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雁一看向在邊上認真聽著的念芷,沒有把疑慮說出口。
薛娘雖不至和鎮(zhèn)上的人個個交好,起碼不結(jié)仇怨,這么些年過來都相安無事,不會挑這個節(jié)骨眼突然發(fā)難。
那不如去周圍轉(zhuǎn)轉(zhuǎn),正好也探查一番有無追蹤到此處的江湖人。
“大哥哥!
念芷脆生生地喊住了要走的兩人。
她看起來有話要說,只是出于某種顧慮,到了嘴邊的話一轉(zhuǎn),“念念在家里等你們回來!
時雁一朝她揮了揮手,同黎孟夜轉(zhuǎn)道去鎮(zhèn)口的方向。
“這個鎮(zhèn)上的人確實個個都是普通人。”
黎孟夜以腳步丈量著從薛娘住處到主街的距離。
如果是遭人挾持,綁架小姑娘的風險低于成年人,價值也相對高,幼子更好把控。
除非彼此實力過分懸殊,有十足的把握能制住薛娘。
但這樣只是擁有了種子,缺少另一方交易者,種子就沒有了價值。
如果是薛娘自己離開……一時尋不到合理的假設(shè)。
這鎮(zhèn)子看似普通,在某些事上又邏輯混亂。
他們此前是沿著溪流一路尋到的這處位置,地勢相對低洼,但遠處山脈延展,一山堆疊著一山,青山遠黛莫過于此。
走上大道耗費的時間并不長,但也沒繼續(xù)往外走。
之前做的標記無法查探,想來是發(fā)揮了作用。
他們在鎮(zhèn)子里待了將近一天一夜,按尋常腳程計算,若是真發(fā)現(xiàn)了此處,怎么也該見上面了。
黎孟夜拽了根谷莠子,邊手欠地薅著上頭的草籽,邊五指靈活地給草梗打著花哨的結(jié)。
赤烏高懸,這會的日頭光芒大盛,在毫無遮蔽的地方待得時間長了,又是一籌莫展的,人也跟著浮躁起來。
黎孟夜瞥見時雁一的表情,低聲說了一段訣。
“黎家的這部分心法,專用于祛熱降暑!
時雁一面露無語地回看他一眼,“心法不能幫你盡快恢復修為嗎?若不是得躲著點仇人,現(xiàn)在也不至于淪落到給別人找親眷!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還沒弄清楚是誰下此狠手,難以對癥開藥方!
黎孟夜說著毫無預兆地往前一步,身量差距落下的小片陰影,恰好蓋住了曬到時雁一面上的光。
他手中捏著的谷莠子順勢垂落,毛茸的觸感在時雁一臉側(cè)邊很輕地掠過,帶起的癢意蹭蹭上漲。
時雁一當下臉就黑了。
但也只局限于臉黑,他的站位不比黎孟夜,能瞧見身后齊人肩膀高的灌木叢中情形,但他依舊在黎孟夜動作的同時感受到了他人的氣息。
隱在那片叢林里,只是對方感覺不太會隱藏行蹤,未加收斂的氣息完全暴露了他的存在。
時雁一微仰頭看向黎孟夜。
后者彎著眉眼,用口型無聲說道。
‘樓主,有興趣來演場戲嗎?’
時雁一不置可否,緩緩地往外退開了一步。
而這時,藏在底下的人影按捺不住,動靜不算大地跟著移動了一段。
那人沒有很好地把握住風向,植株的異常晃動徹底暴露了他的位置,沒幾秒就被提溜了上來。
“你們干啥呢!”
他被黎孟夜揪住了胳膊,掙扎幾下沒脫開,輸人不輸陣地先嚷嚷起來。
此人一身粗布短衣,皮膚被曬得通紅,頭上掛著的汗跡未干,一邊的褲腿上還沾著些許斑駁的泥點。
“這話該我們問你,鬼鬼祟祟地在這附近瞧什么?”
“誰鬼祟!我……”漢子梗著腦袋,沒放棄拗動胳膊以躲開黎孟夜的鉗制,“天太熱了,我躲會懶怎么了!
時雁一從上往下地打量人。
這眼神看著叫人極其不舒服,漢子的氣勢也在這目光注視下弱了三分。
一直到對方不敢再直視他,時雁一才出聲。
“什么活需要這個點在外,見著人還要躲起來!
“說了我沒躲,你唧唧歪歪的,非跟我過不去干什么!”
他只能嘴上重復,那抓著他胳膊的手像把鐵鉗,沒說上幾個字就開始收緊,他也不敢再隨意掙扎,怕真?zhèn)嘶厝ゲ缓媒淮?br />
得想個法子盡快脫身,時間拖得長了真引來鎮(zhèn)子里的人注意就得不償失了。
可確實又覺眼前這倆人不好忽悠。
真是倒霉,漢子在心底默默啐了聲。
“行了,我說實話,誒喲,您收著點力,再這么下去我這胳膊得費了,”他對黎孟夜央求,而后又看向時雁一。
“我就是那座山頭一土匪,這段日子不好過,眼瞅著快養(yǎng)不活自個,便想著來這附近的鎮(zhèn)子碰碰運氣!
漢子虛虛一指身后的某座山,姿態(tài)放得低,十足討好意地搓著手指。
“您看,我這還沒干成什么呢,您二位行行好,就當沒見過我,成嗎?”
時雁一聞言輕笑。
第四十四章 懷疑
面前的漢子跟著笑。
“那不趕巧,”時雁一懶散地輕掀眼皮,“我兄弟二人前不久剛遭遇匪盜,一身盤纏被洗劫一空,正在氣頭上!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
漢子在對方愈發(fā)危險的微笑中拉平了嘴角,剛要繼續(xù)說些什么,只覺拉著自己胳膊的手臂驟然發(fā)力。
而后是響徹整片林子的哀嚎聲,驚得林中鳥雀紛紛撲騰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