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著頭,想了半天,忽然抬頭看向了老人,喉結(jié)動了動說道。
“有什么辦法……能不下地獄嗎!
老翁愣了一下,笑著說道。
“這……我哪知道!
看著失魂落魄的男人,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
“上了岸有個掛著月牙的教堂,教堂附近有很多曬太陽的貓……你去找一個叫梅爾吉奧的牧師,他也許知道!
……
天都。
喜慶洋洋的氣氛中暗藏著幾分肅殺。
返回天都復(fù)命的格羅夫?qū)④婎^兩天還風(fēng)風(fēng)光光,在會上嘴巴沒邊的跑火車講話,結(jié)果沒幾天便如薩瓦預(yù)料中的那樣被扎伊德拿下。
不過接下來的劇本倒是和委員會的大委員薩瓦猜的一樣。
戈帕爾這頭“灰狼”終究還是走在了“鐵將”格羅夫的前面。
義憤填膺的小伙子們將戈帕爾堵在了自家的宅邸,所有人都不得入內(nèi),也不許出來,包括戈帕爾每天都要吃的咖喱。
緊接著沒多久,人們又在他的家里搜出了西嵐時代的斗獸棋。
聽到仆人通風(fēng)報(bào)信后戈帕爾自知命不久矣,悲憤交加之下終于下定決心率灰狼舊部拼死一搏,卻不料計(jì)劃敗露,幾個不該打的電話反而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萬念俱灰之下,他安排好了自己以及一家老小的后路,先放消息要去金加侖港,背地里卻預(yù)備好了西帆港的小艇,打算跑去麥克倫將軍的地方。
可也許是壞事做多了的緣故,那天下了場大雨,而且雷電交加。
來抓他的人早到了半小時,來接他的人卻晚到了。
“天要亡我!”
看著前門進(jìn)來的士兵,戈帕爾面如死灰,猶如喪家之犬。
走投無路之下,他只能借故上廁所,準(zhǔn)備從后院廁所的墻上走了,卻不想被來抓他的士兵識破了他的伎倆。
那小伙子見戈帕爾已經(jīng)騎在了墻上,抓起竹竿就去捅他屁股,卻不想下手沒輕沒重,把慌不擇路的戈帕爾給捅了下去,一頭扎在了石磚路上。
“轟——!”
興許是來索命的陰魂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空中響起了一聲炸雷,閃爍的光芒照亮了陰濕的小巷。
他渾身沾滿了泥水,趴在地上抽搐著,想要掙扎起來,卻嗆了滿嘴的泥水。
“救……命……”
到此為止他都還剩一口氣,只要來個人扶他一把,他就能活。
只可惜他卻絕望的看見,周圍的家家戶戶都閉上了門窗,全當(dāng)外面的響動沒有一樣。
可惜了。
同是下雨的晚上走的,有人卻是站著死,有人卻走得像條野狗一樣。
一代“軍神”戈帕爾,就這樣窩囊地摔死在了自家后院廁所背面的墻根下……
翌日。
戈帕爾的死訊傳遍了全城。
人們興高采烈的鼓掌,歡呼這頭灰狼終于死了,一如歡呼他進(jìn)城時一樣。
正在鐵窗中軟禁的格羅夫聽見了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尋思著是什么大喜的日子,于是沖著門口的士兵小聲問道。
“家人……請問這外面,是什么聲音這么吵?”
那聲音唯唯諾諾,絲毫沒有“鐵將”的霸氣,反倒像個未老先衰的老匹夫。
那年輕的士兵冷眼瞧著他,那眼神仿佛在說“誰和你是家人”,但還是冷著臉答道。
“戈帕爾這個叛徒死了。”
格羅夫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像一枚200磅的航彈在他旁邊爆炸了一樣。
也許是兔死狐悲。
他大驚失色,雙手握住鐵窗叫喊道。
“戈,戈帕爾死了?!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我不同意!不——他是叛徒!我是清白的!扎伊德是了解我的,再給他打個電話吧!求求您……”
鐵窗被枯瘦的手腕搖的咯吱作響,那士兵卻像沒聽到一樣。
在“誰可以落井下石,誰需要網(wǎng)開一面”這件事情上,大多數(shù)婆羅人都是有著共識的,那就像靈能一樣無需用語言去講。
戈帕爾已經(jīng)完了。
格羅夫還能活得了嗎?
就算是天都的小孩子也知道,狼肉吃完了該殺狗了……
……
狼死了。
狗死定了。
薩瓦這個太子和一眾功臣們也坐在了火坑上,被烤得坐立不安,屁股發(fā)燙。
天都仿佛陷入了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那些只會打仗的大老粗們頭一回體會到了什么叫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不過,真正讓蓋爾三觀盡碎的還不是戈帕爾那凄慘無比的下場。
而是他曾經(jīng)最最最瞧不起,甚至于憎惡到骨子里的卡巴哈委員的下場。
那是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早晨。
雖然天都已然變成了一座燒人的火坑,但沸騰的大火暫時還沒燒進(jìn)天都大學(xué)的校門。
坐在課堂里的蓋爾正百無聊賴的打著瞌睡,回味著昨晚女學(xué)生的滋味兒,卻不想被“砰”的一聲驚醒,嚇得課本都摔到了地上。
所幸這棍棒不是敲到他頭上,而是敲在了卡巴哈委員的腦殼上。
自從聯(lián)合辦學(xué)以后,這個教育委員既當(dāng)校長又當(dāng)教授,在轟炸機(jī)的咆哮下風(fēng)里來雨里去都沒倒下過,這回卻把鼻血濺在了講桌上。
卡巴哈委員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怔怔地看了那幾個拎著棍棒的小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后的大人。
不過他最終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沉默地?fù)炱鹆说粼谥v桌上的課本。
“同學(xué)們,把你們的課本翻到第37頁,我們今天講《l先生》,那是老師的一位故人嘔心瀝血完成的——”
啪!
那棍棒舞的像風(fēng)一樣,風(fēng)卷殘?jiān)瓢愕陌阉蚍诹说厣稀?br />
“我們問你話呢!”
“那天在劇院里!你都說了什么!還有為什么沒有鼓掌!”
卡巴哈沒有說話,就當(dāng)那些對他拳打腳踢的人不存在,伸手去撿那個凝聚著無數(shù)人心血的課本,直到課本被搶過去撕爛。
他不再去碰課本,轉(zhuǎn)而想站起說話,卻被打翻,又站起,又倒下……直到折騰的頭破血流,連那幾根棍子都折斷了。
他的骨頭確實(shí)很硬,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那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眉頭一擰,牛勁兒跟著脾氣一起上來,舉著半截的棍棒正要給他最后一擊,卻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了。
男人稍息站立,看著坐在課堂里的學(xué)生,聲音冰冷的說道。
“同學(xué)們,你們是卡巴哈的學(xué)生,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既然他不肯交代自己的罪行,反思自己的問題,你們來替他講!
“一個一個來!
課堂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嚇傻了。
包括蓋爾。
他感覺大腦就像中了一槍,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回不過神來。
卡巴哈……
該恨這家伙的明明是自己,都怪這家伙搞那什么大考害得自己出丑,把本屬于自己的機(jī)會分給那些泥腿子們,這些下等人……憑什么替自己恨他?
憑什么啊……
這不合理啊。
他想不明白了。
或許是因?yàn)樗A,也或許是因?yàn)榘褧o讀傻了。
而就在這時,他猛然間想起了納亞克——那個聰明的像妖孽一樣的小弟臨走之前和他說的話。
‘我有甲乙丙丁四大將軍……我知道自己遲早要把他們都?xì)⒘!?br />
‘回去以后藏好自己……能慫就慫……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柔軟的蛆……’
蓋爾忽然后悔了。
或許當(dāng)時他應(yīng)該跟那家伙走的,但現(xiàn)在就算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不過……
為什么要走?
蓋爾的心中忽然笑出了聲,因?yàn)榫驮谶@一瞬間他猛然意識到,周圍都是一群吃土的羊。
多好的羊兒啊。
主人想吃肉,生怕主人吃不飽,甚至都不用主人自己磨刀。
它們主動咬死了那只不合群的羊,并將他的血肉獻(xiàn)了出來。
他想起了納亞克的第三句話。
‘會輪到你的,我說的。’
蓋爾神使鬼差的站起身來,教室前后的一雙雙眼睛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