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再次被拂香纏上,我拉了桑落,拖了還在床上睡得死去活來的君崖,帶著滾滾,著急忙慌地離開了梧桐宮。瞧著宮門口一臉無奈的清霄和匆匆追出來的拂香,與桑落,君崖同在云頭上的我終于舒了口氣。
“怎么,抵不住拂香公主的熱情了?你們以后可有幾千幾萬年要一起生活,今時今日你就該留在她身邊多適應(yīng)適應(yīng)!北藭r,一手拉著我,一手扯著君崖的桑落將我扶額吐氣的動作盡收眼底,笑著說道。
“適應(yīng)?為了擺脫這個艱苦的環(huán)境,我一定要努力在這一百年里把自己嫁出去!最好嫁得越遠(yuǎn)越好,躲個清凈。”桑落的話讓我不得不為我日后的生活做打算,若是日后時時刻刻被這個有選擇困難癥又沒有主見的嘮叨嫂子纏著,我大約要折壽成千上萬年。
聽了我的話,桑落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拉著我的手微微緊了緊又松開些許。一旁睡眼惺忪的君崖在聽到我的話之后瞬間瞪大了眼睛,越過桑落,笑瞇瞇地看著我:“若是需要幫忙,隨時說一聲,我麟趾山的云翳洞府可清凈了,嫁過來絕對沒人煩你!
“你還真是仗義。”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干笑了兩聲。
“唔,鋤強(qiáng)扶弱一直是我的風(fēng)格,不用夸我,大義凜然這個詞本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碧秩嗔巳嗯⒌念^發(fā),君崖頗為“謙虛”地笑道。
我呵呵笑了兩聲,對于君崖這般睜眼說瞎話,胡亂用成語的行徑,我向來是十分佩服的,想來找遍這四海八荒,便是再也找不出如他這般能面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番話的人來。我便是這么想著,隨著桑落與君崖飛了半日,終于落在了紫微宮的山門前。
看到眼前那片淺紫色的花海如今有一半全部枯萎,不由得一愣,轉(zhuǎn)頭不解地看向桑落。
“先前那孽障寄魂在忘憂花仙靈中被你帶回了青鏡山,之后借著仙靈的氣息避過了我的結(jié)界,在此修煉近萬年,那日因你的到來而顯露真身,死于七殺陣下之后,原本被他寄魂的忘憂花便全部枯萎了。”桑落不急不緩地為我解答,我這才想起了那日在忘憂花海遇到的怪物,不由得身子一顫。
“既然枯萎了,為何不干脆拔除了,留在這里看著也不好看!蔽沂凹壎希辉冈僭谶@花海前停留,每每看到這片花海,就會想起那惡心的怪物來。
“且留著吧,這忘憂花的仙靈只有這么多,養(yǎng)了萬年才變成這般,若是移除也有幾分可惜,有青鏡山的靈氣澆灌,指不定還會變回來。”桑落緊隨其后跟了上來,卻是搖頭說道,他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一半盛開,一半枯萎的花海,輕輕嘆了口氣,眼中帶著幾分不舍。
“都枯成這樣了,要想在變成原來的樣子,想來是很難了吧,都怪我,若是不來這花海,指不定就不會這樣了!边@樣一說起來,我還真是頗有幾分愧疚,若不是我將那怪物引了出來,這地方如今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雖然想著能變回原樣最好,可是,若是變不回去了,也不能強(qiáng)求,一切便順其自然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桑落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片刻之后才又移開。被他瞧得有些不明所以,我總覺得,他這句話說的是那些花,卻也是在說如今的我。
可是,什么才是順其自然?如今一個上神的身子里塞了一個凡人的魂魄,所有人都以看一個上神的眼神來看我。在他們眼里,我依舊是那個身份高貴,所向披靡的上神?墒,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自己到底有哪些本事,很多時候跟在他們身邊,我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拖累。
“師傅,這么早就回來了?”我正想著,卻聽得玉階之上想起熟悉的聲音,一身紫袍的九韶迎著朝陽站在初陽殿前,面帶笑意看著拾級而上的我們,待桑落走進(jìn),還頗為恭敬地朝桑落拱手做了個禮。
“你前些日子偷跑的事情,為師還未與你清算,今日一早等著,是來請罪的?”桑落挑眉看著面帶笑意的九韶,只一句話便將九韶的笑都堵了回去。
“我這也是帶凰羽師姐回去辦正事,如今這番場景,不也是師傅樂得見到的嗎?”九韶愣了幾秒,便有笑著湊到了桑落身邊,與我們一起往初陽殿走。
“樂得見到?你做這事情,問過天帝,問過梵清沒有?”桑落斜覷了九韶一眼,淡聲問道。
“小事而已,他們大約也是沒心思過問的!碧岬教斓酆丸笄澹派仡D了頓,才繼續(xù)說,“即便是過問,反正我這個二太子給他們找麻煩也不只是這一次兩次了,想來他們也都習(xí)慣了。”
“既然回來了,便去幫玄玉他們吧!鄙B溆智屏司派匾谎,終是嘆氣搖頭,想將他打發(fā)走,臨了又看了我一眼,“帶凰羽去書房吧,回來得早,正好可以去看看請?zhí)麑懞昧藳]有,也該開始送了!
我先前還在笑看桑落訓(xùn)九韶,想著他這下子終于是遭報應(yīng)了,卻不想,桑落一轉(zhuǎn)頭便說到我,我苦著臉求救般地看向一旁的君崖。
“我與凰羽一起去吧,想來有些仙家她也識不得,我在她身邊幫忙,也好給她介紹介紹!本鹿皇终塘x地站了出來,卻只是揚(yáng)眉看了九韶一眼,“九韶師弟還是快去撫留殿吧,這些日子你那結(jié)界都是玄玉補(bǔ)的,如今即將落陣,他快要忙不過來了!
九韶這才轉(zhuǎn)頭瞧了我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頓了幾秒,才拱手朝我們做禮:“那九韶便告辭了,有勞師兄師姐了!
我看著九韶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君崖,雖然兩個人皆話語淡淡,我卻總是覺得他們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九韶走了之后,我便被君崖帶著往書房走,先前隨著司命在各殿視察,我就覺得這紫微宮殿宇極多,分布復(fù)雜,各種回廊九曲十八彎,如我這般的路癡,若是沒有人帶著,想必一定會迷路的。
在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推門進(jìn)入書房,看著面前十七八摞一人高的請?zhí)麜r,我真心覺得,還是迷路在這紫微宮里,再也找不到這鬼地方才是最好。
“君崖小朋友,我一直想問你,那日為何要拉我下水?這樣的事情,你不想做,推給司命,玄玉,九韶之類的不就好了,你與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瞧著偌大的書房里,除了我與君崖便只有這些成百上千本的請?zhí)彝蝗挥幸环N想要掐死君崖的沖動。
“唔,他們都各有差事,如我們兩個這般無用的,便只能做這苦力活了!本卵凵穸汩W,笑看著我,“這是桑落的原話,可不是我說的。先前若不是推給你,那一定就是我一個人在這里分發(fā),如今拉上你,我就也不覺得無聊了!
“唉,人弱被人欺果然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闭f起無用,我這才想起,這紫微宮中,確實還有一個跟我一樣沒什么用處的人,先前我就聽桑落說過,如今的君崖也不過只有上千年的修為,平日里除了尋常一些的結(jié)界術(shù)法外,就連遠(yuǎn)程的飛行都無法自理。
這么一想,倒是覺得君崖比我還可憐許多。畢竟,我從前便是一個什么法力都沒有的凡人,過來之后,對于修為盡失這件事情,除了覺得有些可惜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墒蔷虏煌,他從前是有修為的上神,聽說當(dāng)初在紫微宮學(xué)藝之時,堪稱學(xué)霸的他在術(shù)法修為上早早便高出同輩師弟師妹許多。
可是如今失了大半修為的他,成了這般模樣,想來雖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可是他心里也會不好受的吧。他變成這般模樣,全是因為凰羽,本想著,他應(yīng)該恨凰羽才對,可是那日在忘憂花海的那些話,雖說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可是我總覺得,這君崖對凰羽,才真的是捧了一顆無怨無悔的真心。
只是可惜了,如今的我,并不是那個他想真心相待的凰羽,這也是我一直想要脫離這群人的原因。在他們心里,我是那個活了四萬歲,打遍六界八荒,敢愛敢恨的凰羽上神。他們護(hù)我,愛我,甚至恨我,皆是因為以為我是五百年前的那個人。
我只怕,有一日他們終會發(fā)現(xiàn),我不是凰羽,不是那個他們等著盼著愛著恨著的那個人,那個時候,不知道我是會承受不起他們的失望,還是接受不了一路走來卻并不是因為我自己是自己而被他們關(guān)照著的這份心情。既然料到遲早有一日會有這般結(jié)果,那還不如早日抽身,早點斬斷原本就不該屬于我的牽連。
我本也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既然不能面對日后的結(jié)果,那么就讓我在剛開始的時候,就將這件事情掐斷,不讓它再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吧。這么一想,我更是堅定了要離開神界,去過凡人生活的決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