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戚景通的一番話,李承祐和張侖頓時如被澆了一盆涼水,冷靜了下來:“二叔,小叔的法子哪里不行了?”
戚景通就再度搖了搖頭,嘆氣道:“哪里都不行......”
可二人早已習慣了何瑾無所不能,聞聽這樣否決的意見,登時有些急了:“怎么就不行了呢?”
“怎么就能行?”
這時候,何瑾就一臉的無語:“你們在練口條嗎?......什么行不行的,我辦事兒的原則,你倆難道還不清楚嗎?”
一聽這個,兩人就又恢復了信心,異口同聲道:“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噢耶!......”
說著,兩人還很現(xiàn)代化地對擊了一掌,好像一切都已搞定。
但戚景通看兩人的目光,就開始關(guān)愛智障兒童了,甚至隨后看何瑾的目光也郁悶:瞧瞧,多好的孩子,你把人家都教成傻子了......
世間之事,要是真的這樣想想就行,那怎么可能呀?
由此,戚景通就嘆了一口氣,道:“二位侄兒,非是叔父打擊你們,實在此事沒那么簡單。首先,倭寇此番能想出這般調(diào)虎離山之計,可見當中并非全是有勇無謀之輩,至少他們的頭領(lǐng)是很有城府心計的!
“這樣的倭寇,你們覺得他們會想不到老巢灣口是最后的退路,會不留下一部分精銳,確保他們的后路?”
一聽這個,李承祐和張侖兩人臉色就又僵了:是呀,二叔言之有理,小叔太過異想天開了......
誰知何瑾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按照常理推斷,他們剛開始的確會這樣,可咱不是要固守三地衛(wèi)所嘛!
“倭寇試探進攻拿不下,又沒調(diào)出淮安的兵力,你說他們除了一次次調(diào)老巢的兵來強攻三地,或主攻一處衛(wèi)所之外,還能有什么辦法?”
“嗯?......”李承祐和張侖聞言,臉色再度變了齊齊看向戚景通:是呀,二叔你不行啊......倭寇千里迢迢而來,又遭遇小叔堅清壁野、缺吃少穿的。而且咱們還沒中計,他們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強攻三地衛(wèi)所嘛。
當然,他們最正確的選擇是壯士斷腕,扔下幾百具尸體鎩羽而歸。
可這不可能是倭寇的作風,畢竟這些家伙好不容易才打下了名氣,靠著哇哇亂叫就能攻城略地。
要是這次敗北了,以后誰還會將他們當回事兒?
況且那些腦子一根筋的家伙,早就被挑釁到暴跳如雷的地步。隨著試探進攻變成正式交鋒,交鋒又變成你死我活拼殺......這打仗急眼了,可不是誰都能說放棄就放棄的。
用小叔父的話說,這叫沉沒成本!
越是一根筋的家伙,越會沉入這個陷阱中,不斷加注直至輸?shù)靡粩⊥康兀t眼的賭徒一樣一樣兒的。
戚景通聞言,神色不由也猛然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何瑾:他原以為何瑾年少輕狂、思慮不周,可沒想到人家非但早就想到了這點,還推理出了相應(yīng)的結(jié)果。
整個邏輯是滴水不漏,讓自己竟無懈可擊。
這一下,他不由認真了起來,道:“可即便如此,這個計策當中,還有極其重大的一個缺陷!
“如賢弟所言,我們當中是有內(nèi)奸的。倘若我等突襲倭寇的老巢灣口,倭寇必然會得到消息,此番突襲豈非就成了泡影?”
這時候,李承祐和張侖又齊齊地將頭轉(zhuǎn)向了何瑾,眼神兒又是一黯:是呀,小叔你還是太年輕,你瞧人家二叔思慮多周全?
你自己都說了,咱這里有漢奸,一出動就會泄露風聲,那還突襲個屁啊!
這時候何瑾就不滿意了,一一掰回兩人的腦袋,道:“你倆啥時候才能獨立思考,大人說啥你們就信啥?......我這么濃眉大眼、英俊瀟灑的人,能想不到這一點?”
兩人這就無語了:小叔,濃眉大眼和英俊瀟灑,跟智商沒啥關(guān)系吧?
可何瑾不管,這時候已望向了戚景通,牢騷道:“大哥啊,咱這里有漢奸一事,是我先提出來的,你覺得我會跳進自己挖好的坑?”
這一下,戚景通也愣了:是呀,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何瑾可不像是那樣的人兒。
“那,那你打算如何辦?”
“既然有漢奸,咱把他們抓住不就行了?”何瑾還是那副氣死人的理直氣壯,同時略帶風騷地擺手,好似渾不在意地說道:“更何況這段時間,要先打得倭寇急紅了眼,調(diào)老巢灣口的兵士。”
“同時,咱淮安的兵士,也要熟悉狼筅和操練鴛鴦陣。趁這個空閑,順便將漢奸清理一下,把該準備的都準備了,豈非兩全其美?”
這下,非但李承祐和張侖,就連戚景通也郁悶了:同樣是人,怎么智商差距就這么大呢?......你看人家這謀略,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簡直比王允的連環(huán)計還連環(huán),好似山路那個十八彎、九連環(huán)......
自己還以為人家太年輕,誰知人家看自己......估計跟謝耳朵看潘妮一樣,好像人類在看山里的野生猴子吧?
只是......
“賢弟,那些內(nèi)奸隱藏在眾多百姓當中。如今又兵荒馬亂的,搜捕起來不啻于大海撈針,如何才能一擊即中,有的放矢?”
“當然是......”何瑾說到這里,就忍不住嘿嘿一笑,露出了那標志性的陰險臉,道:“我們主動幫他們一把嘍!
當下他就招招手,讓三人附耳過來,嘰里咕嚕地將計劃講了一遍。
三人先是蹙著眉聽完,隨即不由怪異地對視一眼,道:“這計策,有些太卑鄙無恥了些吧?”
隨后,張侖還忍不住補充道:“叔父,你做人就不能陽光一點、開朗一些?老是如此陰暗卑鄙,不覺得空虛寂寞冷嗎?”
“所以,我才娶了四個老婆嘛。女人多了,就全是煩心事兒,還空虛寂寞冷,呵......純粹是閑的!焙舞獏s嗤之以鼻。
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神神秘秘地道:“再說,這計策可不是我想到的,而是你們二人的兄長......”
“我們的兄長?”李承祐和張侖對視一眼,腦中不由想到了王守仁那副呆呆的表情,登時齊齊搖頭道:“小叔,你扣屎盆子也不能亂扣,如兄長那般淳厚的君子,哪能辦出這等無恥之事來?”
何瑾氣得就想解釋,可一想這計策是王守仁幾年后,在江西剿匪才用到的,當下就理屈詞窮了:“哼,你們愛信不信......”
談話到此,按說三人得到他們想要的了,也該曲終人散了。
但臨走的時候,戚景通卻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又百般無聊起來的何瑾,愣愣不語。
“二叔,你又怎么了?”看出不對的兩人,又同聲問道。
“我只是在想,假如賢弟只是偶有才智,性子跳脫。那惹怒了巡撫大人也在情理之中,可經(jīng)歷了適才一事,你們不覺得?......”
“不覺得呀,小叔一向這么個德行!睆垇鲂拇,啥事兒都不放在心上。
但李承祐卻有不同的看法,跟何瑾一樣托起下巴,道:“嗯......此事好像沒那么簡單。二叔說的不錯,此事從頭至尾就透露著古怪。明明能好好說就解決的事,小叔非要挨上一頓軍棍......”
“難道說?......”張侖也反應(yīng)過來了,神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安:“小叔其實就是個......受虐狂?”
話音未落,兩只鞋就飛了過來,何瑾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你們兩個,如今太過分了!說我壞話就算了,躲著我點啊,竟然還當著我的面指指點點,到底有沒有將我這個叔父放在眼里!”
誰知張侖中毒太深,一時聽到熟悉的話,登時還嘴道:“叔父,我們沒有將你放在眼里,是因為我們一直將你......放在了心里啊!
一聽這話,氣急敗壞的何瑾不知為何就臉紅了:媽的,我教的這句情話,突然猝不及防襲來,竟還讓老夫的少女心砰砰亂跳呢。
然后,戚景通就臉色變白了:完了完了,賢弟果然有那啥之好。跟我結(jié)拜,恐怕就是看中了我精壯的身子......
受虐狂外加那啥之好,還貪財好色、卑鄙無恥、狠辣陰毒......賢弟,你年紀輕輕,咋就一點不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