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厭其煩的星辰早就架空了自己的神座,從繁雜的禱告中抽身,離開神庭尋了份清凈,可每年的千花祭卻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構筑完今年千花祭分發(fā)晶花的法陣,許久未見…又或是他刻意避開的圣女就從天而降,破壞了他一連好幾天的心血。
幾乎是立刻,即便對方有意遮掩,文森特還是察覺到了那已融進靈魂的神格。
代表日月星辰的三神之間擁有獨特羈絆,一本同源的特質令他們成為唯一能與創(chuàng)世主神平起平坐的神明,這也是他們被信徒們尊稱為三大神的起因。
主神最先【分裂】了光明,隨后【創(chuàng)造】了他,最后才經由光明的神魂,【孕育】出用以調劑三神關系的女性神明。
月神的誕生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住了被下界污濁染黑的光明,他是這世界最初的光,也是最容易受人心波動,而被黑暗反噬的不穩(wěn)定光暈。
盡管月神與光明之間存在著連主神都不能插手的特殊聯(lián)系,但文森特完全不在乎。
畢竟現(xiàn)在的阿爾忒彌斯早已不是昔日那淡漠又疏離的月神,就算重新融進神格又如何,跌落神壇,淪為人類之軀的月神才更招人覬覦。
文森特又攏了攏手臂,饜足地勾起唇角,輕聲補充。
“剩下的…等我睡醒,再說……”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沉靜眼睫于明亮燭火下拉出長長陰影,投射在龍鱗未收的白瓷面頰上,更顯幾分非人的氣息。
有夜被控在略顯悶熱的懷抱中,盯著文森特看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對方確實是累極睡熟了。
竟然…真就這么睡著了?
她不理解,但也不再亂動了。
既然文森特大概率知曉全部,那有夜覺得她也沒必要再欲蓋彌彰,一會兒全說實話也好避免因他起疑而再用真言魔法探她的情況。
她捻起一塊兒糖放入口中,仰頭細細觀察起這滿室金銀兩色的魔法陣。
遺憾的是,由于被她撞散了一片,本就復雜至極的大型法陣更是變得不可辨識,別說是她這個半吊子了,就算是擁有高深實力的法師也很難準確辨認出這些魔法陣是做什么用的。
午后本該是全天內陽光最烈的時間段,但用黑布遮蓋所有花窗的禮拜堂根本無法射·入陽光,昏暗燭光也最大限度地挑起有夜的困意。
她同樣是一夜沒睡,此刻身旁有人睡熟,自然容易受到影響而變得困倦起來,開始小雞啄米般地一下又一下地點著頭顱,不消片刻就枕著文森特的胸膛也進入了難得的夢鄉(xiāng)。
……一直到教廷主鐘樓的鐘聲嘹亮敲響第六下,有夜才突然驚醒。
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的身體酸痛不已,懸空的腿更是開始發(fā)脹,有夜打著哈欠,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才發(fā)現(xiàn)文森特早就醒了,正靠著椅背,緊鎖眉間,素手修改著魔法陣。
“醒了?”
許是也剛睡醒的緣故,他的嗓音帶著些許的沙,比往常都更低沉。
不過他身上那些本還無法控制的龍鱗早已消了大半,純凈圣潔的容顏被重新隔上云端,悠遠飄渺的氣質也再次掩去龍族殘暴本性。
似乎…午睡后,文森特就恢復了正常。所以之前那些,都是因為缺覺嗎?
有夜點點頭,趕緊撐著他的肩起身,坐去一旁的長椅。
這次文森特并未阻攔,而是一邊盡力修補著法陣,一邊微微側首,言簡意賅地向她提問。
“想好怎么說了?”
自然是實話實說。
等有夜好不容易全部解釋完,文森特也終于修完了最后一個魔法陣。
即便修補后的魔法陣運行得十分勉強,但也不是之前那副全然靜止的模樣了。
“嗯,沒說謊!
文森特笑著抬手取走有夜帶來的《花卉圖鑒》,隨手翻看。
他表現(xiàn)得太過平常,一點兒也沒有任何有夜成為月神的驚訝,與自身種族暴露的窘迫。
有夜實在是摸不準文森特的心思,不過好在她選擇了據(jù)實相告,不然也許真有可能會被惱羞成怒的龍族當作食物吃掉…就像阿諾德口中所說的邪神那樣。
“你吃、吃糖嗎?”
為緩解短暫沉默的尷尬,她將手中糖塊兒自然遞出,半透明的彩色糖塊兒領著橘紅燭光,更顯一份精致。
文森特垂眼看了看,伸出纖細的手指慢慢挑出一塊兒紅色的。
“中意糖?”
有夜搖搖頭,收起其余糖果。
“只是普通的糖。”
“這樣…”
輕輕咬下糖塊兒的文森特不再追問,他慢慢品嘗著浸入靈魂的甜,一邊思考有夜會將中意糖送給什么樣的孩子。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喜好,必定會送給乖巧安靜的女孩子……那明天的剪花儀式他倒是可以放心一去。不然按照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若是看見男孩兒向有夜遞上晶花,并贈予親吻,勢必會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有話問你,早前營救圣子的計劃中,你為什么要攻擊阿諾德?”
眼看文森特又要閉眼小憩,有夜連忙拋出積壓心底已久的疑問。
只是她這個問題剛一出口,文森特就驟然沉下面色,合上圖鑒隨手往旁一扔,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
“攻擊?怎么會,我這可是在幫他。”
文森特又想起那時眼中所見場景。盡管他不停說服自己一切皆為假象,是為營救圣子而演的一出戲,可洶涌奔來的灼灼妒火還是先于理智一步,壓縮能好運氣觸碰明月的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