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頗為感慨道:“現(xiàn)在是沒人,可曾經(jīng)這里可熱鬧了,人們的情緒早把這里浸染透了,即使現(xiàn)在沒人,偶爾也會在濃霧里聽到當年的喧囂!
趁秦讓給老婆婆推拿,祁究做出閑聊的樣子,問老婆婆說:“我聽一位客人說,溫泉隔壁那座神社很靈驗來著!
“是呢,以前來溫泉度假的年輕人都喜歡去神社祈愿求簽,但是嘛…”老婆婆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們當?shù)厝撕苌偃サ!?br />
祁究和秦讓立刻對視一眼:“這是為什么呢?”
溫泉老婆婆作為一位年長的npc,祁究相信副本里沒有比她更了解神社信息的人了。
老婆婆回憶過去說:“好久以前,還是我很小的時候,有一些關于這座神社的怪談,說神社里困著一位可憐的女人,她白面紅唇,身著猩紅華服,腳上穿著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發(fā)髻高高隆起,模樣極美極艷。”
祁究忙問:“這位被困的女人叼著煙斗嗎?”
老婆婆想了想,搖頭:“這倒是沒聽說過。”
“傳說在沒有月亮的夜晚,隔著神社的大門,可以隱約聽到里邊傳來女人的笑聲、哭聲…甚至還有歡愛時的呻吟聲,所以附近的長輩夜里是不讓小孩們在神社門外玩耍的!
祁究:“咦?可那座神社不是求姻緣的嗎?”
“是呢,但怪談里真真假假的,誰知道呢?”老婆婆繼續(xù)說,“還有更詭異的說法,在冬日下雪的夜晚,如果哪位晚歸的溫泉客路過神社,聽到女人的聲音后還不趕緊離開,甚至湊到窗戶下繼續(xù)偷聽里邊的動靜,就會看到神社的窗戶紙變成潮濕的紅色,就像是被血染透了一樣,啪嗒啪嗒,窗紙滲出的血水還會滴在晚歸者的衣服上呢。”
溫泉老婆婆用蒼老的聲音描述神社古早的怪談,正為她推拿的秦讓嚇得手都僵了。
他隔著面具偷偷看了眼祁究,這家伙依舊不動聲色。
“按規(guī)定,神社夜里關閉后是熄燈熄火的,但總是有晚歸的客人,在神社關閉后看到里邊點著燈,他們是這么描述的:隔著窗戶紙看神社里亮堂堂的,像是有火光在閃爍一樣,”老婆婆嘆氣道,“可神社夜里怎么會有火光嘛!”
祁究:“神社以前發(fā)生過火災嗎?”
老婆婆想了想,搖頭:“我印象里沒有,為什么這么問?”
祁究眉頭微擰,難道夢里的的大火并沒有發(fā)生在現(xiàn)實的神社里嗎?
“我以為熄燈熄火的規(guī)定,是因為神社有什么歷史事故原因,所以格外小心些!逼罹炕卮鸬玫嗡宦。
“那就不清楚了,好像是從我出生開始,神社就有這樣的規(guī)定,就和那些怪談一樣古老!崩掀牌琶枋稣f。
“這樣啊…”祁究猶豫了片刻,突然問道,“對了,您認識郁子小姐嗎?”
老婆婆仔細地回想了一陣:“不認識,名字有些熟悉,但…”
思考了片刻,老婆婆終于放棄了,搖頭說,“想不起來了,大概叫郁子小姐的客人很多吧!
推拿進行得很順利,很快,秦讓已經(jīng)熟練地為溫泉老婆婆完成了服務。
兩人堅持沒收取老婆婆的費用,老婆婆坐起身:“那怎么好意思呢?你們年輕人賺點生活費也不容易的。”
“對了,待會你們是直接回旅店嗎?”老婆婆問兩位年輕人。
祁究邊收拾推拿用具邊回答:“不瞞您說,我和哥哥打算回程的時候去隔壁的神社看看!
他并不打算對老婆婆隱瞞自己的行程,畢竟很可能從對方嘴里再問到些有價值的信息。
“待會就去嗎?”老婆婆微微一愣。
祁究笑:“是啊,畢竟從旅館出來一趟不容易。”
“請問,您有什么建議可以給到我們兄弟倆嗎?”祁究不放過任何詢問線索的機會,追問道。
老婆婆深深地看了眼祁究,語重心長地警告說:“記住,如果神社里的繪馬變成了黑色,請盡量不要使用,據(jù)說那是沾染了怨靈怨念的繪馬,寫下的愿望將會被送到怨靈那里!
繪馬,是人們前往神社祈愿時使用的五角形奉納物,大多數(shù)是繪有獨特圖案的木板。
“還有,跨入鳥居之前記得先鞠個躬,夜里不要把明火帶進神社,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們當?shù)匾恢笔沁@么流傳的,還是謹慎些為好!
聞言,祁究微微愣。骸拔颐靼琢耍x謝告知。”
只是非常重要的線索,既然有黑色繪馬的存在,那就證明了神社里存在臟東西。
“對了,既然你們不愿意收我的推拿服務費,我就把這個給你們吧,”說著老婆婆將一枚指頭大小、形狀似子彈頭的吊墜遞給祁究,交代說,“吊墜里放著鎮(zhèn)壓邪祟的咒文,雖然能量有限,但在緊急關頭或許可以幫你一把。”
溫泉老婆婆對這位新來的年輕人印象非常好,并不希望他出事。
“謝謝您,”祁究收好咒文吊墜,朝老婆婆鞠躬致謝,“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們。”
老婆婆拍拍他肩膀:“真是好孩子,既然你們已經(jīng)計劃好了,那就早去早回吧,注意安全!
*
兩人告別溫泉婆婆后直接前往神社。
原本只有黑暗和死寂籠罩的溫泉街突然漫起大霧,濃稠的白霧像一張白色的巨網(wǎng),將不小心闖入的旅人困在其中,讓旅人失去前行的方向,消磨掉他們內(nèi)心的安全感。
明明不是特別冷,秦讓卻抱著手臂狠狠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聽溫泉婆婆講了一晚上神社怪談,現(xiàn)在他遙遙看向這座破敗的神社,總覺得神社一扇扇漆黑的窗戶里,隱隱約約透出搖晃的火光。
他甚至聽到女人的哭笑聲順著濃霧縈繞而來,像蜘蛛絲一樣將他纏繞其中。
“秦讓,注意愉悅值!
祁究冷靜的聲音將秦讓拉了回來,秦讓恍惚了一瞬,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愉悅值正緩慢下降。
“哦哦,剛才我差點…”
“街上的霧很容易讓人分神!逼罹繉⒗掀牌沤o的吊墜交到秦讓手里,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鬼火竹燈,青綠色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隨著濃霧彌漫,街上的怨靈似乎更活躍了。
真是個令人不安的夜晚。
從「郁之湯」到神社不過是十多米的距離,但兩人卻有種走了很久的錯覺。
這座破敗的神社沉在霧色里,今晚一盞紙燈都沒有亮。
祁究發(fā)現(xiàn),就像是刻意歡迎他們的拜訪一樣,神社大門上的鎖頭不知何時松開了。
也好,省了一個開鎖的道具。
祁究依照溫泉老婆婆的交代,跨過鳥居之前先鞠了個躬,隨后也并沒有冒昧地推門入內(nèi),而是效仿前臺少女的模樣,先抬手輕輕叩了三下門,等待了數(shù)秒確定門內(nèi)沒任何動靜后,才對著神社門內(nèi)說:“深夜打擾了!
說完,突兀的“咯吱”聲在死寂中響起,他推門入內(nèi)。
被塵封已久的空氣重新流動,祁究動了動鼻子,熟悉的燃燒味彌漫在密閉的空間里。
可溫泉老婆婆說過這間神社并未遭遇過火災,為什么會有和旅館一樣的燃燒味呢?
難道因為火災發(fā)生時還沒有神社?而是那座佇立在游街上、用來招待歡客的「郁之屋」?
為了保險起見,祁究遵循溫泉老婆婆的話,將他的鬼火小竹燈放在了神社之外的鳥居處,從道具欄里兌換了兩把手電用于照明。
“祁究,你看這個!鼻刈屢呀(jīng)掌握了爐火純青的找線索技巧,他舉著手電朝神社大門右側(cè)的石牌照去。
祁究順著手電的光,注意到石牌上刻有《神社守則》——
1.通過每一道鳥居之前請先行鞠躬;
2.本神社禁明火,請勿在此吸煙或燃香;
3.神社為參觀游覽的游客提供了繪馬,旅客進入神社后,請自取繪馬寫下自己的愿望,并留下自己的姓名;
4.請在繪馬的背面寫下您愿意為此付出的代價,并將寫好愿望和代價的繪馬掛置在祈愿架上;
第二條規(guī)則再次應證了祁究對神社原址被燒過的猜想。
但第三第四條規(guī)則就有點棘手了,簡言之,神社強迫進來參觀的游客使用繪馬進行祈福許愿,還要為自己的愿望付出一定的代價。
秦讓下意識看向一旁的「繪馬自取處」,待他看清那些提供給游客的繪馬后,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神社提供的繪馬全都是黑色的,也就是溫泉老婆婆警告過的、被怨靈怨念污染的繪馬。
“這…我們這要怎么辦?”秦讓不知所措地看向祁究,“神社規(guī)則上說,進來的游客要在繪馬上寫下自己的愿望和代價,可這個繪馬明顯是被怨靈污染的…”
祁究并沒有執(zhí)著于規(guī)則,而是走到祈愿架前,目光飛快流連于已經(jīng)寫好愿望的繪馬:“先不著急考慮《神社規(guī)則》的事,我們先找到小彌的繪馬尋找線索。”
秦讓愣了一瞬:“小彌的繪馬?你的意思是…?”
祁究微瞇起眼睛,聚精會神地瀏覽祈愿架:“事故發(fā)生前那個跨年夜,她一定來過這里!
雖然他們現(xiàn)在的時間線還沒走到跨年夜,但祁究相信副本里「爆炸火災事故」和「玩家的時間線」是表里世界的關系,「里世界」即小彌生活的“現(xiàn)實”,在那里跨年夜火災事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作為在「表世界」闖關的他們才會看到溫泉街荒蕪又怪誕的現(xiàn)象。
而根據(jù)那家伙給出的夢境提示、小彌模糊混亂的只言片語、以及收音機里的信息,祁究判斷「神社」是連通表里世界的空間,也是串起那些零碎線索的繩索。
秦讓聽得云里霧里,但多次配合下他已經(jīng)習慣祁究的風格,也習慣了不要去深思為什么、而是以最高效率完成祁究的計劃,畢竟他知道自己永遠跟不上那家伙腦子轉(zhuǎn)動的速度,問了大概也率是一頭霧水,還不如擼起袖子干。
經(jīng)過一個副本的“入室偷竊”訓練、加之歐皇體質(zhì)的加持,秦讓找東西的速度是尋常人望塵莫及的。
“找到了!是這個應該沒錯!”
很快,秦讓從祈愿架上幾千塊寫了愿望的繪馬中,敏銳地找到了署名小彌的黑色繪馬。
“得罪了!彪m然內(nèi)心有點抗拒,但秦讓到底還是踮起腳尖取下別人的繪馬牌子。
祁究用手電照過去,只見繪馬上留有少女稚嫩的筆跡——
「我想忘掉媽媽已經(jīng)離開這件事,讓媽媽重新活過來吧,或者讓我重新回到媽媽的身邊」
「祈愿人:小彌」
原來夫人先于爆炸事故離開了小彌。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當時祁究問小彌想到神社來求什么“事物”時,小彌眼神茫然地說出兩個字——媽媽。
秦讓心中震驚,迅速翻到寫著許愿者代價的背面——
「我愿意為此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剩余的生命」
秦讓握著小彌的繪馬,嘴唇顫了顫:“這…?”
“大概能捋清楚了,小彌為了回到媽媽身邊,在神社里和邪靈做了交易,這很可能是導致爆炸火災事故的「因」,”祁究露出了然的神情,“收好這枚繪馬,我們把它給小彌帶回去。”
祁究猜測夫人很可能死于某次意外,跨年夜當天,失去母親的小彌才會來到這座神社許愿。
而小彌在愿望里提到過,她想要忘記媽媽已經(jīng)離開這件事,所以她才會忘記夫人已經(jīng)過世的事實、忘記黑色繪馬上自己和邪靈的交易、甚至忘記因此引發(fā)的災難。
小彌很大可能是這個事故的「起點」,也是副本的「解」。
至于小彌和夫人為什么會以玩家的身份活在副本里…這個大概需要在小彌恢復記憶后才能知道真相了。
祁究重新看向架子上幾千塊黑色的繪馬,同樣注意到每塊繪馬上都系著紅繩和小鈴鐺。
昨晚他拆掉「前臺呼叫按鈕」后,在墻洞里找到的一簇詛咒頭發(fā)上,也系著同款紅繩小鈴鐺。
而鈴鐺的聲音則是鬼怪可以攻擊游客的信號。
祁究猜測,旅館事故里死亡的怨靈正被神社里強大的邪靈力量控制著,很可能類似于倀鬼般的存在。
如果真是那樣,女巫超度旅館怨靈的計劃可能是無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