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醒來的時候人是在警察局里,好幾雙眼睛直勾勾看著他,他一度還以為自己闖了什么大禍,幾番詢問之下才知道他是被好心人「撿」到警察局的。
原來那隧道附近每天早晨都會有幾名清潔人員前往打掃,其中一人看見柳昱倒在地上時嚇得腿都軟了,還以為是有人被謀殺后棄尸在那里,急忙打電話報警,警方趕到現(xiàn)場后發(fā)現(xiàn)他似乎只是暈厥過去,可又擔心是否涉及強盜案的可能,所以就將他帶回警察局暫留了。
柳昱仔細回答警方的偵訊后,感覺頭疼的比前一晚更嚴重,估計是躺在地上吹了一晚夜風(fēng),使得感冒病毒益發(fā)的猖獗了,他看著手機遲疑著是要自己開車回去,還是要請他的「室友」前來幫忙。
可還沒等他決定好,冷不防一個小女孩的童音冒了出來,「喂,你有電話,你有電話。」
柳昱心臟猛得一縮,差點要跳了起來,尖叫險險出口的時候才想起那是自己的手鈴聲,他不禁感到萬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該聽電臺的工作人員的話將手機鈴聲設(shè)定成人聲。
顧不得其他人投以好奇的眼光,柳昱手忙腳亂的按開通話鍵,他的手機中每個群組的鈴聲都不相同,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鈴聲是似乎專門配給司馬昂的。
果不其然,他手機一接通,就聽見激動的怒吼聲從另一頭傳來,「柳昱,你這個笨蛋跑哪去了?居然一整晚都找不到人,你知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日子,你想死嗎?」
司馬昂昨晚聚會結(jié)束后在外縣市發(fā)現(xiàn)一名綠毛殭尸,他正要追捕殭尸時卻不知為何突然心神不寧,結(jié)果讓那殭尸趁機逃跑,打電話給柳昱又怎么樣也不到人,讓他急得快抓狂了。
「昨晚,昨晚是什么日子!?」柳昱一頭霧水的反問著,最近因為感冒的關(guān)係很多事情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自然對司馬昂提過的事也沒什么印象。
「你這個笨蛋,」柳昱才剛問完,司馬昂又是一聲怒吼傳來,「昨晚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一年一度鬼門開的大日子!
被這么一吼,柳昱混頓的大腦出現(xiàn)短暫的清明,他頓時想起昨天早上出門前,司馬昂特別交代他當晚是中元節(jié)一定要早點回去,可他燒暈了頭什么都不記得了。
「算了,你在哪?現(xiàn)在!」稍稍冷靜下來后,司馬昂口氣不善的問道。
「警、警察局!」柳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他可以想像司馬昂現(xiàn)在的臉色有多么難過。
「你在哪里等著,我立刻就過去!顾抉R昂重重嘆了口氣似乎早已預(yù)料到似的,不再多説什么匆匆忙忙掛掉電話,柳昱看著沒了通話聲地手機愣了幾秒后,拎著背包來到警局門口的臺階旁坐了下來。
他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車輛,腦中不自覺撥放起昨晚遭遇的場景,直到現(xiàn)在他還想不通自己到底遇上了什么,也不知那紅衣女子究竟是人是鬼。
約莫十五分鐘后,一道尖銳地剎車聲響起,司馬昂從一輛計程車上跑了下來,并不是他不想開車,而是他的車子在攝青鬼事件中撞毀了,目前除了前往電臺時偶爾開柳昱的車外出,多數(shù)都是搭乘大眾交通工具。
「小昱兒,你還好吧!」司馬昂快步走到柳昱面前,一把將人拉起前后檢查,然后緊緊皺起了眉,雖然生病的人陽氣本就虛弱,但要像柳昱這樣連頭和肩膀陽火都受到影響的狀況,卻是十分罕見。
柳昱見到他臉色不善,心中猜到一絲端倪,不禁苦笑道:「真是糟糕,看來我八成又惹上麻煩了。」
「你這傢伙從認識開始,哪天沒給我惹麻煩?」司馬昂說著舉手朝他腦袋上用力敲下,卻在肌膚碰觸的瞬間訝異的變了臉,「我的天呀!你在發(fā)燒!
「大概快要四十度了吧!」柳昱說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軟,整個人攤在他肩膀上,剛才還勉強維持清醒的神智此刻徹底淪陷,他清楚自己絕對沒有受虐體質(zhì),可看到司馬昂那帶著憤怒的表情,卻讓他沒來由一陣安心。
司馬昂挫敗地道:「你到底有沒有神經(jīng)?發(fā)燒燒過頭是會死人的,你這溫度都可以用來煮開水了!
「呵呵!」柳昱虛弱地乾笑了兩聲,「對了,警方幫我把車子牽到了對面的人行道旁,拜託你把我平安送回家!
旁邊有個人在,就是暈倒也可以安心吧!他想著,雙眼慢慢沉重了起來,失去意識前,鼻中充斥著是司馬昂身上清爽乾凈的肥皂香。
「喂,你別說暈就暈呀!」司馬昂用力拍打著他的臉頰,雖然身材纖細,但柳昱怎么說也是個大男人,他扛起來很吃力的。
司馬昂扶住他幾乎軟倒的身軀,雙手吃力地在他口袋里挑找著車鑰匙,卻因他身上驚人的高溫雙眉又是一緊,柳昱渾身發(fā)燙,整個人像要燒起來似的,若再不降溫真的要出人命了。
他像扛麻袋般將人往警方好心替柳昱移來的車子走去,打開車門將人給塞入后座,隨即自己往前走向駕駛座的位置。
就在他要打開車門的時候,一陣風(fēng)吹了過來,風(fēng)中隱隱送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這是,鬼氣!」
一般來說鬼魂大都害怕警徽上的正氣,因此鮮少來到警察局周遭徘徊,即使是有天大的冤屈,也很少會有例用,因此司馬昂不免對這膽大包天的鬼魂感到些許好奇。
他往鬼氣飄來的方向走了幾步,看見在警察局左前方有個偌大的紀念公園,公園入口處種了一排枝葉茂盛的巨大榕樹,其中最為高大的榕樹底下飄著一個女鬼。
女鬼撐著一把紙糊的黑傘,身上穿著大紅的霞帔,腳下踩著精製的繡花鞋,頭發(fā)有些散落但看得出上頭頂著鳳冠,一望便知是舊時傳統(tǒng)女性結(jié)婚的裝扮,一雙眼幽幽地凝視著前方,說不盡地哀怨哀愁。
這顯然是個想嫁人的女鬼,可這鬼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驀非她想找的人在附近嗎??
司馬昂順著女鬼的視線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柳昱的車上,他忽然有種奇怪的猜想,那女鬼難道是被柳昱吸引來的嗎?
他往前又走了幾步,想要設(shè)法證明自己內(nèi)心的猜想,不料一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塑膠袋發(fā)出了聲響,那女鬼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被人看見了,扯開嗓子發(fā)出一聲尖叫,倏地不見了蹤影。
司馬昂見那女鬼消失,聳了聳肩膀踱回車邊,俗話說:「殺頭的生意有人做,但賠錢的生意沒人會做!褂譀]人請他收那女鬼,他犯不著自惹麻煩,更何況車里還有個病人等著處理呢!
***
司馬昂并沒有照柳昱說得將他送回住處,因為他自問自己并沒有照顧病人的能力,所以儘管他相當厭惡醫(yī)院內(nèi)的那股氣味,還是把柳昱送進了醫(yī)院。
柳昱暈睡得非常徹底,醫(yī)生連續(xù)替他吊了三次點滴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的意識沉入了黑暗而沒有一絲夢境的世界里,為了讓身體早日復(fù)原而努力著。
至于電臺方面,本日恰好改成轉(zhuǎn)播亞洲球賽新聞的特別節(jié)目,<今夜來說鬼>暫停播出一次,因此并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針對這點司馬昂不知該稱讚柳昱的運氣是還是不好。
柳昱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個日夜,等他清醒過來已經(jīng)是隔天早上,身體相較之前輕松了不少,雖然四肢還是有些乏力,但已沒有了暈眩、發(fā)燒和喉痛聲啞的癥狀。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司馬昂抱著手臂靠在床邊打盹,一雙劍眉因醫(yī)院的消毒水味而皺成一團,窗外的日照灑在他的側(cè)臉上,少了平日那偶爾出現(xiàn)的隔閡多了幾分天真、陽光的氣息。
司馬大哥看起來很帥呢!
柳昱的目光貪戀的順著陽光一點一點在司馬昂五官滑過,最近每一次住院,照顧他的人都是司馬昂,僅管對方多多少少是出于害他必須擔任靈異節(jié)目主持人的愧疚,但嚴格來說司馬昂所做的早已超出他對柳昱所造成的精神傷害,哪怕他老是嚷嚷著要柳昱用勞動的抵銷欠他的抓鬼費用,可是一有危險他往往也是第一個出來救人的。
而是他眼中偶爾一閃而過的情愫,更是一次次撼動著柳昱的心,他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戀,唯獨對司馬昂這個人漸漸有了感覺。
這么想著,心底深處的某個位置深深地柔軟了起來,他拉起一旁的外套,想要蓋在司馬昂的肩膀上。
司馬昂本就沒有睡得很熟,感受到柳昱的動作隨即睜開了眼睛,見他兩顆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禁不住打趣,「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該不會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是舉世難得的大帥哥,決定改變性向愛上我了吧!」
柳昱一張臉瞬間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地辯解,「少、少胡說,我只是突然覺得你是個好人罷了!
「喂喂!你這傢伙別太過分了,虧我大老遠千辛萬苦把你扛到醫(yī)院,居然一醒來就對著我發(fā)好人卡!顾抉R昂挑了下眉,惡狠狠地揉捏著他的臉頰,他看到柳昱的時候心臟可是真真實實差點跳了出來!刚娓悴欢闳绾无k到的,總有法子創(chuàng)造出嚇死人不償命的驚喜,你真嫌自己命太長就去自殺,別老給人添麻煩!
「偶也不想呀!」柳昱嘟囔著道:「不就是因為感冒頭腦不清楚開錯了路,然后莫名奇妙的看到一些怪事,接著就被嚇暈了!
「怪事?」聽見柳昱話中有話,司馬昂收起戲謔的表情正色地問道:「你這人神經(jīng)可大條了,一般的靈異事件未必能夠嚇得暈?zāi),你昨晚看到了什么,還不快點給我說清楚!
感情那女鬼的出現(xiàn)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
柳昱掙扎了一下,從被窩里爬了起來,神秘兮兮地朝門口看去,他住得病房目前只有他一個病人,但偶爾也會有醫(yī)護人員進出,可他不希望這些和鬼相關(guān)的話題讓醫(yī)院護人員聽見,被他們當成神經(jīng)病看待。
司馬昂知曉他的顧忌,起身將房門關(guān)了起來,柳昱這才放心的把遭遇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說出來,司馬昂越聽,表情越是難看。
柳昱看他不說不笑,心頭隱隱有些不安,「怎么了,不是真的又幸運中獎了吧!世界哪有那么多鬼?總不會運氣好到全讓我給遇上了!
司馬昂苦笑地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猜你昨晚八成就是見鬼了,照你所見那紅衣女子應(yīng)該是某個代嫁的鬼新娘,而那些面無表情的人,就是替她送嫁的行伍!
「你說的莫非是民間習(xí)俗中的冥婚!冠せ,也有人說是鬼婚、陰婚,柳昱小時候曾經(jīng)見鄰居舉辦過,只是當時婚禮的感覺并不像昨晚那么陰森詭異。
「你小時候所見到的應(yīng)該是改良后的陰婚,傳統(tǒng)的陰婚確實比較偏陰沒有錯。」司馬昂試著用淺白的話語解釋,「畢竟那本來就是未成年人天折后,家中父母或長輩老人們?yōu)樗麄儞衽纪昊榈膬x式。
陰婚大多出現(xiàn)在封建社會有錢人家,遵行一道嚴格的程序。未婚男、女死亡,其父母要托「鬼媒人」說親,然后進行占卦。得到允婚后,便替鬼魂做冥衣,舉行合婚祭,將男、女并骨合葬。由四個人抬著一個出殯用的影亭,內(nèi)掛新娘的照片,前有單鼓、單號、單嗩吶吹奏引路。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當然除了迎娶儀式是陰婚中不可少的,還要搭棚宴請,門前亮轎!感履铩沟恼掌蚺莆挥伤陀H太太捧出交給娶親太太,放入喜轎。到男方家后由娶親太太把「新娘」牌位或照片取出放入喜房的供桌于「新郎」的并列,再由娶親太太代為給神明上香叩拜,就算拜天地了。「合杯酒」、「子孫餃子」「、長壽麵」也要供于「新婚夫婦」的牌位或照片前。日后再選個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起靈按指定的時辰葬入男方墳的旁邊,并且兩個棺柩要安上槽幫,才算「夫妻」併骨合葬。
因為舉行的人家多半不希望太過引人注目,所以迎親時間大半分都選在晚上,這可以說是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難見到的事,沒想到居然讓你給遇上了!
「可是,走在最前頭的那媒婆稱呼我為新郎官,而且一直朝我的方向走來!沽呕叵肫鹉欠懦銮喙獾目植阑榧揸犖槿砭兔闹贝蚨哙,特別是那鬼媒婆口中的「新郎倌」更是讓他雙腿發(fā)軟。
「恩,也許你所見到的并不是陰婚!」司馬昂有些艱難的開口,這是他最不希望的可能,「以前女子嫁人并非都在自家附近,有些必須翻山越嶺到很遙遠的地方,有時難免會遇上盜賊,這些意外慘死的女鬼身亡后還是念念不望嫁人一事,碰到某些特殊日子會在晚上和婚嫁隊伍一起出現(xiàn),尋找出嫁的夫家!
「我應(yīng)該不會有事吧!」柳昱聞言大口地猛嚥著口水,他一點都不想跟女鬼有任何關(guān)係。
司馬昂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這很難說,以前也不是沒有女鬼愛上夜歸男子的案例,而且聽那媒婆的說法,女鬼似乎是看上你了!
如此看來他之前在警局前所見到的女鬼,說不定就是那轎中的鬼新娘,正在尋找她看上的新郎。
「那怎么辦?」
「能怎么辦,燒香拜佛祈禱那女鬼忘了你!顾抉R昂按著他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你最近小心點,謹言慎行呀!別忘了我之前說過,你最近犯「桃花煞」!」
女鬼,也是一種廣義的桃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