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劇烈的疼痛自左肋襲來,胃里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嘔吐了出來,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渾身被冷汗浸透。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樓上的談話聲戛然而止。有人匆忙下樓,似乎非;艁y。
“西西?”
“小西?你還好嗎?小優(yōu),你快去我辦公室,拿硝酸甘油過來!”
聲音逐漸模糊。
人影幢幢。泍攵jǐāňɡ在sё𝖕ǒгn⒏cǒℳ襡榢更噺璉載 綪荍蔵棢圵
我急促地呼吸著,走在驪園的小路上。
人們紛紛避讓。我低下頭,肚子高高隆起,我已看不見自己的腳尖。
我下意識地護(hù)住了肚子,邁進(jìn)了茶庭,在回廊內(nèi),我終于見到了我在尋找的人。
“小唯!
只是叫他的名字,憤怒和痛苦就籠住了心臟,我控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
小唯轉(zhuǎn)過了身。
“西西……你怎么了?是誰讓你不高興了嗎?”
他扶住了我,我卻直接甩開了他。
他垂下眼,看起來很委屈。
“是你讓姜澈派人去威脅那個司機(jī)的嗎?”
我聽到了我顫抖的質(zhì)問聲。
一想到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乞求我放他們一條生路的模樣,我就感到心碎和絕望。
“西西,不要激動,肚子里還有寶寶呢……”
小唯從背后環(huán)住了我。
那是二十一歲的郁西,肚子里懷著的,是彼時還未出生的小瑾和小瑜。
“別、別碰我……”
沒有對新生命的憧憬,也沒有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只有對眼前人的、無邊無際的恐懼。
所有人都知道李唯是個好心的貴公子。
撞到郁西的肇事司機(jī)借了高利貸,自己選擇跳樓自殺,留下失去經(jīng)濟(jì)來源的祖孫二人,而李唯不計前嫌,給了可憐的老人和孩子一筆錢。
他錮住了我,我驚恐地抬起頭。
秋葉染紅了他的眼。
然后,他笑了起來。
“西西,他差點殺了你,只是這樣,我已經(jīng)很仁慈了!
我看著他。
就像十七年后,當(dāng)我們聊起Edith時,他的表情一樣。
淡漠而殘忍。
我推開了他。
然后我摔了下去。在羊水破開的那一瞬間,我終于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驚慌和失措。
而我流下淚來。
原來不是李唯代替了小唯。
其實他一直都是李唯。
只是我從未看清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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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醒過來時,正躺在姜澈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圍了一圈人,見我醒來,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我剛才……怎么了?”
我很疲憊,只能發(fā)出細(xì)微的氣流聲。姜澈遞來了溫水,讓我慢慢喝,潤一下喉嚨。
“小西,你剛才出現(xiàn)了急性心梗的癥狀,我們都嚇壞了,好在你沒事了……”
李夕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表情關(guān)切。
她的手卻冰涼。
我看著她。
在這一瞬間,她的輪廓與李唯的高度重合起來,我猛地一激靈,抽出了手。
她的眼睛暗淡下來。
“夫人,先生正在趕來的路上,救護(hù)車馬上就到,我們陪您去醫(yī)院做詳細(xì)檢查……”
聽到李唯的名字,我就本能地感到惡心。
“不用。”
我拒絕道,聲音雖然輕,但一向會看眼色的姜澈已住了口。
“好的,我去跟先生說……”
“請他不用過來,就說我不想見他。”
我又補(bǔ)了一句。
姜澈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其他員工也都識趣地跟了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內(nèi)就只剩下了我、李夕和小優(yōu)。
我強(qiáng)撐著要坐起來,卻被小優(yōu)止住了:
“西姐,我還是建議你先做檢查,有什么事以后再說……”
“我沒有問題!
我直接打斷了小優(yōu)。雖然身上沒什么力氣,但我的腦袋卻無比的清晰。
就像正常人那樣清晰。
“小優(yōu),請你先出去,我想跟夕姐單獨談一談!
小優(yōu)一動不動,只擔(dān)憂地看著我。反而是李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她可以接管現(xiàn)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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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yōu)離開了辦公室。
李夕坐到了我的對面,她看起來很平靜,就像每次見面時那樣,宛如一朵開在悠然野上的淡雅山茶。
她先開了口:
“小西,對不起……”
“這似乎不是一個主治醫(yī)生誤診后該有的態(tài)度吧?”
這不是道歉的時候,李夕。
你應(yīng)該先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以及……究竟是誰讓你這么干的——
畢竟,給一個疑似解離性失憶癥的病人做DES篩查是常識。
身為心理學(xué)和腦神經(jīng)科學(xué)專家的你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我直勾勾地盯著她。
“小西,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夕試圖給出一些理由。
但我不想聽。
李夕,如果不是這次機(jī)緣巧合,我聽到了你跟小優(yōu)的對話,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有機(jī)會知道我曾被“誤診”過。
你是一流的學(xué)者,卻是不入流的政客。
你應(yīng)該學(xué)一學(xué)你弟弟。
至少他從來不留實質(zhì)性證據(jù)。
“夕姐,如果我去翻你之前交給我的病歷資料,應(yīng)該能找到很多有趣的東西吧?”
比如被你刻意省略掉的篩查。
比如被你誤導(dǎo)的你的同仁們。
再比如,被你濫用的催眠療愈術(shù)。
而每一項,都有你的簽名,也都有你的同仁們的簽名。
如果被曝光的話,你會怎么樣呢?
李夕下意識地吞咽起來,隨即拿起了茶幾上的水杯。
我攔住了她。
“夕姐,這是我的杯子。”
我微笑道。
拜你弟弟所賜,雖然我不了解心理學(xué),但我卻耳濡目染了偵查學(xué)。
這是一個審訊技巧,跟你分享一下,李夕。
嫌疑人緊張的時候會口渴,所以我不能給你水喝。
我知道你很緊張。
但這是你應(yīng)得的。
因為你和你背后的人,捉弄我就像捉弄一個傻子。
不對。
你們壓根就沒有把我當(dāng)作一個人。
你們說催眠我,是為了治療我的抑郁癥,很好,我的世界從此分崩離析——
我的記憶支離破碎,我再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自己,變得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我信任你,和你背后的人。
我交出了自己,然后你們肆無忌憚地踐踏了我。
現(xiàn)在,李夕,你又告訴我,我其實不是抑郁癥,而是解離性失憶癥。
還是被你“誤診”的……解離性失憶癥。
如果被曝光的話,你會怎么樣呢?
332
“不……小西,你……不會的!
李夕看著我。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篤定。
她很篤定——
篤定郁西是一個好人,篤定郁西是一個不忍心傷害別人的人。
所以他們才敢一次又一次地,把郁西當(dāng)傻子耍。
我笑了起來。
“夕姐,你覺得現(xiàn)在的我,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嗎?”
如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那我也想試一試了。
“小西,不要天真,你做不到的……沒有人會受理……”
李夕攥緊了拳頭。
我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是啊李夕,這一點你和你弟弟一樣聰明,知道沒有人會受理郁西的舉報或投訴。
畢竟郁西……是個瘋子。
但是。
“不,我可以做到,夕姐,我會讓李唯幫忙的——你不想知道嗎?他會為了我犧牲你,還是為了你犧牲我,想不想賭一下?”
李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也許她沒有想到,郁西也會有這么狠毒的一天,是讓弟弟幫助妻子毀掉姐姐,還是讓弟弟幫助姐姐毀掉妻子。
二分之一的概率。
但郁西沒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不會虧。
齷齪嗎?李夕?
可是,這還是你弟弟教會我的。
如果不是他想出讓林晚和Edith一換一的主意,我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借花獻(xiàn)佛呢?
我彎起了眼睛,盡管已無笑意。
“小西,不要這樣……”
李夕退縮了。
比起早已一無所有的我,她擁有的太多了。
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這就夠了。
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忍心傷害你,李夕。
“或者夕姐,只要你告訴我,是誰讓你這么做的,他究竟想干什么?我們之間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銷,夕姐,你還是享譽(yù)國際的心理學(xué)和腦神經(jīng)科學(xué)專家,一切都不會改變,而且你知道的,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口風(fēng)很嚴(yán),也很守承諾!
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李夕還在猶豫。
但這沒有什么好猶豫的,李夕。
你我都知道他是誰,而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實質(zhì)性證據(jù)。
這對我很重要。
因為……我要用它來祭奠小唯。
我的小唯,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很善良,也很溫暖。
他是無價的珍寶。
可是他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黑夜,然后活下來的,是一個叫李唯的陌生人。
而我直到今天,才終于參加了他的葬禮。
我看著李夕。
她的口型開合,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是——
“李唯!
【渣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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