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絕大多數(shù)庫存都會在保質期還沒到一半的時候處理掉換成新的。
他也是因為讀博士的時候恰恰研究過相關課題,才了解到這個知識點的。
林悠悠的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笑容。
“冷凍保存是么?關于解凍有更具體的操作方法嗎?”
那個稍顯年長的醫(yī)生謹慎的說道。
“我可以教你操作方法,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可問題是就算你記住了也意義不大吧?”
“怎么會?只要有辦法就好。我會把操作流程記錄下來……在我咽下最后一口之前!
說著的時候,林悠悠看向了躺在治療床上昏迷不醒的那個姑娘。
她慈愛地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額前僅剩下的幾縷頭發(fā)。
那應該是張美麗的臉。
即便那光潔的皮膚已經(jīng)腐爛,她仍然能透過那埋在放射塵之下的純凈的靈魂。
“……你會活下去的!
“你的伙伴,是個勇敢的孩子……并且他的勇敢不輸給我們任何一個人!
“我相信他一定能治好你,用我留下來的辦法。”
……
最后的晚宴持續(xù)了三天,而在之后的排練又持續(xù)了將近半個月。
在這段不存在的時間里,所有人都明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無論是死去的人。
還是活著的人。
終于到了臨別的那一刻,所有船員都默契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那是他們在進入超空間航道時的位置,同時也是中子彈爆炸時他們所在的位置。
除了三部太空戰(zhàn)斗小組的戰(zhàn)士。
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前,他們還要去做最后一件事情。
那就是回到事故發(fā)生的現(xiàn)場,將那艘不存在于這片時空的休眠艙放回到那艘登陸艇里,并將被打翻的“盒子”重新蓋上。
兩名穿著動力裝甲的士兵抬著棺材一樣的休眠艙穿過了隔離帶。
看著躺在健身房中的那艘飛船,肖勇咧嘴笑著說道。
“說來真是奇怪……”
羅一問道。
“奇怪什么?”
肖勇笑著答道。
“我們這些人都已經(jīng)死了,卻還能和‘活人’一起執(zhí)行任務。”
“你說的活人指的是我,還是200年后的那個孩子?”
“都有吧!
看著走在前面的隊友,羅一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這確實是一段離奇的經(jīng)歷,不過我想它既然發(fā)生了,就一定有它發(fā)生的理由!
他不是物理學家,很難從物理學上給出合理的解釋。
一定要說為什么。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相信著吧。
在面對絕境的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種下了名為希望的種子。
這本身并不是什么很難解釋的事情。
兩人將休眠艙抬進了房間,將它放回了那艘扭曲變形的登陸艇里。
接著,他們關上了艙門,離開了房間,撤走了房間外的隔離帶……就像未曾來過一樣。
在值班室里交還了裝備,肖勇深吸了一口氣,和羅一中士互相行了個軍禮,隨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門外。
從他回到自己房間并關上門的那一刻,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原點。
停滯的時間將繼續(xù)向前。
他們的肉體將在放射塵中腐朽,而他們的靈魂將前往200年后的戰(zhàn)場。
那將是幽靈與幽靈的對決。
借于活人之手。
無論最終勝負如何,他們都不會讓他們的孩子獨自面對那來自舊時代的幽靈。
他們將并肩作戰(zhàn)。
獵戶號導彈巡洋艦的艦橋,站在落地窗前的趙天河整了整頭頂?shù)能姽倜,隨后將目光投向前方那片深邃的星河。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外面的星星似乎很久以前就停住了。”
雖然宇宙中看見的星星并不像大氣層內那樣頻繁的閃爍,但它們并非是完全靜止不動的,也會交替著紅藍的光芒。
尤其是當它們的相對距離發(fā)生變化的時候。
同樣注視著那片燦爛的星河,吳夢珂表情柔和的笑了笑。
“其實我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后來才明白過來,不是它們靜止了,而是我們停住了……”
趙天河笑了笑,瞇著眼睛說道。
“看來這片宇宙中還藏著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隱約中,他的雙眼似乎看見,那片凝固的星河再一次閃爍了。
而且和以往不同。
那是他未曾見過的絢爛光芒。
“看來時間快到了!
“上校!
聽到一旁傳來的聲音,他微微側過臉,從那閃爍的繁星挪開了視線。
只見那位共事多年的老友,此刻正將抬起的右手貼在帽檐的邊緣。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莊嚴肅穆。
“謝謝……”
“與您一起共事是我的榮幸!
看著神色莊重的吳夢珂,還有那些和她站在一起的人們,趙天河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抬手回敬了一個軍禮。
“該說榮幸的是我,能和你們一起共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感謝諸位數(shù)年以來精誠合作!
“我們陵園里見!
……
寂靜無聲的宇宙中忽然綻放了一道閃耀卻無人能看見的光芒。
就在獵戶號導彈巡洋艦離開超空間通道的一瞬間,肆虐的中子羽流便穿透了那堅不可摧的裝甲,緊接著爆炸的聲波順著支離破碎的鋼鐵蔓延了每一個船艙。
和吳博士說的一樣。
那是發(fā)生在一瞬間的事情,快到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3000名船員便有2700余人斃命,活下來的僅有227人。
而即便是活下來的227人,也無一例外地受到了重創(chuàng)。
高能的中子射線摧毀了他們體內各個器官與組織的細胞結構,以及游離在細胞與細胞之間的大分子蛋白,所幸的是他們體內的仿生學義體只受到了電磁脈沖的影響,將他們從鬼門關里短暫的拉了回來。
然而危機并沒有結束。
爆炸的中子彈不僅僅殺傷了獵戶號上的船員,也重創(chuàng)了獵戶號本身。
在沒有救援的情況下,他們沒有任何一丁點兒生還或者自救的可能。
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而與此同時,搭載在登陸艇上的智能程序開始工作。
趁著獵戶號導彈巡洋艦陷入混亂,登陸艇的艦載ai按照預設好的程序,毫不留情地發(fā)動了電子戰(zhàn),爭奪獵戶號的控制權。
若是正常情況下,十部的信息安全工程師與人工智能專家絕不會讓它得逞。
然而如今整個十部幸存下來的工程師甚至用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面對有備而來的電子戰(zhàn)入侵幾乎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來自雙子號的智能病毒將毫無懸念地突破獵戶號的防火墻,而等到獵戶號上的幸存者們回過神來,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承載著雙子號導彈巡洋艦全體艦員意志的智能程序將接管整艘星艦,并利用后者的艦載服務器“借尸還魂”,接著繼續(xù)執(zhí)行那個名為“終末之戰(zhàn)”的計劃。
整個計劃是可以說是完美到天衣無縫。
甚至于早在五光年之外,這枚子彈就已經(jīng)命中了標靶!
然而,文明的火種并未就此熄滅,反而綻放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下層甲板的動力室,癱倒在地上的工程師用胳膊肘蹭著地面,艱難地向前爬著。
鮮血止不住地從他的口鼻滲出,混著粘稠的血塊淌在合金地板上,被他胸口的衣服蹭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拖痕。
他的雙腿已經(jīng)失靈,能動的只有兩條義體胳膊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忍受著那全身灼燒一般的痛苦,爬進了動力室的操作間。
這艘星艦的聚變反應堆與他只有一墻之隔,而電源就在他的面前。
如同深淵中爬出的厲鬼,渾身是血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支起了半個身,伸出顫抖的右手,將沾著血的鑰匙送進了鎖眼,用力一擰,打開了安全閘上的保護罩。
設計空天軍星艦操作安全手冊的家伙大概不會知道,他當年反復斟酌之后寫下的第27條規(guī)定,如今意外救了地球上所有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