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秋心中的疑惑和警覺達(dá)到了頂峰。
男人穿著麻布的素衣,底色是紫的,但是好像因為被洗過太多次,從而發(fā)白發(fā)灰。頭上一根木頭釵子,跟個地上撿的木棍差不多,怎一個“寒酸”兩字了得!
他凈了杯子,在案幾對面放了一個,又往其中到了茶水,對顧千秋道:“請坐!
懷著驚疑不定,顧千秋坐在他對面。
當(dāng)然那茶沒敢喝。
曾經(jīng),他在這里被那詭異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回去連做兩個月的噩夢,就差被嚇?biāo)懒恕?br />
開門的時候,他都做好必死的準(zhǔn)備了。
沒想到,這里有個男人。
還喊他喝茶!
顧千秋偷偷瞟了他一眼。
男人相貌端正,五官沒什么硬傷,卻也沒什么亮點,是個長得很周正的……普通人。
顧千秋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他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但顧盟主記憶力素來不錯,見過的人沒有不記得的,但這個,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男人自己喝了一口,茶有點熱,他被燙了一下,很輕微地倒抽了一口氣。
“不問問我是誰嗎?”
“問了你就會說嗎?”
“問了我就會說!
“你是誰?”
男人忽然失笑,神色卻又很含蓄:“不告訴你,逗你玩的!
顧千秋眼角和嘴角都一抽:“……”
男人又問:“不喝我的茶嗎?”
顧千秋道:“不敢喝!
不過男人的笑點真是太奇怪了,聽這話,居然沒忍住,偏頭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顧千秋:“……”
饒是見多識廣的顧盟主,此時也不知道應(yīng)該作何反應(yīng),只能假裝自己是個石頭雕的,安安靜靜坐在原位,等他笑完。
這時,白玉大門忽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一聲比一聲急促。
男人卻沒有去開門的意思,而是收斂了笑意,看向顧千秋:“它來要人了,你就先回去吧,下次見面,你請我喝茶!
顧千秋:“?!”
下一秒,他連自己的意見都沒有發(fā)表,直接眼前一黑,就落入永無止盡的混沌之中。
他忽然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了。
敲門聲頓止。
同悲盟。
日月堂中高掛的玉璧之上,映著天下俯瞰圖,上邊斑斑駁駁的紅色,像是打翻的顏料。
那是血海的蔓延脈絡(luò)。
不知為何,那日那孔雀少主死后,血海逐漸回落,卻又在不多時,開始重新蔓延。
就好像是,血海擁有自己的意識。
它不會被任何人所控制,自它被驚擾的那一瞬間開始,就會永無止盡地蔓延下去。
有個小弟子來敲門:“樓主……”
仇元琛手一抬,所有人都起身,仙門百家的宗主長老們靜默地往門外走。
同悲盟萬里青山上,掛滿了招魂白帆。
衣冠冢佇立在山巔。
所有人都是一身素白的喪服,自發(fā)披麻戴孝,就算長輩也是人人如此,紙錢紛飛,燈籠沿途。
但是郁陽澤沒來。
仇元琛做主,尚未將血海未停息的事情告訴眾人,臉色陰沉,半個月宛如熬了幾百年。
他和顧千秋最熟,站在人群最前端。
有人主持喪葬儀式,井井有條。
忽然,郁陽澤來到了現(xiàn)場,沒穿喪服,一身湛藍(lán)色的輕裝,頭發(fā)扎高,青絲之中卻幾乎有一半是白色的,陽光底下非常刺眼。
仇元琛對他千忍萬讓:“做什么?”
郁陽澤說:“不準(zhǔn)辦。我?guī)煾笡]死。”
仇元琛眉毛都豎起來了:“胡鬧!”
郁陽澤說:“我說,不準(zhǔn)辦。”
幾乎是全世界看著他倆就要吵起來。
但是沒有一絲火氣。
愛屋及烏的,現(xiàn)在全天下的人都對郁陽澤的“憐愛”達(dá)到了頂峰,生不了氣。
就在這詭秘的僵持之中。
忽然,同悲盟的萬里青山都開始震顫。
所有人不明所以,四下去看,沒有要領(lǐng)。
只有郁陽澤一個人勃然色變!
仇元琛問:“怎么?”
郁陽澤卻頭也不回,猛地轉(zhuǎn)身朝一個方向跑去,所有人拔腿就追。
接著,千萬人就見驚虹山訇然洞開!
巨大的山體,連同其上的建筑都分崩離析,露出了一座完全被掏空了的內(nèi)壁。
“怎么回事?”
“怎么山里面是空的?”
天色壓暗,山里面更是晦暗不明。
人群只能你順著郁陽澤的目光去看——
只見中空的山體之上,掛著一個長方形的東西,用八條青銅鐵鏈系著,靜悄悄懸掛。
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口玉棺。
仇元琛不可思議:“你把山挖了?!那是什么?千秋的尸骨嗎?!”
十二年前,于驚虹山巔自刎的顧盟主。
眾人還以為是他被同悲一脈的人收斂了、入土為安。
沒想到裝在這個棺材里,掛在了山里面!
虧你想得出來!
郁陽澤當(dāng)然不回應(yīng)他,全神貫注、死死地盯著那個方向。
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人群驟然爆發(fā)出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