特的是,烏卓在位幾十年,送走了老皇帝,扶持了小皇帝,卻從未表現(xiàn)出謀朝篡位的意思。主和派蠢蠢欲動,但有將無士,有權(quán)沒錢,只有趕著在后邊、填補戰(zhàn)爭帶來的財政窟窿的份兒。
佐爾坦帝國如大廈將傾,用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方式,日薄西山,卻也得了幾十年茍延殘喘。
相月年輕,唯一一次正面對上烏卓的部隊還是十五年前。佐爾坦的潰敗幾乎已成定局,烏卓那支部隊才姍姍來遲,發(fā)起夜襲,直接沖著她的方向疾速奔來。
對方野路子打法詭異,行蹤飄忽,彼時的相小將軍堪堪能應(yīng)付。待指揮得心應(yīng)手之后,便迫不及待下場。
想殺了他,想親手了結(jié),想告慰戰(zhàn)亡的父母,和那些永遠不會再從這片戰(zhàn)場上活著回家的戰(zhàn)友故舊。
隨后便是,熱血上頭,輕易中計,無法挽回的,十五年。
相月緊抿著唇,坐在星際戰(zhàn)斗機的單人駕駛艙里,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黑色圓牌。
星艦殺傷力有余而靈活性不足,連同調(diào)度組都被她留在了后方。張鶴不想和她分開,她也無法像要求夏冬一樣,要求他也留在星艦上。
他是她永遠可以交付后背的戰(zhàn)友,更是她絕對不想冒任何失去風險的愛人。
但她該信任他。
每一分每一秒都緊迫,容不得她再思慮太多。相月按開通訊鈕,指揮若定,“Z14陣型,叁隊四隊五隊跟我,其余聽張鶴指揮!
帶隊迅速趕去救援第四軍團的空當,相月還是忍不住切了和張鶴的私頻,“張鶴?注意安全。”
張鶴正游刃有余地修改戰(zhàn)圖。方才被她那樣信任地布置了任務(wù),令他覺得他正逐漸靠近她,成為互相支撐的渾然一體。
而她此刻,在特意關(guān)心他。
張鶴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臉上傻笑更甚,他反復(fù)品味她的聲音,今天好幾次被她迷到興奮勃起。
相月那邊,只聽到張鶴應(yīng)得乖巧,“好,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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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呼應(yīng)第11章~(怕沒人看出來于是提前說出來的作者是屑
可惡啊怎么越寫越多,下周(這周)一定正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