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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還在下。
檀香幽幽。
我跪在佛臺前的蒲團(tuán)上,臺上擺著佛龕,前面放著字條,上面寫著李唯的姓名和八字,我雙手合十,不斷默念我的愿望。
昨晚整盅花膠黃魚羹倒扣在李唯的膝蓋上,將那未痊愈的傷口澆了個(gè)徹底,據(jù)聞訊趕來的醫(yī)生說,很有感染的風(fēng)險(xiǎn)。
我高興的一夜未眠。
以他現(xiàn)在的虛弱,如果感染的話,應(yīng)該就活不成了吧?
我越想越高興,足足禱告了一個(gè)晚上,又擔(dān)心神佛聽不見,天一亮就讓他們送了佛龕過來。
我知道我奈何不了李唯,但我想神佛一定有辦法。
他一定會感染的。
他會得敗血癥,會渾身流膿,會活活痛死,然后墮入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這樣默念,都讓我高興到笑出聲來。
“小西!
背后又傳來了她的聲音。
已經(jīng)叫了我第三遍了。
真討厭。
我想。
賴在這里東拉西扯,我可沒有時(shí)間陪她,我得多禱告幾遍——
李唯一定會感染的。
“小西,你為什么一定要讓李唯死呢?”
真討厭。
她打擾我禱告了。
我惱火起來。
可是我不搭理她,她又要一直說話。
萬一我念錯(cuò)了,李唯沒有得敗血癥,或者沒有渾身流膿,又或者沒有活活痛死,那該怎么辦?
這可不行。
他這樣壞的人,一定要不得好死才行。
我只好先停下來,轉(zhuǎn)過身,惡狠狠地瞪著來人。
見我轉(zhuǎn)身,她就走上前,也跪坐下來。
她的聲音很輕柔。
“小西,別這樣,在佛前詛咒,會被反噬的!
她在……嚇唬我嗎?
可是她看起來很認(rèn)真,不像是編出來騙我的。
那、那也沒辦法。
我只能被反噬了。
只要李唯不得好死,我愿意跟他一起下地獄。
“小西,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一定要讓李唯死嗎?”
她又在問我了。
她為什么不去問李唯呢?他們不是姐弟嗎?
我知道了。
李唯對她也沒有說實(shí)話。
是了。
這才是李唯,他對誰都不會說實(shí)話。他就是這樣的人,害死了我父母,害死了小優(yōu),卻還要裝作好人。
他是壞人。
神佛要是知道世上有他這樣的人,他一定會感染的,他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小西!
眼前人皺了眉,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熱,我的手很涼。
她是來燙我的。
我連忙抽出手,害怕到向后仰去。
“小心!”
頭差點(diǎn)磕在了佛臺拐角上,她扶住了我。
我看著她。
她滿臉擔(dān)憂。
她沒讓我摔下去,沒讓我摔在雪地里。
“別害怕,小西,我不會傷害你。”
她不會傷害我嗎?
可昨天沒人把我拉起來呀。
就連李瑾和李瑜都沒有……拉我一把。
“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小西,我是來幫助你的!
沒有人會來幫助我了。
他們都討厭我,嫌我給他們丟人了,嫌我壞了李唯的大事。
不過。
我現(xiàn)在也、也討厭他們了。
我也、也不算吃虧。
“小西,別哭,大家都很喜歡你,你很好,沒有人討厭你……”
我默默地低下頭,眼里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了地毯上。
不會有人喜歡我了。
喜歡我的爸爸,喜歡我的媽媽,喜歡我的小優(yōu)。
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
他們都已經(jīng)被李唯害死了。
“小西,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是李唯害死他們的呢?”
不是我認(rèn)為。
這就是事實(shí)。
這是我過去的記憶,是被你們掩埋的記憶,是它告訴我——
李唯害死了它們。
記憶是不會騙人的,只有李唯在騙人,他騙了我,又騙了你。
“小西,是誰……幫你恢復(fù)的記憶?是……通過催眠嗎?”
催眠……嗎?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推開李夕。
她、她又要催眠我了。
這次小優(yōu)不在了,沒有人會救我了。
我、我得自己保護(hù)自己了。
“請、請你出去……”
可我不敢放什么狠話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用那些可怖的手段對付我——比如額葉切除術(shù)。
要是得罪了她,她、他們把我的額葉切除了怎么辦?
李唯還沒有死。
我就還不能死。
“小西,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出、出去……”
她膝行兩步,試圖抱住我,不,也許她是要帶我去做手術(shù)。
我連忙躲開,然后瘋狂向后爬去,直鉆進(jìn)床底下。
這是我最后的避難所了。
我想。
我可千萬不能被抓走,我還得親眼看到李唯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