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在看什么？”
鐘明收回視線，小聲道：“沒什么�！�
亞瑟走到湖畔邊，俯下身，將醫(yī)療箱放在了船艙里。小舟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在水面上蕩出一點波光。
鐘明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很平靜，帶著一點惆悵，像是送別一個知道不會再見的朋友。
亞瑟放下醫(yī)療箱，突然回過神，視線落在鐘明身上。
接著，他看了眼公爵：“請問我可以跟鐘道個別嗎？”
公爵皺了皺眉，立即感覺到懷里鐘明抬起頭，視線黏在他臉上。公爵沉默一會兒，接著松開了鐘明，但沒有退后。依舊緊挨著他。
“謝謝您�！眮喩p聲道謝，走上前，在一個禮貌的距離向他伸出右手：“很高興認識了你，鐘�！�
鐘明微笑著與他握手：“我也是。謝謝你治好我的病，醫(yī)生�！�
亞瑟蔚藍的眼中浮現(xiàn)出溫和的笑意：“不謝。這是我的職責。”
兩人的對話平常而普通，公爵沒有理由阻止，只能皺著眉站在一邊。
亞瑟握著他的手，道：“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吧�！�
鐘明笑了笑：“我想是的�！�
“真遺憾�！眮喩残ζ饋恚瘘S的睫毛垂下，深藍色的眼眸中閃著由湖畔反射出的月光：“但我想這也沒什么辦法，是嗎？”
鐘明隱約感覺亞瑟握住他手的時間有些長了，笑了笑，試圖收回自己的手。
但他沒有成功。
亞瑟緊緊握住了他手。
公爵比鐘明更快地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兩根觸角立刻從他身后伸出，朝亞瑟的頭顱擊去。然而下一瞬，厚實的枯葉層下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他幾乎是憑空出現(xiàn)的，右手閃電般刺向公爵的右眼。
鐘明耳便響起一聲憤怒的德語。
他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只見面前的觸角擦著亞瑟的臉沖了出去。
亞瑟堪堪避開這次攻擊，驟然抬起右手，舉起一個像是信號槍的東西，向天空中開出一槍。
“啪！”
一聲尖銳的槍響之后，山谷中亮如白晝。
第81章 決定
這驟然的變故發(fā)生在轉(zhuǎn)瞬之間。鐘明看著白光在眼前炸開，感到一陣眩暈。
下一瞬，他感到自己的右手被握緊，一股巨力傳來。鐘明摔在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上。
亞瑟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肩膀，藍色的眼睛中精光乍現(xiàn)，沉聲道：“跟我走！”
鐘明愣住，下意識道：“什么？”
亞瑟知道自己能躲過剛才那一擊能實屬僥幸。他至多有三十秒說服鐘明，他語速極快地說：
“他洗去了你的記憶，現(xiàn)在你對他的所有感情都是虛假的。這不是愛情，是情感操控。繼續(xù)待在他身邊會非常危險�！�
他放開鐘明的肩膀，溫暖干燥的手心裹住鐘明的雙手，就算是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亞瑟的語氣依舊真誠而冷靜：“鐘，深吸一口氣。我需要你冷靜地思考�！�
亞瑟藍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鐘明詫異的臉，緩聲道：“你想去外面尋找真相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針對記憶恢復(fù)的醫(yī)療手段。”
鐘明的瞳孔猛然縮緊。
亞瑟緊緊盯著他。在進入副本之前，他從同事那里得到了一疊關(guān)于公爵的資料。畢竟雖然他是自愿接下這個任務(wù)的，也不能叫他來送死。
亞瑟從資料中得知，縈繞于三大家族上方的詛咒其中之一就是失憶癥。
這種毫無征兆的病癥會在某個時間點突然出現(xiàn)，患病的對象便會產(chǎn)生不間斷的記憶衰退，甚至嚴重到連自己的姓名都會忘記，最后在癡傻之中迎來死亡。
在三大家族中流傳的傳說中，「公爵」是一抹舊世界投射的陰影，惡魔賦予了他影響人神志的能力。他始終站在陰影存在的角落，對他們投以凝視的目光。
所以當鐘明提到他的記憶有些模糊時，亞瑟的心一下變落到了谷底。接著，他感到了巨大的憤怒，一想到公爵竟然用這種能力操縱鐘明，他便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被烈火灼燒。
亞瑟有著理想主義青年共同的毛病，他愛當好人，還有點英雄主義情節(jié)。他緊緊握著鐘明的手，堅定地說：
“如果你想，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你�！�
鐘明的瞳孔猛然縮緊。
現(xiàn)當下，山谷中展現(xiàn)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場景，籠罩在雪上之上的天空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濃郁的黑暗，另一邊卻亮如白晝，天空蔚藍如洗。鐘明正巧站在分界線之上，眼前光暗交加，他的視線越過亞瑟，落在遠處的湖面上，只見白日那斷的湖水不斷蕩漾，水波由遠及近向黑夜這邊傳播而來，在途中卻似乎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擋住，無論如何都到不了對岸。
鐘明意識到剛才亞瑟開的那槍絕不是普通的東西，它分開了副本與現(xiàn)實。
而這也許是他逃出副本最好的機會。
鐘明頓了頓。忽而回過頭，看向身后。
公爵站在黑暗里，陽光絲毫照不到他身上，觸角上串著牧師的尸體。他的胸口破出一個大洞，血液大股大股地往外涌。他黑色的長袍上掛滿了枯葉，不知在湖畔已經(jīng)潛伏了多久。鐘明心下一顫，迅速明白了他為何會在這里，卡佩從他這里知道灰湖是離開副本的關(guān)鍵，或許一直潛伏在這里尋找著機會，然而在公爵突然出現(xiàn)之時，他心中在世代熏陶下根植的仇恨還是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