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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東西這樣蹲著,船還穩(wěn)穩(wěn)地漂浮在湖面上,不見一絲晃動,只能說明一件事——它根本沒有重量。

  荊白有一瞬間猜測,這會不會同他和柏易今早對付的是同一個東西,但下一刻又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是會附身的鬼怪,他此時就不應該能看見,也不可能撐得起蓑衣。

  他垂下眼睛,迅速瞥了一眼自己的腳下——還好,也不是他本人的影子。

  荊白還沒來得及舒口氣,下一刻,船上發(fā)生的事情讓他瞳孔驟縮。

  一直蹲坐在船頭的深色影子“站”了起來!

  它只是一團模糊的黑影,荊白其實根本看不見它的動作,但蓑衣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它緩慢地“立”了起來,手、腳的部分都舒展開。

  在頭部的位置,竹制的斗笠也跟著升高了。

  它果然有實體!這蓑衣和斗笠,看來也是它自己穿戴上的。

  荊白謹慎地在一旁圍觀,沒有干擾它的任何舉動。

  很快,他甚至看到了這團影子拿起漁網,像模像樣地抖開,扔進湖里,又在收網時打撈起一大團綠油油的“水草”。

  荊白昨晚已經知道了這玩意的真面目其實就是大團的頭發(fā),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嫌惡。

  影子卻毫不嫌棄,耐心地將“水草”從漁網上一絲一綹地揀下來,放進自己背后的木盆里。

  它連工作流程都和昨天的荊白一模一樣。

  荊白站在原地,看它認認真真地撒了好幾次網,此情此景已經不僅僅是詭異了,荊白感覺非常迷惑。

  這團影子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代替他的“工作”?

  但這份工作,原本也是范府安到他頭上的。

  荊白沉思的目光落到船中間的木盆上。

  角度問題,他看不見木盆里到底有沒有水草,又到底裝到了什么位置。

  但是,如果今天這些頭發(fā)不是他撈起來的,那他房間里那一扇屏風上畫的木盆,到底會不會被裝滿?

  屏風中的留白處,曾經寫著一首歌謠。

  方入府,蓑衣郎。衣不暖,食不香。坐船上,湖中蕩。勤打撈,勞作忙。

  這四句基本概括了荊白昨天的生活,荊白一度以為歌謠中的蓑衣郎就是自己,但今天的湖上,卻出現了一個新的“蓑衣郎”。

  是因為前四段已經被他完成了么?

  荊白開始在腦海中回憶歌謠的后半段:“叮叮當,心不慌。得重賞,喝香湯。攪一攪,喝光光。穿新衣,入內堂。高高坐,無憂惶。”

  所謂的“喝香湯”,這湯,應該就是管家應卯時說的,西院有人被賜的湯。

  西院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這么快的?

  他們在東院的人昨天都勤勤懇懇干了一整天,沒有一個被賜湯,西院的人卻達成了。

  他們一定還達成了什么別的條件。

  在他思索的間隙,影子甚至已經拿起了船槳,慢吞吞地劃起了船。

  荊白昨天干了一整天,一眼就看出來它是在這撈不出什么東西,現在是要劃出這片區(qū)域,換個地方繼續(xù)撈。

  它很快劃出了荊白所在的左岸長廊的區(qū)域,荊白站在長廊的盡頭,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跟上去。

  長廊已經接到了岸上,再往前走,也是離湖面越來越遠;如果要再接近湖面,就得轉一大圈,繞到右岸的長廊那邊去。

  如果僅僅是為了追隨船的動向的話,荊白并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因為不出意外的話,這影子應該會和他昨天一樣,在湖上勞作一整天。

  荊白這時的停頓,其實是因為他現在拿不準自己該做什么,此時此刻,一切在他眼前都顯得如此撲朔迷離。

  這個“影子”究竟是不是他眼前最近的危機?

  他是否應該想辦法從“影子”手中奪回自己的工作?

  但他同樣可以借影子替他干活的空檔,轉頭去其他的地方調查。這樣的話,至少不用一整天都困在湖上,行動也不受限制。

  他在原地駐足片刻,目睹著那艘小船漸漸離去,最后沒有選擇跟著它的方向回到岸上。

  讓他做出決定的其實是理性的權衡。

  船在湖上,他一時想不出什么主意讓它靠岸。

  游過去是不可能游過去的,這湖里撈起來的“水草”全是人的頭發(fā),鬼知道它平靜的表面下藏著什么東西。

  再轉念一想,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邏輯:如果撈水草這活兒必須荊白親自來干,那他此時已經被黑影搶占了先機;如果黑影替他撈的水草也算數,那他為什么不等黑影替他干完一整天的活兒之后,再來搶水草作為戰(zhàn)利品呢?

  這樣一想,頓覺渾身輕松,荊白準備找個視野好的地方等一等柏易。

  他的工作已經被影子取代了,不知道柏易那邊如何,畢竟對方的情況和他不太一樣,連“工作”的地點都是不固定的。

  荊白抬頭看了一眼太陽。

  現在大概已經是上午的10-11點了,他打算等到中午時分,看看來送飯的到底是柏易本人,還是另一個影子。

  如果柏易直到那時候還沒出現,他就準備自己探索范府,太陽快落山時再回來。

  他需要找到“湯”的線索,西院那邊現在到底是個什么狀況,他實在是很感興趣。

  荊白有了決斷,轉開目光,正要順著長廊走上岸,腳步忽地停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