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林槐知道自己因不想活動腰部偷懶一時,卻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那么他也會對自己在一眾鬼物中脫穎而出之事感到相當欣慰。
然而在踏出房間之前,棒球帽男卻猶豫了。
他猶豫的原因并非為了這么一件小事便捕風捉影、去尋找證據,而是
只要離開公寓,便勢必路過物管室,路過坐在里面的物管。
而深更半夜離開春雨公寓,根本不符合常理!
那么,林槐也勢必會發(fā)現,他已經發(fā)現了自己身份的事實!
日常被他忽略的種種細節(jié)在那一瞬間涌上心頭。
輕易便能向后旋轉180的頭顱。
極為冰冷,像是沒有體溫的手指。
從電梯井里爬上來的行為。
在2樓的詭異行徑。
棒球帽男咽了一口口水。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房門,卻遲遲不能做下離開此處的決定。
太晚了。他想,現在離開,要是被他先發(fā)現明天再說吧!對,明天
這樣想著,他把門反鎖好,用凳子抵住,確保林槐不能進來。之后他才回到臥室,提心吊膽地睡著了。
然而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刻,原本癱在沙發(fā)上的暗紅旗袍
從內而外地,鼓了起來。
先是臀部,然后是背部,接著是手臂
就像是
有什么東西,正在把它穿起來似的!
暗紅的旗袍在沙發(fā)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它的腰部出現了一點褶皺,像是有什么人在轉過身,注視著臥室的方向。
月光下,其他被懸掛著的衣物,也在無風的室內靜靜搖擺著。
深夜,林槐睜開了眼。
哈欠
林槐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他的頭發(fā)有些亂,臉上還帶著點睡眠不足的氣息。黑白相間的哈士奇收回了正在揉他的臉的爪子。
今晚有什么情況嗎?
在過去的幾天里,林槐在公寓里過著相當平靜的物管生活。
林槐晚上睡覺,白天工作?紤]到對住戶生命安全的捍衛(wèi),楚天舒則和他持著相反的時間表。他白天做完飯后便睡覺,晚上起床。在林槐沉睡時炯炯有神地巡視各個樓層,探查住戶情況。
沒辦法,任務規(guī)定不能有住戶在年底到來前想起自己死亡的真相(被殺死),兩人只好這樣殫精竭慮地熬著,時刻守衛(wèi)著住戶們的安全。
今晚楚天舒既然用爪子把他刨醒,就說明公寓樓里有情況發(fā)生了。
501,棒球帽男的房間。在說到關鍵問題時,楚天舒總是言簡意賅,里面有聲音。
不是一直有聲音?
今晚的不一樣。楚天舒跟著他進入電梯,我能感覺到,今晚或者明晚,會有事情發(fā)生了。
無需多言,林槐對楚天舒的判斷深信不疑。電梯快速地向上走,楚天舒蹲在電梯里,見林槐又打了個哈欠,突然道:你覺不覺得這個單人副本,難度有些過高了?
林槐:?
他想了想被自己錘爆的嘆息之墻、被楚天舒錘爆的蟑螂屋、被自己和楚天舒聯(lián)手錘爆的第四層樓、被自己錘爆的201怪談
林槐誠懇回答:沒有,我覺得難度還挺適中的。
他想了想,又道:也就是四樓那里有點難度,不過中級場嘛,有點難度也是正常的
楚天舒搖了搖頭。
于你而言有難度,就已經是很不正常的事了。他說,這是一個單人副本,一般來講其他玩家不會帶著一只狗
林槐:然而就算你不在,我自己也可以從電梯里逃下去。
楚天舒:可你又不是普通中級場玩家的水平。
10個住戶,9個房間,11個怪談,日日夜夜都要監(jiān)控著所有住戶的狀態(tài),這根本不是普通玩家能夠獨自解決的難度。楚天舒道,如果這個副本的參與者是普通玩家的話,這意味著,它根本沒打算讓這個玩家活下去。
林槐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
楚天舒:所以
林槐:所以這個副本是為了我獨家定制的?
楚天舒:所以這個副本應該有其他的、適合普通玩家的簡單通關方式。
林槐想了想,道:有道理,所以
電梯門在林槐面前緩緩打開,他轉眼瞥向楚天舒:你這個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你會告訴我這件事,說明你已經找到了簡單的通關方法?
楚天舒跟他走出電梯:不值得炫耀的小事一樁。
林槐瞥了一眼他瘋狂擺動的仿佛在說著快來夸我的尾巴,虛起了眼。
ok,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離開這里的方法,那你怎么不
因為你玩得挺開心的。
那你告訴我是因為
讓你能夠放心地隨便玩,不要害怕翻車。楚天舒蹭蹭他的手,有我兜底呢。
說著,他用鼻子指了指501的房門:去吧,里面應該已經快有事情發(fā)生了。
棒球帽男躺在床上。
鼻尖的窒息感越來越重,他感覺身體很沉,像是被什么東西壓在身上。
呼呼
夢里,他站在一家民國公館門口。
公館內部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身著旗袍的女子和中山裝、西裝的男子來來去去,談笑風生。他站在大廳門口,一切的場景都泛了黃。
這里是
公館外是濃濃的夜色,他向前一步,就能進入那精彩紛呈的熱鬧鄉(xiāng)里。
香檳、紅酒、香氣撲鼻的食物一切都在吸引著他入內。
然而卻有一個意識在不斷地告訴他。
離
先生?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棒球帽男回頭,站在他身側的是一個妙齡女子。
她梳著發(fā)髻,身穿一條暗紅色的旗袍。
先生,想進去看看嗎?
女子低著頭,棒球帽男看不清她的臉。然而莫名的,他便從那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危險。
我
他想要離開,卻發(fā)現自己無法邁動腳步。
他的腿像是灌了鉛!
先生?
同樣的聲音從另一個向他走來的女子口中響起。那是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女學生,同樣低著頭,身穿著白底黑梅花的旗袍。
我們今晚還差一個客人。第三只手捉上了他的手臂,那只手來自一名淡黃旗袍的女子。
你
危險!離開這里!
遠處的大廳在他眼里旋轉著,突然之間,里面的場景都發(fā)生了變化!
那些談笑著的、行走著的人在頃刻腐化,成為了一具具穿著衣服的枯骨。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也變成了一灘腐爛的黑色物質,大片大片的蜘蛛網垂下,灰塵揚起,整個大廳立時從金碧輝煌變得凋敝!
而那些骷髏則一個個地回過了頭,黑洞洞的眼孔看著他。
先生?
棒球帽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下頭。
捉著他手臂的紅色旗袍的女人
居然也是一具腐臭的枯骨!
而他也在此刻認出了那個女人身穿的衣服
正是他今天從外面買回來的,晚上被他隨手扔在沙發(fā)上的
那件暗紅色的旗袍!
里面沒聲音,不會是死了吧?
林槐整個人像是壁虎一樣地貼在門上,仔細聽著里面的聲音。
好像很熱鬧,像是有很多人在行走他閉眼感受著,所以這個人買回的不僅是一件件舊時的衣服,還有里面的人。
是的。楚天舒看好戲般地吹了個口哨,這些人夜夜在他家里開趴體跳舞,現在就等著他這個主人加入呢。
林槐眼前一亮。
是么?他好奇道,有意思,讓我看看里面的場景。
說著,他的眼睛一紅,將眼睛貼上了501的貓眼。
棒球帽男從噩夢中醒來。
從半個月前開始,他就一直在做這場關于舞會的夢,然而這卻是他第一次半夜驚醒。
他捂著自己不斷搏動的胸膛,正驚魂未定著,卻在自己的被子上,看見了三件旗袍!
淡黃色的、白底黑梅花的、暗紅色的
那分明就是在夢中出現過的三名女鬼身上的旗袍!
他剛想發(fā)出一聲慘叫,卻聽見了門口傳來了咚的一聲。
這一聲硬生生地把他的慘叫都給憋回去了。
什么東西?!
有什么東西在他的門外?
他一下便忘記了那三件旗袍,踩著拖鞋,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門。
并聽到了,絮絮的低語。
在聽見那聲音時,棒球帽男的頭皮都炸開了!
那赫然是那個物管的聲音!
冷汗涌上了他的背脊。
大半夜的,那個物管不睡覺,跑到他門口來干嘛?
總不可能是為了守護他的人身安全吧?!
物管的聲音時而憤怒、時而喜悅,他像是在和某個人說話,然而棒球帽男自始至終,只聽見了他一個人的聲音!
像是一個瘋子在對著空氣絮絮低語!
死。
完了。
進去。
無數令他恐懼的只言片語從門外傳來。棒球帽男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突然間,門外的聲音消失了。
棒球帽男滿身冷汗,他在恐懼中靠著墻,等了許久。
再沒有聲音傳來。
月光下,客廳里的幾十件舊衣仍在輕輕地抖動著。棒球帽男咽了口口水。
走了?
不,不行,透過貓眼看看?
這樣想著,他躡手躡腳走向門板,壯著膽子看向了貓眼。
然后
他看到了一只血紅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棒球帽男:我要逃亡!
第257章 我們人多勢眾
咚!
門內傳來一聲巨響,門外的林槐嚇了一跳。
啊啊啊!
慘叫聲不斷地從門內發(fā)出,里面的人像是看到了某種極為恐怖的東西一般。
林槐:?
他方才開了陰瞳,在觀察門內景象。然而還未來得及看清,就眼前一黑。
然后便是棒球帽男的慘叫。
他應該是被襲擊了。林槐轉向楚天舒,得出結論,我們得抓緊時間。
他正說著,里面便傳來了手腳在地上摩擦著拖動的聲音。
你聽,林槐繼續(xù)道,他正在被鬼拖著向里面走。
不能再猶豫了。林槐想了想道,他應該已經沒有自己給我們開門的能力了,我先去找把消防斧來。
門里,棒球帽男跌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向里爬著。
他沒有什么別的想法,只想離這扇房門越遠越好!
然而他剛爬行了幾步,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棒球帽男:?
那個紅眼睛的鬼走了?
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然而他走了?
棒球帽男一時迷惑,他跌坐在地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在他判斷著林槐的下一步動作時,林槐也從五樓的墻邊取下了紅色的消防斧。
他顛了顛手中的斧子,一步步地走向了501的房門。
不到萬不得已時,他并不想直接用斧頭砍門,畢竟這實在是太暴力了。使用一把斧子,也并不符合他身為耽美文男主的優(yōu)雅、俊美身份。
他于是先優(yōu)雅地用手指敲了敲房門問好:
邱邦?
陰冷如催命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棒球帽男明白了。
那個人根本沒離開!
剛才他的行走,是想要迷惑自己,好讓自己放松警惕出門!
如果剛才他信了那一串腳步聲,奪門而出,現在恐怕已經成了一縷亡魂!
棒球帽男很迅速地分析出了林槐的戰(zhàn)略。他捂住嘴,讓自己不發(fā)出聲音。
他好像不回復。楚天舒說,你勸說一下他?
林槐點點頭。
楚天舒:他現在應該很害怕,你不要嚇他。
林槐:放心,我只會和他擺事實,講道理。
楚天舒:可以的話對他笑一下,笑容有助于融化你們之間的隔閡。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個物管似乎低聲說了些什么,棒球帽男聽得心驚膽戰(zhàn)。
接著,他聽見了一連串笑聲。
呵呵呵呵呵別裝了,我知道你躲在里面。
棒球帽男:!!
陰冷恐怖的聲音仿佛催命符。對方一語就道破了他正在假裝自己不存在的事實!
不,或許這個人只是想詐他一詐,如果他發(fā)聲,就是真的中了對方的圈套
里面依舊沒有聲音發(fā)出,棒球帽男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頑抗到底。林槐于是柔聲道:別裝了,我已經聽見你的呼吸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