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鉞問：“吃了么？”

  周淮搖頭：“我也正在找位子，到處都是滿的�！�

  這話不假，這家商場一到中午就人滿為患，每家餐廳門口都要排上十幾個人。

  余鉞看了眼旁邊的空位，又看向戚晚，介紹道：“這是周淮，我一個發(fā)小，我之前和你提過。哦，這是戚晚，我女朋友�！�

  戚晚始終保持著咬筷子的動作，直勾勾地看著兩人互動。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以為這只是內(nèi)向性格在遇到陌生人時所流露出的自然反應(yīng)。

  余鉞問周淮：“你一個人來的？”

  周淮點頭。

  余鉞又看向戚晚，似乎要詢問她的意思。

  周淮大約也看出來余鉞的為難，反手拍了拍余鉞，說：“你們吃吧，我……”

  戚晚卻在余鉞為難的目光中，說：“沒關(guān)系，一起吧�！�

  余鉞臉色松了，笑容也舒暢了。

  周淮面露為難，卻架不住余鉞的熱情。

  戚晚仍然觀察著兩人，直至周淮入座，服務(wù)生送上新的碗筷。

  而她正忙著將余鉞提過的發(fā)小和眼前的人聯(lián)系起來。

  坐過牢，故意傷人罪。

  出來后職業(yè)是私家偵探，這雖然不算是合法職業(yè)，卻在大多數(shù)時候是被警方默許的存在，而且只要警民合作順暢，還可以協(xié)助警方提升破案率。

  余鉞說過，他那個發(fā)小就多次協(xié)助警方，提供過一些關(guān)鍵證據(jù)。

  有些東西警方要取證必須走手續(xù)，一定要合法才行，但現(xiàn)實往往是，要拿到合法手續(xù)，就要先提出合理懷疑，而要提出合理懷疑，就要有足夠的證據(jù)支持才行，可是足夠的證據(jù)哪里來呢，不合法取證哪來的證據(jù)呢？

  就是這樣的閉環(huán)邏輯，在案件調(diào)查時造成不小的阻礙。

  而刑事案是有黃金破案期的，阻礙會拖延時間，另一些明明可以及時止損的案件，最終走向更大的悲劇。

  雖然余鉞沒有具體提到的是什么案件受到周淮的幫助，但從他的口吻和用詞中，戚晚聽得出來，余鉞是感激周淮的，而且堅信周淮有追尋正義的心。

  余鉞還說過，他那個發(fā)小當(dāng)年學(xué)習(xí)很好，如果不是那件事，現(xiàn)在一定是個好警察。

  戚晚夾了塊肉，一邊咀嚼一邊想，嗯，因錯手殺人而沒有成為“好警察”的私家偵探，如果余鉞發(fā)現(xiàn)他看中的朋友，和他評價并不高的辛念出雙入對，又會怎么想呢？

  這關(guān)系也太巧了吧？

  大概是因為戚晚許久不說話，余鉞怕冷落了她，和周淮寒暄之后就提出新話題，試圖讓戚晚也加入進(jìn)來。

  戚晚卻沒有領(lǐng)會，突然來了句：“怎么周末一個人來商場？”

  說話間，戚晚掃向周淮放在椅子邊的購物袋，是個女性品牌。

  周淮笑道：“要買個禮物送一個朋友，一直沒有頭緒，剛好路過門口就進(jìn)來逛逛�！�

  “哦�！逼萃碇换亓艘粋�單字。

  余鉞問：“什么樣的朋友，女性朋友？”

  周淮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喝了口茶，回道：“要不也請你們給我點意見？”

  戚晚和余鉞對視一眼。

  戚晚說：“那就要看你對她的定義是什么了，是已經(jīng)確定關(guān)系，還是曖昧期間，還是有意追求。你的心理價位呢，還有她是什么性格，做什么工作？”

  余鉞咳了一聲。

  戚晚卻好像聽不到。

  周淮并不介意，逐一回答：“她現(xiàn)在待業(yè)，之前是做媒體的。還不算確定關(guān)系，我個人覺得她對我也有好感�！�

  正說到這，余鉞的手機響了。

  他比了個手勢，起身去接。

  周淮將購物袋拿起來，示意戚晚。

  里面是一個棕色皮質(zhì)女士公文包，也可以做電腦包，四位數(shù)。

  戚晚想了想，顏色和款式倒是很符合辛念的品味：“還挺好看的，她應(yīng)該會喜歡。”

  周淮：“那就好。”

  因余鉞不在，兩個剛認(rèn)識的人坐在一桌吃飯難免尷尬，周淮便主動找話題，說是聽余鉞說過，她是寫小說的，還是懸疑題材。

  由于聊到戚晚的安全區(qū)，戚晚對陌生人的防備也少了一些，對周淮出于好奇的疑問也一一解答。

  戚晚又將話題拋回去：“對了，你好像是做私家偵探的吧，工作是不是很刺激？”

  周淮：“刺激談不上，其實大部分時候都需要耐著性子。有時候跟好幾天都不會有收獲，有時候差不多都要放棄了，可就在收獲的那個瞬間，那種巨大的成就感，又讓我覺得再忙再累都是值得的�！�

  戚晚邊點頭邊喝茶，思路已經(jīng)開始跟上了，忍不住腦補一些畫面，同時設(shè)想著再問一些問題，以便取材。

  戚晚并沒有注意到，周淮這時朝余鉞的方向看了眼，收回目光時忽然說：“余鉞和你提過么，其實我做這行是有特殊原因的�！�

  戚晚眼睛一亮，這正是她好奇的點。

  周淮微笑著，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笑容透出一絲她看不懂得深沉詭異。

  四周明明都是人，餐廳里很熱鬧，可戚晚卻有一種要揭開恐怖片片尾真相的戰(zhàn)栗。

  周淮朝她這邊側(cè)了下身，說：“我爸十二年前失蹤了，我一直在找他的下落。這么多年我都要放棄了，也多虧了我做這行，誤打誤撞竟然真的讓我發(fā)現(xiàn)真相�！�

  戚晚睜大了眼：“真相？那你報警了嗎？”

  周淮搖頭，盯著她說：“這件事太復(fù)雜了，還不能驚動警方�！�

  戚晚愣了：“那余鉞知道嗎？”

  周淮意味深長地說：“不能讓他知道�！�

  戚晚接不上話，這會兒已經(jīng)不止覺得周淮古怪了。

  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就說了這么多，難道不怕她告訴余鉞？

  直到周淮說：“余鉞的父母跟我爸關(guān)系很好，他也很想幫我找他。你看，這是我們以前一起拍的照片�！�

  周淮的動作非常突兀，好像是強行走流程，邊說邊從上衣外套內(nèi)兜里拿出一個短款對折錢包，隨即將錢包打開，露出塞在夾層的照片。

  戚晚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

  然后，她在照片里看到了一個成年男人，以及兩個半大不小的男孩，男孩一個是余鉞，另一個自然是周淮。

  戚晚卻只是掃了一眼，注意力就停留在男人身上。

  電光火石間，她認(rèn)出了男人。

  正是監(jiān)控視頻里，和郗晨親密坐在一起的，和她以及辛念謀害張大豐的，并且曾出現(xiàn)在她記憶里，躺在沙發(fā)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對了，他姓周。

  ——周長生。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xù)~

  這一卷會完成戚晚的斷片。

  下一卷繼續(xù)黎湘主線。

  第137章

  黑夜的自贖

  余鉞接完電話回來時, 周淮已經(jīng)收起錢包，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用餐。

  見到余鉞，周淮還歉意地表示有點急事要走。

  然而直到周淮離去好一會兒, 戚晚始終低著頭。

  余鉞注意到異常, 問了兩句，戚晚只是搖頭。

  余鉞以為戚晚不舒服，很快結(jié)賬, 送戚晚回家, 并在路途中幾次詢問要不要去醫(yī)院。

  戚晚卻說只想回去睡覺, 只是困了。

  戚晚一直撐到家里，換了睡衣躺下, 當(dāng)著余鉞的面閉上眼一副睡著的模樣, 余鉞又不放心的陪了一會兒，這才將臥室門關(guān)上。

  可余鉞剛走，戚晚就睜開眼。

  她的眼睛里不止有恐懼, 還有異常的冷靜, 如同蒙上寒霜的湖面。

  如果說剛才在餐廳里, 因為事情發(fā)生突然, 時間短暫，她還想不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此時已經(jīng)經(jīng)過回家路途，她已經(jīng)梳理清楚了。

  不得不說, 這多虧她堅持寫作對邏輯思維的鍛煉和這些年鉆研人物的功課。

  周淮為什么給她看照片，這看似突兀的舉動, 背后卻有著深沉的動機。

  如果她毫無所知, 她只會覺得周淮是個怪人。

  偏偏就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 “周長生”這個名字突然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從未出現(xiàn)過的畫面。

  強刺激有助于記憶重組。

  原來她一直尋找的，以為被迷霧籠罩的出口，就在這里。

  周淮大概也看到她的異常了。

  這有點糟糕。

  此前她還在想，那件事是郗晨和辛念一起做的，與她無關(guān)。

  她握著那些照片證據(jù)，應(yīng)該是在她趁她們離開時拍攝的，而且她能出入那間辦公室，正說明了張大豐和安閑的感情。

  直到她忽然“看見”周長生與自己說話，那帶有試探的眼神，半信半疑的語氣，還有帶給她的壓迫感和緊張感。

  有那么一瞬間，記憶中的周長生竟然與餐桌前的周淮完全重疊。

  真不愧是父子，一模一樣的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