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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香們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收了一件喜歡的禮物,驗香時就變得更香,久而久之就以為自己的香味都是這些禮物養(yǎng)出來的了。

  殊不知,香來自他們自己那顆墜入愛河的心。

  檀兒笑道:“其實吧,我自己也有點不在狀態(tài)。主要是……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我弟弟,那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我總是管不住手想捏他臉,要勾引他的時候,總是想笑!

  “不過我心情是真的很好!”她語氣里多了幾分雀躍,“我馬上就攢足錢,可以給自己贖身了!正好他這件事我也不用管了,我打算明天就去找老板,拿回我的賣身契!”

  “真好。 绷硪粋女孩說,“你離開醉香樓,想去做什么?”

  “想找一個安靜的山頭,種葡萄,”檀兒聲音帶著笑,“葡萄太金貴了,我就吃過一粒,之后再也沒有機(jī)會吃了……但那種甜甜的滋味我一直記到今天!

  “等我把自己贖回去了,我就種好多好多葡萄,坐在葡萄架子下面張著嘴等著吃,哈哈哈!”

  兩個女孩笑成了一團(tuán)。

  舟向月又聽了一會兒,見不再有什么有用的線索了,就原路返回。

  晚上是醉香樓里營業(yè)最熱鬧的時候,舟向月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在避開人的情況下離開自己房間所在的樓層。

  于是,他最后決定先回去睡覺,等明天醒來之后找機(jī)會溜出去。

  外面刮著寒風(fēng),屋子里也沒有取暖,還是那樣凍得人透心涼。

  舟向月窩在自己冷冰冰的床上,不太舒服地睡了。

  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但睡著睡著,他還真像于娘子說的那樣,做了個夢。

  可能是因為太冷了,他就夢到了一個很熱乎的人。

  他夢到了自己當(dāng)年帶著郁燃從昱都逃離時的記憶。

  那時他好不容易帶他到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村莊,在一戶人家暫時借住兩天。

  安頓下來之后,他剛把郁燃放到床上,手上摸到一片燙手的溫度,頓時有些發(fā)慌。

  郁燃渾身滾燙,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干裂的嘴唇毫無血色,完全沒有意識。

  舟向月扒下他的衣服,一打開傷口上包扎的細(xì)布就倒吸一口冷氣。

  傷口化膿了。

  他趕緊找來醫(yī)生,就連醫(yī)師看到郁燃這副樣子都嚇了一跳,又把他訓(xùn)了一頓:哪有這樣照顧病人的?沒死算他命大!

  然后再一看舟向月身上大大小小還沒處理的傷,他更加暴怒:你們小年輕一個個的,都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命是不是!你們父母攤上你們這樣的倒霉孩子,真是倒大霉了!

  舟向月低著頭挨訓(xùn),不敢說話。

  醫(yī)師正想給郁燃清理傷口,沒想到他剛一伸手,昏迷的少年突然暴起,一手肘就砸在白發(fā)蒼蒼的醫(yī)師胸口,把他砸倒在地咳了半天,半天緩不過來。

  舟向月嚇了一跳,趕緊把醫(yī)師扶起來賠禮道歉。

  但醫(yī)師卻膽戰(zhàn)心驚地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年老體弱,這樣的傷患他實在治不了,他可以開藥,但清理傷口和換藥還是請家屬自己來吧……

  舟向月知道他大概是誤會了什么,可能是把他們當(dāng)做什么□□火拼的小混混了,但郁燃的真實身份更不可能說,這傷也確實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傷。

  最后,他也沒有為難醫(yī)師,開完藥就把只想趕緊跑的醫(yī)師送走了。

  醫(yī)師送走了,還是得上藥。

  這回舟向月有了心理準(zhǔn)備,他一動手,神志不清的郁燃果然又要暴起傷人,但之前能把他按在墻上動彈不得的少年此時重傷在身,不是他的對手,舟向月幾下就把他給制服了。

  但是郁燃哪怕被他按著也一直拼命掙扎,眼看著傷口在掙扎間再次裂開涌出鮮血,舟向月不得不松開了他。

  這樣還是不行。

  最后,他在郁燃后頸上貼了張迷魂符,他才安穩(wěn)下來。

  清理干凈傷口里的膿液,用藥水清洗干凈,再擦干凈傷口周圍的皮膚,最后再包扎起來。

  應(yīng)該是很痛。

  哪怕是在迷魂符的控制之下,郁燃都皺緊了眉,渾身緊繃,后背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舟向月感受到他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只好抱住他的肩膀,一邊上藥在他耳邊低聲哄道:“不痛不痛,不痛啊……馬上就好了……”

  好像是他哄騙的語氣真的起了作用,郁燃身上放松了一些,只是臉上沉睡的表情依然痛苦。

  好不容易上完藥,又給他喂藥。

  這一下,連舟向月也犯難了。

  郁燃牙關(guān)緊咬,下頜緊繃。就算把嘴掰開了,湯藥怎么都喂不進(jìn)去,全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舟向月試了各種角度都喂不進(jìn)藥去,最后試著往自己嘴里舀了一勺藥。

  “……唔!”

  他一下捂住嘴,差點把藥吐出去,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扭曲了。

  ……怎么會有這么苦的藥!

  但再苦也得忍著,這藥是要用來救命的。

  舟向月忍下舌尖的苦味,俯下.身去扶起郁燃的臉,對著嘴貼了上去。

  他的唇冰涼,而郁燃的唇滾燙得像一團(tuán)火,一貼上去就讓他忍不住抖了抖。

  舟向月一手掐著郁燃的下頜,配合著舌尖的動作撬開他的齒關(guān),把藥渡了過去。

  雖然湯藥又有往外流的趨勢,但都被舟向月給堵了回去。

  一邊要注意不讓藥流出來,一邊要讓郁燃把藥咽下去,還要小心不要嗆到他……

  這一口藥喂得無比費勁,折騰了半天,總算都被咽了下去。

  一口藥喂下來,郁燃依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沒什么變化,舟向月卻已經(jīng)眼淚汪汪了——實在是太苦了。

  他在萬魔窟里沒喝過藥,在翠微山也從來沒喝過這么苦的藥……

  舟向月直起身,干裂的嘴唇因為藥液的滋潤變得有了點光澤。

  他擦一把眼淚,又拿起裝藥的碗繼續(xù)喂。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么一碗藥下去,郁燃的氣息平穩(wěn)了許多,臉色也好看了一點。

  舟向月低頭看著少年蒼白的睡顏,把他被冷汗打濕的發(fā)絲拂到一邊。

  只是他哪怕在沉睡中,眉頭也依然緊蹙,仿佛心事重重,又仿佛一直在忍受著痛苦。

  舟向月心里一酸。

  那么深的傷口,怎么會不痛呢……

  郁燃高燒不退,他用毛巾蘸著涼水擦去郁燃額頭和身上的冷汗,又給他擦身子降溫,一盆涼水很快就變成了熱水。

  換了幾盆后,郁燃身上的溫度終于降了一點。

  少年靜靜地躺著,人事不省,身上依然蒸騰著熱氣。

  已經(jīng)是深夜了。

  舟向月接連幾天沒睡覺,開始時不時頭暈?zāi)垦>駵o散。

  又一次差點一頭栽倒在郁燃身上后,他意識到自己也必須得休息一下。

  他糾結(jié)了一會兒——郁燃這個樣子,還是得盯著怕半夜燒起來,燒起來得趕緊降溫。

  但如果體溫下降了,又得趕緊蓋被子保溫,免得他現(xiàn)在這副狀態(tài)又著涼,那就太兇險了。

  最后,舟向月把自己衣服也脫了,哆哆嗦嗦地抱著被子給自己和郁燃一起搭了個被窩。

  雖然現(xiàn)在寒冬臘月半夜三更的沒有熱水,他也先沖了個冷水澡把自己洗干凈——沒辦法,知道郁燃愛干凈,要是他一身鮮血混著灰就進(jìn)他被窩,舟向月怕他半夜醒來會活活氣死。

  舟向月給兩人裹好被子,從背后抱住郁燃。

  冰涼身體觸碰到滾燙皮膚的一剎那,他情不自禁發(fā)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好暖和……

  現(xiàn)在外面天寒地凍,他洗完冷水澡手腳都凍僵了,而郁燃身上真的好暖和……

  舟向月又忍不住想,郁燃要是知道了他在做什么,可能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但他要是真能醒來就好了。

  他把郁燃抱得更緊了些,喃喃低語:“郁燃,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啊……”

  “我還等著你好起來……成為一個特別特別厲害的人。”

  他把臉貼在他的頸側(cè),有點想哭。

  但他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哭也沒有用。

  “然后……”舟向月干裂的嘴角抽動一下,翹起一個輕微的弧度,聲音低得微不可聞,“殺了我。”

  一滴淚落在郁燃臉頰上,像是他的淚一樣,沿著臉頰緩緩滑落。

  舟向月睜開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郁燃的側(cè)顏。

  他側(cè)顏的線條挺括而分明,雖仍是少年人的側(cè)臉,但已有了清晰硬朗的輪廓,唯有低垂的濃密眼睫將凌厲的骨相中和得柔和了幾分,讓人心下一軟。

  舟向月低聲重復(fù)道:“記住啊……殺了我!

  他忽然意識到,這其實是個難得的機(jī)會。他應(yīng)該趁著郁燃還沒清醒,給他下個咒。

  舟向月閉上眼,指尖覆上郁燃的后頸,緩緩勾畫起符咒。

  這是一個隱咒,不需要蘸著血墨畫那么強(qiáng),只需要在郁燃還沒有清醒的時候,多灌輸幾遍。

  總有一天,在合適的時刻來臨的時候,深埋進(jìn)他心底的咒會讓他做出該做的事。

  “殺了我……”

  舟向月喃喃道,然后縮回手,抱住了面前滾燙的身軀。

  眼淚無聲地落到床單上,隱沒不見。

  很久很久以后,哪怕他的手上已經(jīng)沾了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人的血。

  他也始終不能忘記,他染上的第一個無辜之人的血,屬于郁燃。

  舟向月緊緊抱著郁燃,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一向睡眠質(zhì)量都很好,可這一晚惦記著郁燃的狀況,睡眠里卻充滿了沉沉浮浮的不安夢境。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