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回神，急忙放下明遙，一個(gè)箭步跨到明逍身邊，將小孩兒抱起來，心急地喚著：“笑笑？笑……？！”

  將小孩兒翻轉(zhuǎn)過來的瞬間，謝平生的呼喚啞在了嗓子眼兒。

  小孩兒面色發(fā)青，七竅流血。

  “笑笑？”謝平生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又輕輕喚了一聲，繼而撕心裂肺地喊出來：“笑笑——！”

  又過了幾秒，精神遭受重創(chuàng)的謝平生勉強(qiáng)回神，急忙拉起小孩兒手腕為他把脈。

  還活著，還活著！就是……

  這脈象還活得下去嗎？

  “阿遙……阿遙！”謝平生猩紅著眼轉(zhuǎn)頭，拉過已經(jīng)自己跑進(jìn)來的小明遙，盡力克制著內(nèi)心的慌亂和急躁，怕自己嚇到他，先摸了摸小孩兒臉蛋兒，努力笑了笑，這才開口道：“阿遙能不能告訴師父，哥哥為什么會(huì)變成這樣？”

  但謝平生不知道，此時(shí)的他面容扭曲，叫小孩兒本能地感到害怕。

  小明遙看看謝平生，“哇”地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

  “阿遙別哭，別哭……阿遙快告訴師父……”謝平生愈發(fā)心煩意亂，控制不住地猛然提高音量，幾乎是吼道：“不許哭！”

  小明遙被嚇得打了個(gè)嗝兒，含著淚滿眼驚恐地看謝平生。

  謝平生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又安撫地摸了摸小孩兒，催促道：“阿遙？……阿遙不說，師父救不了哥哥！阿遙不怕沒有哥哥了嗎？”

  小明遙抽泣了兩下，顫巍巍地抬起小胳膊，指向地上那本《解靈》，帶著哭腔奶聲奶氣道：“練功。”

  謝平生沒明白，“練功？”

  《體術(shù)圖鑒》和《神魔要略》都在書架上呢，明逍拿著《解靈》練什么功？那都是神族的心法招式。而且……他看得懂自己在上邊的鬼畫符嗎？

  小明遙盯著謝平生，執(zhí)拗地又說了一遍：“練功�！�

  謝平生皺眉想了想，還是不明白，準(zhǔn)備跟小明遙確認(rèn)一下，“阿遙是在說，哥哥照著這本書練功？”

  小明遙用力點(diǎn)頭，“哥哥一直練功。想這個(gè)�！�

  謝平生反應(yīng)了一下小明遙的話，滿腹狐疑地不確定道：“哥哥一直想練這本書上的功法？”

  小明遙點(diǎn)頭，“哥哥偷偷的�！�

  謝平生驚詫，不解。

  “哥哥喜歡師父！”小明遙又說，“師父練功，哥哥練功�！�

  謝平生只覺得自己腦中空白一瞬，繼而轟地炸裂開來。

  他回神，急忙放開明遙，抱起明逍大步流星地趕回臥房，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先封住幾個(gè)大穴，而后火速取來銀針，足足下了兩百五十六針，這才抱起明遙放在床上，飛快道：“師父去配藥，阿遙在這里守著哥哥，要是哥哥動(dòng)了或者說話，就大聲叫師父，明白嗎？”

  小明遙點(diǎn)頭：“阿遙乖乖的。”

  謝平生在小孩兒頭上抹了一把，“阿遙乖。”而后立刻去抓藥。

  抓藥時(shí)，他的手在抖，眼底全是淚。

  他怕，怕自己救不了明逍。

  但他更恨，恨這種族間的差異。

  叫他空有一身磅礴靈息，卻不能為愛徒獻(xiàn)出半點(diǎn)，只能寄希望于這些療效低微的凡草。

  他突然希望自己是個(gè)魔族。

  哪怕他早已憎惡自己的神族血脈，但希望自己是個(gè)魔族的想法，還是第一次有。

  謝平生甚至想，等明逍好了，他就去找神變魔的法子。

  等他成了魔，他那傻徒弟應(yīng)該就再也不會(huì)為了他而想要成神了。

  不眠不休地治了三日，明逍的情況絲毫不見好轉(zhuǎn)，甚至脈象越來越弱。體內(nèi)的魔息也早已散盡，要隔上許久，才能看見淡淡的一縷慢悠悠地飄出來，眨眼便散得無影無蹤。

  像是小孩兒即將消隕的生命。

  傍晚時(shí)分。

  冬日天黑得早，加上四周山林遮擋，屋內(nèi)已經(jīng)十分昏暗。

  窗邊小桌上燃著一只細(xì)弱燭火，半死不活地跳著。

  小明遙自己吃完了師父給熱的晚飯，自己爬下椅子，帶著一嘴飯?jiān)�，跌跌撞撞地回到床邊仰著臉奶聲奶氣道：“阿遙吃完啦。”

  守在床邊的謝平生一瞬不瞬地盯著明逍，游魂似的應(yīng)：“嗯�！�

  明遙向上伸出兩只小短胳膊，“師父抱。看哥哥�！�

  過了一會(huì)兒，謝平生才終于從明逍臉上移開視線，看見明遙的滿嘴飯?jiān)�，拿起掛在他脖子上的圍兜擦干凈，而后將明遙抱上床，放在明逍身體的另一邊。

  小明遙跪坐在明逍身邊，歪著腦袋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了明逍一會(huì)兒，抬頭看形容憔悴的謝平生，“阿遙想哥哥玩兒�！�

  謝平生恍若未聞。

  小明遙提高音量，“阿遙想哥哥玩兒�！�

  又過了一會(huì)兒，謝平生終于慢一拍地應(yīng)道：“阿遙乖，哥哥病著，沒辦法陪阿遙玩兒。師父要守著哥哥，也不能陪阿遙玩兒�！彼麖纳砼缘男⊥婢呃镫S手抓了一個(gè)遞過去，眼睛一直盯在明逍臉上，游魂似地應(yīng)著，“阿遙乖，自己玩兒�！�

  明遙看看那只撥浪鼓，撅著嘴巴接過來，百無聊賴地“咚咚咚咚”搖起來。

  謝平生盯著明逍幾乎已經(jīng)與死人無異的臉，皺了皺眉，道：“別玩兒了，阿遙�！�

  “咚咚咚咚咚咚咚……”

  “明遙！”謝平生突然抬眼怒斥。

  小明遙一驚，扔開撥浪鼓，猛地?fù)涞矫麇猩砩�，用力搖著明逍哭喊：“哥哥！哥哥起來！阿遙要哥哥玩兒！哥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