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猛地蹲了下去，抱膝藏住自己的表情。
他的背后是衛(wèi)生間里明亮溫暖的暖燈，面前則是隊友們殷勤關(guān)注的問候。
所有溫暖都包圍著他，讓他感到無比的欣喜又歉疚。
艾利亞斯的眼神微微一撇：“……沒關(guān)系，我們只是想問您吃不吃宵夜�！�
“啊對對，”克洛維斯立刻幫腔，“對對對對，我們都餓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說吧，不著急�！�
陸枚則站了一會兒，煩躁地抓抓頭發(fā)：“這么大個發(fā)卡都能弄丟？趕緊起來，大不了考完試回去，本殿賞你百八十個�！�
“指揮，”郁郁從他手臂間的縫隙里把面巾塞進(jìn)去，“伍德同學(xué)送來了「回收者」的遺物，我們一直在等你�！�
林逾抬起頭，他注意到楊全恩一隊不知何時已經(jīng)靜悄悄退去了房間的另一邊，好像刻意給他們留出空間似的。
但他也再顧不得其他了。
滾燙的眼淚洶涌而出，一瞬間爬滿臉頰，眼圈和鼻尖連帶著耳翼燒紅一片，林逾甚至壓抑不住身體的顫抖，他緊緊咬著下唇，顫聲回答：“我殺了他們�！�
“——他們都因我而死。還有、還有爸爸……爸爸也是為了我……”
從福利院時期的89-110等人，到后來認(rèn)識的奧賽爾，再到此次考試中相繼離開的韋斯利·羅德、「回收者」、“郁爾安”、「午馬」……
林逾清晰認(rèn)識到自己心境的反復(fù)拉扯，但他無法擺脫這無休止的自我鞭笞。
“你說什么蠢話？”陸枚喝問，“我可是每多活一天都在折陸權(quán)的壽，那我是不是該趕緊去死��？”
“就是啊！我、我還跟你一起處理了……那個克隆體�！笨寺寰S斯小聲嘟囔，“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有道德感，那時候不是還興沖沖說我們是幫兇，我這輩子都不能背叛嗎？”
郁郁也道：“我殺了爸爸�！�
“……那不是你爸爸�！�
“我殺了小爸�！�
艾利亞斯更是哭笑不得：“抱歉指揮，我大概……手上堆的人命有點數(shù)不過來�！�
“不過您應(yīng)該明白，您心里所愧對的那些人們并不是被您‘殺’死。他們只是自愿將‘生’留給了您和其他人，不單單是為您，也是為了您曾帶給他們的希望和安慰。
“與其說被您‘殺死’，更可能是您將他們從昏暗的‘生活’里拯救�！�
艾利亞斯把他輕輕拉了起來，一米九的身高和寬闊的肩懷足夠他把林逾納進(jìn)懷抱。
克洛維斯和陸枚先后擁近，郁郁也迷迷糊糊加入他們。
五個人的手臂搭在隊友的肩膀，每一只手都散發(fā)著滾燙的熱意。
“向前吧�！卑麃喫拐f。
克洛維斯也說：“下一站就是福利院，當(dāng)然只能向前了！”
陸枚道：“好土的姿勢……不過我也想知道，我和陸權(quán)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郁跟著點頭：“楷恩叔叔的情況、爸爸的生物信息、還有小爸……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克洛維斯：“都說那個不叫小爸啦�！�
郁郁：“小媽？？”
克洛維斯：“……”
克洛維斯：“還是叫小爸吧�！�
他們就這樣弓著腰摟著彼此，直到林逾忍俊不禁，笑聲便如引線，勾起房間內(nèi)所有人的笑。
旁邊的楊全恩一隊等得不耐，兀自打開了投影設(shè)備。
于是在他們的身后，響起少年清越的話音：“那個——上午好。”
“我叫商慈，這是爺爺給我的名字�！�
“每天晚上，當(dāng)sta敲響房間，跟他們?nèi)サ侥硞�地方，我就會忘記很多東西。
“所以，以下都要記住。”
“我是一名克隆體，我的一切都源于盜竊。我偷走了本體的力量和生命，爺爺說，那個叫‘小魚’的本體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這不代表我的行為磊落光明。
“可是爺爺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去什么地方。
“我討厭所有和sta有關(guān)的東西，他們限制著爺爺，限制著我，他們不許我和小魚見面——據(jù)說，一旦我和本體見面，他們就會面臨滅亡的危機，而我亦然�！�
“我害怕死亡，因為我還沒有找到爺爺。
“或許等我找到爺爺，就能坦然面對小魚的追責(zé)了吧�！�
畫面中的少年有著一雙圓潤清亮的眼睛。
那雙眼里沒有任何雜質(zhì)，透明清澈，宛如一對上乘的黑曜石。
畫面跳躍，很快來到少年體型和五官都更成熟的后來。
依然是那身作戰(zhàn)服，背景卻從幽暗的房間轉(zhuǎn)換成遼闊的沙漠。
暗紅色的項圈圈箍著他的自由，但他的面上始終掛著無知覺的笑容，尤其在提到“小魚”這個名字時，少年無意識彎起眼眸，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贊之辭。
“我來到了西部星域，來找爺爺，也看到了小魚�！�
“好想和小魚說話，但「巳蛇」說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她還問我為什么想和小魚說話……這需要理由嗎？因為小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沒有人不喜歡他。”
“當(dāng)然，也沒有人喜歡我�！�
“我的表述好混亂，聽上去像在嫉妒小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嫉妒小魚還是嫉妒別人，我只是想和小魚說話，我想讓小魚知道我的存在，我想聽小魚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