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道長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眼里已經(jīng)開始醞釀著怒意了:“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按說作為師父,我是應(yīng)該去看看自已的徒弟。
如果這里真是冥府,那我肯定不會有任何猶豫,立刻上去跟憐兒相認,順便問她跟這個冥使是啥關(guān)系,緊接著玩?zhèn)棒打癩皮狗,把這個冥使從她身邊趕走,最后將她許配給孟道長,讓劇情來個完美謝幕。
可現(xiàn)在我不能這么做,這里是幻境,我這樣做根本沒有意義。
再說我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去往生池,然后跳進去離開這個陣法,哪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其實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于是我拉住孟道長:“別去了,我對憐兒很了解,這個王遷并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這小子就算糾纏也是在做無用功,不用搭理他,我們還是趕緊去冥府吧!
這句話讓孟道長很疑惑:“憐兒是你徒弟,這么多年沒見了你都不打算去看看她?”
我很淡然的搖頭:“不是不想,是來不及,我說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樣,等咱們辦完事兒之后再回來找憐兒,你看行么?”
孟道長表情有點不對勁了:“你覺得等咱們回來之后,憐兒還會在這里么?”
“不在也無所謂,去她辦公的地方找她不就完了?”
孟道長還是搖頭:“祝融駁,雖說我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說你很奇怪,至少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對,我現(xiàn)在很懷疑,你是真的祝融駁么?”
他一說這話,我就感覺事情有點麻煩了。
這時候懷疑我的身份,孟道長如果選擇跟我分道揚鑣還好,我就怕他腦子一熱去驚動了不遠處的那個冥使王遷,看見我倆生人闖進了冥府,他可能當沒看見么?
好在申公反應(yīng)比較快。
他拉了孟道長一把:“孟瘸子,你沒必要懷疑祝融駁的身份,認識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他和祝融青鸞是巫,我也是巫,巫跟人我還能分辨不出來么?”
“但這不是讓我相信他身份的理由。”
孟道長那犟種脾氣有點上來了:“說不定是你懷揣著什么歪心思,才故意找這個人來,偽裝成祝融駁的身份哄騙我呢?
別的不說,就沖他看見憐兒不想著去師徒相認,反而要避開她這件事,我就認為他的身份絕對有問題,說,你到底是誰!”
“我真是祝融駁,你覺得除了我跟青鸞之外,還有別人會大衍點星陣么?”
我也被他這個勁兒弄的有些不耐煩了,看了申公一眼,意思是告訴他實在不行就動手,反正孟道長只是幻想,他死了我也不心疼。
但申公可能認為這樣不太妥當,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孟瘸子,不就是看見憐兒跟別人在一起,吃醋了,想過去刷刷存在感么?
這樣吧,祝融駁現(xiàn)在確實有要緊事要辦,你要實在懷疑我,那就讓他自已過去,我陪你一起找憐兒不就行了么?”
孟道長還是搖頭:“我沒有那種心思,我只是單純的在懷疑你們。”
他這嘴硬的勁兒,還有那針扎不進、油潑不進的勁頭整的我脾氣也上來了:“那你就懷疑著吧!告訴你孟無塵,今天不管你怎么說,冥府我都必須要去。
你要是還把我當朋友,那就別攔著我,讓申公陪你去找憐兒,我去冥府辦完事兒再回來找你們,要是認為咱們千多年的交情對你來說無所謂,那你現(xiàn)在就可以動手,我倒想看看你這六百年有沒有什么長進,我這大衍點星陣能不能弄死你!”
一股龐大的精神力,被我毫無保留的驅(qū)使著壓向孟道長。
可能怕驚擾到不遠處的兩個人,申公還小心翼翼的在旁邊補上幾道陣法,幫我屏蔽掉這股波動,讓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展示實力。
要說人都是賤的。
剛才一直好聲好氣的跟孟道長說話,他就一直懷疑我的身份。
但我現(xiàn)在發(fā)火了,拿出自已從前的脾氣跟作風,他態(tài)度反倒安靜下來:“好吧,這種程度的巫力,這世上也只有你跟青鸞才擁有,我相信你的身份,但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么對憐兒的出現(xiàn)毫不在意?
還有,你為什么要回冥府?難道是放不下六百年前的仇恨,要回來尋仇嗎?祝融駁我告訴你,現(xiàn)在的冥府已經(jīng)不是當年……”
“閉嘴,我的目的不需要你操心,我也沒空跟你解釋!
冷著一張臉,我依然表現(xiàn)出那種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做派:“現(xiàn)在你可以自已去找憐兒,我跟申公序去冥府,等我們辦完事之后會回來找你。”
“你可以去,但申公序必須留下!
孟道長的態(tài)度也很堅決:“這是我的底線,出于朋友我可以相信你,也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不會去做那種以卵擊石的傻事。
但申公序不一樣,我很懷疑他在利用你達成自已的目的,所以你想去冥府可以,但申公序必須留在這里,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好選擇出手阻攔你們了!
“如你所愿!
實在不想跟他磨嘰了,說完這句話之后我扭頭就走。
表面看起來灑脫,但實際上我心里都在滴血,什么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本來想用憐兒牽制孟道長,結(jié)果不小心把申公都給賠了進去,這事兒鬧的,真特么惡心!
但沒走幾步,身后竟然又傳來申公的聲音:“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第882章 回憶
那會兒我剛走出去也就百八十米,結(jié)果申公這一嗓子給我造一愣。
我回頭問他:“咋跟過來了呢?孟道長良心發(fā)現(xiàn),讓你跟著我一起去了?”
“良心發(fā)現(xiàn)個屁,我耍了點小花招,給他瞞過去了。”
伸手抬手指向孟道長那邊:“那不是么?我趁他不注意留下一條分身,然后就偷摸過來找你了!
“你這幻象還會分身呢?”
“不是告訴你了么,幻象跟我本體的能力完全相同,一道分身不算什么!
他邊說邊邁開步子:“快走吧,再磨嘰會兒外面人死絕了都!
“那走吧!
其實當時我心里多少有點沒底,雖說現(xiàn)在的申公跟剛才沒啥差距吧,但我還是不敢保證眼前的他真是個分身,還是陣法重新凝聚出來的幻象。
但我實在沒時間去考慮這個了,就像他說的,再磨蹭會兒外面人死絕了個屁的,還有就是反正申公都說了,只要去到冥府找到往生池就能離開,那我管他是真是假,悶頭往里跳就完事兒了。
從奈河邊到冥府,還是那條熟悉的路線,這次我倆誰都沒開口。
冥府這昏暗的日光,以及漫天的黃沙讓人渾身都是倦意,腦子里昏昏沉沉,漸漸也沒有了時間觀念,只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渾渾噩噩的走下去。
我想曾經(jīng)進入到這里的鬼魂,應(yīng)該也是這種狀態(tài)吧。
不過這次走這條路的心態(tài)跟第一次不同,因為腦海中多出了曾經(jīng)的記憶,每到一個地點,我都會回憶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比如冥府外三十里的那棵參天古樹,是尹無心曾經(jīng)劍斬冥使的地方。
距離冥府十五里外的那個深坑,它出現(xiàn)的原因,是因為青鸞動用大衍星力轟殺了一位閻王,如果仔細向下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那漆黑的深坑里依然閃爍著點點光芒,那是殘余星力還未完全消散的征兆。
最后就是冥府城墻外,當年殺到這里的時候,身邊也就剩下幾個最親近的人了。
也就是在這,段天將我和青鸞阻攔下來,然后中央鬼帝的意識在最后關(guān)頭突然出現(xiàn),打開通道將青鸞扔到蓬萊,之余一道意識遁走。
緊接著一道九霄蕩魔神雷轟然落下,將我連人帶魂劈的近乎魂飛魄散。
回憶漸漸涌上心頭,想著想著,殺意開始在我心中回蕩,就連許久未出現(xiàn)的、被青鸞封印在意識最深處的心魔都開始蠢蠢欲動。
“顧言,你瞎尋思雞毛呢?”
一聲呵斥讓我猛然驚醒。
申公皺著眉頭抓住我肩膀:“不是告訴你平心靜氣嗎?抬頭看看,剛才死氣沉沉的冥府,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陰氣在醞釀了,你這不是給自已找麻煩嗎?”
“不好意思,我情緒有點失控了!
深吸一口氣,我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主要這條路太熟悉了,那些念頭總是忍不從我腦袋中冒出來,行了,這回我控制控制。”
“怕是已經(jīng)晚了,我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但是現(xiàn)在的冥府,其中有一道氣息特別強橫,那都已經(jīng)不屬于陰氣范疇了,一會兒千萬小心點。”
他眉間閃爍著一絲陰郁的神態(tài):“萬一出現(xiàn)意外的話你不用管我,我會幫你攔著,你直接悶頭朝往生池里沖就好,記住了么?”
“成,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管你就是了!
還是那句話,跟一個幻象沒啥好客氣的,就算讓申公為我犧牲一次也無所謂,我估計他自已也有這覺悟。
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在想,他能幫我擋住那些意外情況么?
如果那道氣息屬于中央鬼帝,連青鸞都抵擋不住的他,申公之真能對付的了?
擔心是沒用的,兩個人悶不吭聲的邁進冥府管制區(qū),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這陣法是真神奇,心想事成了屬于是。
此時冥府的狀況應(yīng)該是六百年前,這時編制還不算冗余,死去的鬼魂也不算很多,遠遠達不到現(xiàn)在人滿為患的景象。
不過那會兒畢竟是明末,鬼不多,但看起來都挺慘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饑荒餓死的餓殍,還有那些戰(zhàn)死的、肢體不全的鬼魂,它們有的抱著一條胳膊,有的捂著自已腸子,有的抱著自已一條大腿,用單腿蹦著,在陰差的驅(qū)使下向察查司那邊走。
我剛想問申公往生池在哪兒,我不記得了。
結(jié)果剛回頭就看見他一抬手,緊接著我就發(fā)現(xiàn)他手臂開始干枯,臉上的肉也開始萎縮,原本一米八十多的壯漢很快佝僂下去,瞬間蒼老了二三十歲,變成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
“別傻站著,按我的樣子去做,把自已偽裝成餓鬼!
他瞥了眼正站在城門口驅(qū)趕鬼魂的陰差,語氣急促的吩咐我:“察查司距離往生池不過半里路,我們先混過去再說!
“行啊哥,還是你聰明!
我特認真的沖他點頭,然后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開始將自已體內(nèi)生命力抽出。
漸漸的,我也像族內(nèi)那些長老似的,就像仨月沒吃飽飯,餓的身上除了一層皮就剩下骨頭。
正好這時候一位陰差出現(xiàn)在我倆身邊,撇撇嘴:“你們是哪里的鬼魂?”
“我們是關(guān)外人土!
“關(guān)外?那不是建奴的地方么?建奴那邊也鬧饑荒?”
陰差眉頭一皺:“不對啊,關(guān)外的鬼魂怎么到冥府來了,薩滿教沒有派仙家去收你們?”
他一說這話,我就感覺自已好像有點演砸了。
對啊,按說這年頭薩滿教才是關(guān)外的圖騰,收魂兒的事都是他們說了算,我說自已是關(guān)外來的,那不屬于國外的鬼魂跑冥府來了么?
正琢磨著應(yīng)該怎么往回圓呢,不過申公反應(yīng)挺快的:“大人,我們是關(guān)外過來販賣皮毛的商人,只是不巧遇到了闖軍和饑荒,沒等跑回去就餓死了,您就高抬貴手,放我們兄弟兩個過去吧!
估計這陰差是中原人,對關(guān)外沒啥好印象,對我倆態(tài)度也挺差的:“套近乎也沒用,傻站著干什么?跟著大部隊一起往察查司走,要是查出你們殺過人,或者是建奴的探子,到時候有你們好果子吃!”
第883章 往生池
不管他態(tài)度怎么樣,反正我倆這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裝作謹小慎微的德行,我倆低著頭跟在大部隊后面,沒想到這一路上還很順利,可能也是因為鬼魂太多,沒遇上什么盤查就順利混到了察查司。
這里依然排著隊,但人多也只是相對而言,比起六百年后的冥府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