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前。
謝縈和寧昀在河邊與鬼魂交談的這一夜,十里以外,幾個穿著勁裝的男人正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他們夜貓一樣蹲伏著,耐心地等著巡邏的官軍在街角消失,為首的男人揮了揮手,幾人隨即躍下矮墻。
在他們面前,是一座寂靜的大宅院。
門上掛著兩把獸頭大鎖,院外的燈籠也早就取了下來,整座府邸沉浸在一片幢幢暗影中,只有月光時而灑下,照亮匾額上的兩字。
“劉府”。
這座府邸屬于一位高官,劉映秀。
劉氏祖上曾進光祿大夫,是河南有名的豪門大族。到這一代,劉映秀在萬歷年間出征過寧夏,累任兵部侍郎,幾年前告老還鄉(xiāng),回到洛陽安居下來。
大概是人老心慈,劉映秀近年來開始潛心修佛;噬舷铝罱o他修了一座新宅子安養(yǎng)晚年,他卻讓子孫們?nèi)胱⌒赂约簞t留在家中老宅里,說這里僻靜些,而且離大安國寺很近,方便他時常參拜。
果不其然,站在門前,已能嗅到幽微的檀香味。
男人擺了擺手,幾人無聲地躍過墻檐,潛入這座老宅之中。
從外面看不大出,劉府內(nèi)竟是極深,只是翻墻進來,正前方卻不是任何建筑,而是一座水池。
水池形狀彎彎,似乎挖得很深。兩邊不生雜草,水面清澈如鏡,顯然是日常用心打理的,與周圍樹木相映成趣,外表看來似乎沒什么不妥。
可是這座池子在這里,就是最奇怪的事。
宅院內(nèi)正前方有反弓形的水道,這在風水中叫“割腳水”,會妨礙家族整體的運勢。
尋常富商修宅子都會請先生來看看,更別提劉家這樣的大族。首領沉吟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條銀索,“咄”地一聲喝,振臂將那銀索飛擲出去。銀索如同一條高速撲擊的蛇,徑直刺向了水潭中。
就在那一刻,某種奇異的變化發(fā)生了。
水池中分明空無一物,可銀索卻像是扎進了什么東西一般。首領目光一凝,隨即振臂一扯,整條銀索“刷”地一聲繃直。
隨即,整池水竟驟然起了奇異的波蕩,水面仿佛一面透明帷幕,正被兩股力量不斷拉扯著。
眾人臉上紛紛現(xiàn)出驚異之色,有人脫口一聲低呼:“陣眼就在此處!”
——果然就是這里!
首領神情凜然,一時間渾身都在因為緊張而微微戰(zhàn)栗。
*
這些炁教的教士,滯留洛陽城中,至今已經(jīng)是第十四天了。
正月里,按教中的計劃,他們已經(jīng)在洛陽完成了三件大事。
殺死世子、元宵游行、偷梁換柱,樁樁件件都很聳人聽聞,其實難度并不算大,都是以奪人眼球為目的。教中沒指望這些伎倆能有多大的作用,隔上半個月制造一件奇案,除了宣揚聲勢以外,就是為了擾得朝廷疑神疑鬼、疲憊不堪。
果不其然,為了抓細作,官府決定徹底封死城門。
洛陽這樣繁華的重鎮(zhèn),也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封城半個月,城中已有許多饑民餓死,再多來幾次,普通百姓也瀕臨斷糧之后,內(nèi)部必然會起大亂,而炁教以逸待勞,到時便能趁虛而入。
原本按照計劃,在確認花轎事發(fā)以后,作為執(zhí)行者的他們就會立刻趁亂離開洛陽。此后城中無論鬧成什么樣子,本來都不會波及到他們。
而現(xiàn)在滯留至今,并非是計劃有變,而是他們出不去了。
教士們大都修習過潛影之術,能夠在黑暗中隱形。城頭有再多官軍巡邏,他們也能悄悄越過城墻,離開洛陽原本不是難事。
可是在準備出城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洛陽已經(jīng)被一個巨大的結界籠罩住了。
蒙古人的兒歌里唱“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現(xiàn)在,洛陽的天空就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蓋子,嚴絲合縫地罩在了城墻上方。
那結界無形無質(zhì),普通人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對于身有靈力的的術士來說,它就是另一道嚴嚴實實的城墻。這樣熬鷹一樣的做法,是要把他們慢慢困死在城里。
——給別人挖的陷阱,竟然把自己也困死在了里面。
這樣的結界,集合眾人之力,也不是不能強行撕開一角?墒鞘┯眠@樣的術法時勢必無法維持隱形,他們立刻就會暴露在巡邏的官軍面前。
教士們固然都有修為在身,可人數(shù)太少,與官軍硬碰硬并不是個好主意。
洛陽方圓千丈有余,這樣規(guī)模的結界,絕不可能是依靠人力維持的,只能是通過某種神秘的陣法,扎根在風水龍脈之中,吸取自然的力量運轉。
傳言中,那種陣法被稱為“皇極經(jīng)世”,模擬著天地消長和日月盈縮,一向只在宮廷禁衛(wèi)之中流傳,據(jù)說整個紫禁城就籠罩在這樣的結界中。
這樣的奇法,民間術士雖然無緣得見,但僅看規(guī)模就知道,這樣的結界成型就至少要花上十幾個時辰,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這說明在新娘案事發(fā)之前,就有人早早做好了準備,要圍獵他們。
種種跡象,幾乎已經(jīng)指向了唯一的答案。大概是教中計劃泄露,朝廷將計就計,一早就派了高人來圍捕他們。
一面是結界的銅墻鐵壁,一面是官軍的圍追堵截,兩廂里雙管齊下,的確把他們逼得苦不堪言。
還躲在城中的教士只有三十幾人,去與官軍交戰(zhàn),實在是十死無生。只有派出最強的幾人,拼力打破那個陣法,結界的運轉停止,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在夜幕里潛行多日之后,他們幾乎踩遍了整個洛陽,才循著氣脈,找到了陣眼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大安國寺外的劉家老宅。
劉映秀祖上有從龍之功,是那場誅魔之戰(zhàn)中的大功臣,他又曾任兵部侍郎,在京為官多年,在那時的確有可能有機會接觸皇極經(jīng)世陣法。
種種條件都符合,但那個與炁教為敵的高人究竟是不是他,教士們也無法完全肯定。
不過,再這樣枯等下去,情勢只會越來越差,倒不如放手一搏。這支敢死隊趁夜?jié)撊雱⒄,直到見到這水池中的異象,才終于能確認——
皇極經(jīng)世陣的陣眼就沉在這座水潭深處。
水面奇異的漣漪還在持續(xù)著,仿佛那無聲的較量還未結束。即刻就有人站到首領身后,想要助力他破壞陣法,首領卻陡然收回銀索,厲目一掃,示意他們不可妄動。
擒賊先擒王,不殺布陣的劉映秀,破壞陣法又有何用?他隨時都可以重新修補。
劉侍郎既效忠朝廷,又有深厚家傳,常年征戰(zhàn),絕不是好對付的。今夜不免會有一場惡戰(zhàn),可只有他們在這里制住了劉映秀,其他兄弟才能趁著夜幕離開。
劉宅諸多樓宇都不掛燈籠,只有遠處一座小樓亮著燈,靜靜坐落在樹林間。
幾個男人彼此遞過眼神,飛快結成了陣型,一邊凝神戒備著可能的偷襲,一邊朝那小樓奔去。
劉家大宅已有幾百年歷史,幾經(jīng)修繕,仍帶著一種老宅子特有的古樸和陳舊氣。樹林草叢修剪得宜,顯得很是雅致。
周圍靜得出奇,連蟲鳥都銷聲匿跡,顯得整座宅子異常深幽。直至潛行至小樓近前,他們竟未看到一個人影。
終于有人忍不住,低聲問道:“府里的家丁仆婦……都在哪里?”
劉家的子孫們已經(jīng)搬去了新宅子,可是劉映秀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生活起居時時都要人照顧,府里夜間更是要有家丁巡邏,不可能空無一人。
——寂靜如鬼域的劉府,就像一張已經(jīng)張開的血盆大口,仿佛準備擇人而噬。
這是劉映秀早做好了準備,在請君入甕么?!
教士們心中都已存了這等疑慮,首領心中迅速轉過幾個念頭,狠狠咬了咬牙,道:“舉燈!到眼下這種地步,也無需再遮遮掩掩了!”
幾個教士各自從懷中取出了一條長長的白絹,手上飛快地折了幾折,隨即捻住兩角,迎風一抖。布里鼓滿了風,竟赫然成了一只提燈形狀。
燈里搖搖曳曳地晃著一簇白火,只是那顏色蒼白到近乎凄厲,顯出了幾分詭異。
——元宵節(jié)上,他們曾把鬧市照得如同森羅地府的白燈,原來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今夜的確是必須分出勝負的一戰(zhàn)。
決心已定,教士們提著白燈,踢開了小樓的門。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撲面而來的竟然是一股淺淡幽遠的檀香。
這是劉映秀的“漱泉齋”,如今他潛心修佛,居所里也焚著檀香。
教士們警惕地環(huán)視著四周,只見一樓空空蕩蕩,壁龕里擺著大大小小幾十尊佛像。
韋陀菩薩金剛怒目,沉默地凝視著來人,手持伏魔杵,仿佛要除盡人間妖邪。明廷與炁教,各自都視自己為順應天意的正統(tǒng),也不知冥冥之中若真有神靈,會庇佑哪一方。
一路上到整座老宅中唯一亮著燈的二樓,幾人俱是渾身一震。
與府中其他地方的黑暗幽深比起來,這個房間開闊寬敞,燈火通明。
里面只有一套紅木桌椅,桌上擺著棋盤,一個鶴發(fā)老人正端坐在棋盤前,托著下巴,似乎正聚精會神地思考著棋局,全然沒有在意這群不速之客的到來。
這樣的寧靜祥和,仿佛梅妻鶴子,不愧于他“云間山人”的雅號。
劉映秀竟然就端坐在這里,不知已經(jīng)等了他們多久!
眾人的心頓時齊齊提到了喉嚨口,他們藏在袖中的手都早已掐了法訣,正待先下手為強,首領卻突然大喝了一聲:“慢著!”
他箭步上前,竟提起一腳,重重踢在了劉侍郎的椅子上。
那昂貴的紅木椅子晃了一晃,連著上面沉思的老人一起歪倒下去,“咚”地一聲砸落在地。
劉侍郎的頭重重撞在地上,保持著托舉姿勢的手也終于無力地垂落,只是極其不自然,不像是血肉之軀的活動,倒像是一根樹枝被砸成了兩截。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周圍明亮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
整齊的白發(fā)之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已經(jīng)在隱隱發(fā)青,顯然已經(jīng)死了。
幾道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首領雙手顫抖,俯下身來去摸劉映秀的皮膚。
觸手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至少已經(jīng)死去了七天,可不止為什么,尸體卻并未腐爛。
這群教士就是新娘案的始作俑者,那屠戶女兒的尸身在他們手里保存了小半月。他們本該對尸體死后僵硬的狀態(tài)十分熟悉,只是剛才太過緊張,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劉映秀早就已經(jīng)死了!
那么,布下結界的人是誰?!
劉映秀死了這么久,是誰保存了他的尸體?又是誰把這具放在了這唯一亮燈的房間里,仿佛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情況陡然間發(fā)生劇變,冷汗瞬間浸透了首領的衣衫。不止是請君入甕,在這里布下陷阱的是他們根本沒有預料到過的第三方!
首領一手提著燈,大吼出聲:“撤!撤!”
其他教士們也接連意識到情況有變,紛紛箭步向樓梯搶去,正要迅速撤退——
這時,他們的臉上仿佛突然被濺上了一道熱流,同時一聲“咔噠”,仿佛熟透的西瓜被砸碎的聲響。
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首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看到了滿手的血紅。
就在他們面前,廊邊的墻壁竟然破開了一個大洞,有什么東西正從那里掙動著探出頭來。
一、二、三、四……
九條細長的脖頸接二連三地從洞里鉆了出來,隨即“刷”的一聲,那喜愛血食的怪物落在地上,張開了黑色的雙翼。
接近六尺的翼展,整個房間仿佛都被它遮蔽了一般。曼妙地搖晃著的頭顱上,九雙血紅的眼睛正因為興奮而睜大。
——鬼車!
這只怪物大概早就像蝙蝠一樣掛在了墻上,那樣漆黑的身體與夜幕融為一體,細長的脖頸緊緊貼在木質(zhì)墻壁,聽著里面的動靜。
鬼車緩緩收回了爪子,九張嘴里一起發(fā)出尖利的、愉悅的哭聲。
在露面的瞬間,它就將一個術士的頭顱抓成了兩半。
朝廷大員的老宅,諸多菩薩庇佑的佛堂,竟然成了妖魔的巢穴!
這地獄一般的景象里,首領最先回過了神。
“不要慌!不要慌!結起陣來!”他一聲暴喝,一邊揪住身旁最近的術士,一邊將手里提燈高舉起來。
作為術士修煉多年,他們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直面過真正的妖魔。從最初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其他幾個術士迅速找到了位置,腳下站定位置,同時厲聲念咒。
六盞白燈同時舉起,凄異的白光一時大盛,鬼車血紅的眸子被那光一照,幾根脖子頓時燙傷一樣驟然縮回。
連綿不絕的念咒聲中,幾個教士腳下訓練有素地變換著方位。鬼車身體后仰,利爪又一次猛抓下來,可是這一次卻仿佛砸到了什么無形的屏障上,無法前進一分。
九條脖頸如同蛇一樣直立,這妖魔焦躁地仰起身體,叫聲逐漸凄厲尖銳起來,漆黑的羽毛根根直立。
短暫的角力之中,這妖魔顯然逐漸落到了下風,首領抬起手,狠狠抹了把濺到臉上的熱血,厲喝道:“一鼓作氣,除了這妖孽!”
眾人一時齊聲大喝,鬼車血紅的眼中也現(xiàn)出了野獸般的兇光。
一邊是只有噩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可怕妖魔,另一邊是高舉白燈的術士,兩邊同時發(fā)出可怕的吼叫,這地獄般的一幕,仿佛大興善寺寶頂中除魔壁畫中的景象重現(xiàn)于世。
就在這時,他們身后的廊道里傳來了一道低柔的嗓音。
“怎的這般無禮?有客人來了,也不通傳一聲!
在半室未散的血腥氣中,來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停在他們身后。
一股寒氣從仿佛從腳底直竄上頭,轉過頭去的的那一刻,首領渾身的汗毛幾乎都炸開了。
就在同一個剎那,鬼車“刷”地一聲收起羽翼,九只頭顱迅速蜷曲起來,倒退幾步,飛也似的藏進樓梯的暗影中。
一個男人正站在他們身后。
明亮的燈光灑落下來,映照在他身上。
柔順的長發(fā)垂落在肩頭,那張含著笑意的、俊逸如畫的面容上,一雙豎瞳里仿佛正流轉著深幽妖異的銀光。
黎明之前,整座城市寂靜異常,天際泛著黯淡的蒼青。
黑衣小僮吃飽了肚子,跪在一邊,用浸了水的抹布拖地。
樓上一番劇震,壁龕里的韋陀菩薩像也被震落在地許多,小僮跑上跑下,舉著佛像將它們一一擺回原位,只是他身高不夠,有時拼命踮著腳也夠不著上面的格子,顯得幾乎有些滑稽。
小樓很快被清理如初,只有墻壁上它撞開的那處破洞,是怎么也沒法修補了。
李慕月微微俯下身,長發(fā)如綢緞一般從肩頭垂落,水流漫過手指,洗去他指尖的血跡。
燈光映照在他側臉上,柔和得幾乎帶著幾分書卷氣。
這時他聽見了嗬哧嗬哧的喘息聲。
“殺了我吧……,”那個歪倒在地的教徒吃力地張著嘴巴,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的雙眼里,把他眼前的視線模糊成一片鮮紅。
他在一瞬間被妖力震碎了渾身的經(jīng)脈,體表全無一點傷痕,一時半刻也還無性命之虞——只不過,他此刻大概最期盼的就是去死。
也許是還被某種執(zhí)念支撐著,教徒還在執(zhí)著地說著話,只是喉嚨間發(fā)出的聲音已低啞不堪!皠⒂承恪銈儯裁磿r候…… ”
李慕月無動于衷地站在窗邊,這樣的聲音還不至于惹他心煩,也讓他有幾分回答的耐心。
“我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劉侍郎,”他平靜道,“便早早遣了仆人來他府中拜訪。可惜,后來我登門時卻始終問不出什么,只好暫時歇在這里,等新的客人來!
在朝廷與炁教鬧得不可開交時,這個大妖魔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洛陽城。為了解開某個謎團,他把劉侍郎逼問至死,卻還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此刻,他事先在洛陽城中布下的陣法已經(jīng)運轉起來,結界把整個城市徹底封死,被困在城中的教士們走投無路,自然會到處尋找陣眼,主動送上門來。
從頭到尾,教徒們都以為是朝廷的高人在背后圍追堵截,卻不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背后落井下石的竟是非人之物!
他——在垂死中的滅頂劇痛里,教徒腦海中后知后覺地閃過了某個念頭——劉映秀是二品大員,正是因此,他們才覺得那皇極經(jīng)世陣是他的手筆。而李慕月,他曾是天子近臣,與紫禁城的距離,比劉映秀還要近的多……
“我不會,”神志在逐漸渙散開來,教徒咬緊牙關,用最后的力氣發(fā)誓,“我什么也不會告訴你……”
“那倒無妨,我也沒什么問題好問你。”李慕月淡淡道,“更何況,你也不會死,我留著你還有別的用處!
凌晨凜冽的風迎面吹來,帶走指尖的水氣。李慕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小仆把他拖走,而后站在窗前,望向泛著魚肚白的天空。
這時遠方傳來了鐘磬的鳴響,從白馬寺里傳來的鐘聲與鼓樓的晨鐘遙遙共鳴,東西兩個方向,鐘聲悠揚飄蕩,遠聞數(shù)里,將整個城市喚醒。
鐘聲消散時,這座小樓終于恢復了寂靜。就在同一個瞬間,他的眸中忽然有一絲光澤閃過。男人若有所感地望向某個方向,低聲道了句:“小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