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背包里的空白卡牌, 從里面抽出一張給林槐:“這是可以收容鬼物的卡牌……”
林槐迅速地拿走了所有卡牌, 點了點數(shù)道:“這么大方啊, 謝謝你哦, 嘻嘻!
夏星野:……
林槐試驗了幾番卡牌,確認夏星野沒有欺騙他后,將所有卡牌放進了西裝口袋里。夏星野看著他動作,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天楚的人?”
林槐假裝道:“不認識, 怎么了!
“等你到了高級場后,想介紹你們兩個認識一下!毕男且靶Σ[瞇地說,“不知道你們兩個誰會比較強……”
林槐:“那肯定是我。你也被他打劫過?他打劫了多少?”
夏星野:……
夏星野此人,陰險狡詐。留下他, 或許不是一個好選擇。不過他既然敢在高級場做商人,必然有常人不能及之處。而他那個哥哥,也不知道是何許人也。雖然林槐行事風格一貫比較騷, 不過也絕不是不謀定而后動的人。
更何況,在這場游戲中他雖然將兩個隊友坑了一把,不過畢竟是沒有殺人,比起喪心病狂的人來說稍微好上一點。林槐并沒有做正義的伙伴的打算,因此也懶得浪費時間和他戰(zhàn)斗。
“差不多是時候從這里離開了!毕男且耙贿吔o自己吃了顆藥,一邊說,“你下手真狠!
林槐:“你活該。”
夏星野也不生氣,輕輕柔柔笑了笑。林槐心想這貨肯定臉上笑嘻嘻,心里,不過他也不在意這人的想法。他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 從走廊上下去,臨走之前,瞟了一眼秋然的睡顏,然后離開。
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夏星野走后,李紛才遲到地從樓下上來。他剛上來,就大著嗓門喊:“我們贏了?游戲通關了?不是……你怎么還活著啊啊啊——!”
他指著的方向正是顏息站立的方向。由于之前透支力量過多,顏息盡管獲得了惡鬼核心,目前仍然處于智障兒童狀態(tài)。面對李紛的手指,他只是“?”地看了對方一眼。
李紛:“啊啊啊他果然變成惡鬼了!秋然!秋然你醒醒啊!”
被他搖醒的少女在短暫的怔忪后,回到了現(xiàn)實。她看向外面的天色,又看向眼前的顏息和林槐,看也不看李紛一眼,便說:“……他走了?”
林槐點點頭。
“他沒走!他在這里啊!”李紛指著顏息道,“你清醒一點!”
秋然完全沒聽他說話。她抿著嘴唇,眼圈微微發(fā)紅,卻是一副冷淡而發(fā)了狠的模樣。她將自己的長弓拾起,向林槐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彼吐暤,“我欠你一次,以后,我會還你的!
她背著長弓,挺直了背脊,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里啊秋然!”李紛大聲道。
秋然腳步不停,聲音卻是淡淡的:“他欠我一根弓箭,我要去找他!
說完這話,她就消失在了樓道中。
“唉……”林槐摸著下巴嘆息,“藍染的話果然是對的,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情感啊……”
“突然又開始說動漫人物名臺詞了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能和我解釋一下嗎!”
盡管離開副本的光門已經出現(xiàn),林槐卻沒有急著離開。他在把聒噪不停的李紛以“吵死了”的理由扔出光門后,再度返回了學校。
“也差不多是收尾的時間了……”他自言自語道,“不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總要給他們找好下家啊……”
許遲跟在他的身后。顏息因為消耗過多,已經在卡牌里沉沉睡去,被放進了林槐的衣兜里。從林槐和李紛等人的對話中,惡鬼許遲已經漸漸發(fā)現(xiàn)他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場游戲。在聽到林槐的話后,他悶悶地說:“既然這只是一場游戲而已,你現(xiàn)在為什么還……”
“或許是精力過剩,或許是入戲過深,或許是不想回去復習《材料力學》……啊大學生為什么還要考試,早知道找一具社畜的身體就好了……哦社畜也不好,社畜要996,說不定還會遇見像綠〇暗那樣的上司……”
“……”
許遲忍住吐槽的沖動。在取出自己的核心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衰退,且精神也開始虛弱。林槐說:“那接下來的行動就是給這群被游戲無辜卷入的學生做點微小的工作……不像明華那種,至于你嘛……”
說著,他轉過身來。
“至于你,就留在這里吧。畢竟明華中學是你的發(fā)源地,對你的恢復也有好處。如今你已經沒有了核心,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夏星野那家伙也不會再來找你了……我不會去審判你,也懶得去幫助你,總之呢,接下來你要消散或者是得到什么機緣重聚自身,都是你自己的事!绷只闭f,“至于顏息……”
“林老師!痹S遲輕輕說,“我想作為您的學生,最后請求一件事……”
他看著林槐的眼睛,輕聲道:“我想請你,把顏息帶走。你說,我們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他直到死也沒能離開揚水。而且他留在這里,只會受到像夏星野那樣的人的覬覦,現(xiàn)在的我已經沒辦法保護他……所以我想……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說完這句話,他低下頭來。對面的人卻遲遲不見回應。
他的心開始下沉。
好半天,他聽見那人說:“彎下腿!
他彎下腿,聽見那個人的聲音:“……早知道就該選再高一點的身體了,還有不要說這種類似于死亡flag一樣的東西啊!
他的頭頂被敲了一下。林槐繼續(xù)說:“那就答應你了,不能反悔啊。”
“謝謝你!痹S遲輕聲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老師!
“……動不動就給人發(fā)好人卡的習慣是怎么回事。”林槐冷下了臉。
副本結束后,林槐在揚水市又呆了整整一個多月。他聯(lián)系了媒體,曝光了明華中學教職工團隊的惡行,讓校長等人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面對校長“你究竟是哪里來的人怎么會知道這些事啊”的眼神,林槐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曾經c班的學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f班的學生則陷入了迷茫。
在游戲力量的干預下,明華中學被分成了兩個疊加的空間。一個空間,是真實的明華中學的空間,其中包括三年一班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其中的五班,就是f班的同學。另一個空間,則是惡鬼許遲用自身力量塑造出來的空間,其中包括他自己幻化出來的a、b、d、e班,也包括被他拉進來的c班,和游戲拉進來的、作為“真實與虛假”的提示而存在的五班,也正所謂f班。
這樣說起來或許很難理解,不過大家可以想象這樣一個畫面:在現(xiàn)實中,第三教學樓是三年一班、二班、三班、四班的所在地,而五班則在第四教學樓——該樓中,除了五班再沒有別的班級,其他房間都是空教室。而許遲作為惡鬼,他占據(jù)了第四教學樓,并拉入原本的c班(即他所存活的那一屆的三班學生)人馬,將他們扔到了第四教學樓去,并安排鬼魂填滿了其他班級的空間。在這之后他迷惑了其中學校的部分教職工,讓他們誤以為第四教學樓是第三教學樓,并持續(xù)性地給這群不該存在的學生上課。
之前玩家所生存的空間為惡鬼存在的扭曲空間,現(xiàn)在惡鬼消失,一切也回到了現(xiàn)實。f班學生,也回到了日常學習中。
明華中學換了新的教職工團隊,在磨合的過程中,林槐也花費了比一個月更長的時間繼續(xù)教書。
其實他非常不想給自己增加這堆額外的工作量,然而許遲總是欲言又止的目光,和尚且身為一整張白紙的顏息,卻讓他被迫著將回歸計劃一次又一次地推遲。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等離開這個副本后,顏息就算是他的第一個小弟了。身為一個合格的老大,為小弟和小弟媳……或者弟夫?留出一點相處的時間,也是他該做的事。
也正是因為呆在這里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他于是被迫做了很多好事。例如深夜出現(xiàn)在發(fā)布洗白校長等人的不實通稿的記者家中,給沉睡著的他一個“愛的抱抱”。又例如深夜出現(xiàn)在貪贓枉法的警察局副局長家里,讓他看到自己被五馬分尸的幻象……
總之,在他的各種樂此不疲下,這件事算是非常圓滿地,被解決了。
退出副本的光門的存續(xù)時間為兩個月。在安頓完這些事后,他終于決定回到現(xiàn)實中,去面對更為殘酷的挑戰(zhàn)——
也就是,去面對殘酷的《材料力學》考試。
周四課程結束后的下午,方程在辦公室里最后一次看見林槐。
直到很多年后,在蘇黎世擔任數(shù)學系教授的方程,還會記得那天下午所看見的一幕。那個總是隨心所欲的,愛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的,像個異想天開的小瘋子一樣的代課老師,站在辦公桌旁,將他的最后一件行李放進公文包里。
“你怎么突然來這邊了,又有什么問題嗎?”見他來了,那個年輕人抬起頭來,“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
“……林老師,明天不是還有一節(jié)課嗎。”他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為什么現(xiàn)在就要……”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啊小方同學!蹦贻p人說,“你怎么看出我要提前一天跑路的……”
“老師!
“……”
“老師!
“好——吧——”年輕人有些抱怨地拉長了聲調,“被你發(fā)現(xiàn)了,怎么,你要阻止我嗎?我看不出有什么非要陪你們再996一天的必要……”
他嘴上這樣說著,神態(tài)卻沒有一點動搖,提著公文包和方程擦肩而過:“我只是很討厭哭哭啼啼的送別會而已,噓,別驚訝,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就你們買的那些禮花啊、氣球啊、蛋糕啊之類的,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fā)麻……而且……”
“你們憧憬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林槐嚴肅道,“你們喜歡的只是我通過寫輪眼copy的衡水名師……”
“老師你……”
“——不過呢。”他話鋒一轉,微微地笑了,“合照這種事,我并不討厭。不過嘛,我看小說、電視、電影中……”
他突然出手,將方程定在了原地。接著,他笑了起來:“所謂的英雄需要感動人心的祝福,所謂的梟雄,都是不告而別!
“再見了!”他腳尖點地,拎著公文包,在地上轉了一下,“從今天起,再也不見,等你們都成為了享譽世界的大文豪、大數(shù)學家后,或許我也會在哪里的角落里看著登載你們新聞的報紙,一邊喝可樂一邊露出欣慰的神情的!”
說完,他大笑著,向著他,和從遠處匆匆跑來的一群學生行了一禮,輕快地跑下了樓梯。
他的速度快得像一個夢境,將所有呼喊的、哭泣的聲音拋到了腦后。
如果分別總是要有淚水的話,不如就把它停在最賓主盡歡的一刻。他這樣想著,在學生們的追趕中,不像個蓋世的英雄,倒像個流亡卻快樂的小丑。
“林老師!”陳昊宇的聲音在后面固執(zhí)地響起,“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最終,在到達光門前,林槐最后看了一眼三年f班的教室。
f班最后一排不再有托著下巴看向天空的惡鬼,校園里,也不再有四處飄蕩的白衣幽靈。
在許多個秋天里,惡鬼坐在f班的教室,托著下巴看過無數(shù)次窗外落下的黃昏。
只是再沒有一個人,在這樣的黃昏之下,向他遞過一疊稿子來。
此刻是日暮時分,他站在天臺上,默默看著穿著西裝的人,走進脫離副本的光門。無數(shù)的火燒云,無數(shù)的暮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屬于顏息的白色卡牌在他的西裝前袋里,和他一起消失在暮色中。
他握緊了手中硬幣。
只要活著,就好。只要存在,就會有未來。
在未來,他們也許不會再見,也許還會重逢。但至少,未來在這一刻,無比篤定地存在著。
“我們贏了。”他低聲說,“我們贏了,你贏了,我也贏了,顏息也贏了!
他想,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
一個月后,三年f班的學生終于收到了他們沖洗了一個月的集體合照。
盡管林槐很不給面子的在歡送會前一天跑路了……嗯,的確是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風,不過約都約了影樓的人。陳昊宇等人還是硬著頭皮,拍了一張集體照。
拍照的現(xiàn)場,由于少了一個人,氣氛顯得有些壓抑。有些敏感的女生,甚至在偷偷抹著眼淚。
“林老師為什么不來歡送會?”她問著身邊的同學,“他……”
“噓,別哭,要是讓林老師看到你哭了,他也會傷心的。”旁邊的男生安慰。
……不,你們根本不了解真實的林槐。陳昊宇虛著眼想著,他要是看見我們在哭,說不定會很愉悅……
畢竟,在林槐跑路的前一天,他送作業(yè)去辦公室時,聽見那個年輕人一邊玩手機,一邊自言自語:
“我不想當個好人……直到最后,也該讓我做一次壞人吧。”
集體照就在這樣的壓抑的氣氛中拍了下來。一周后,當陳昊宇方程和班長孫雪三個人去影樓取照片時,卻聽見了工作人員不好意思的聲音:“那個,實在很抱歉,照片出了點問題……”
“。俊
孫雪和工作人員吵著架,方程卻抿住了嘴唇,低下了頭。
“……你說,”他最終,還是猶豫地問著陳昊宇,“林老師和我們,真的后會有期嗎?”
陳昊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
“開什么玩笑!照片上怎么會多照出了一個人,拍照時我數(shù)過好幾遍了,明明只有39個學生……誒?嗯?這張照片上……”
孫雪訝異而驚喜的聲音響起,陳昊宇聽見她的聲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抓住方程的手,向著那張沖印失敗的照片跑來。
然后靜靜地,拿起了它。
“……還真是,最后做了一次壞人啊……”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把我們弄哭這么有成就感嗎,林老師啊……”
接著,他指著照片上的一個角落,對方程說:“你看,這就是林老師的……”
后會有期。
照片上,一片愁云慘霧的學生中,只有一個站在角落的年輕人,笑得非常愉悅。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惡作劇和離經叛道……
這就是他最后留給他們的惡作劇和驚喜——后會有期。
與此同時的另一端,林槐收回看向天空的眼神,踏入光門。
‘不知道有沒有哭起來呢?’他想著,‘要是都被我弄哭了的話……’
‘那就……’
‘太讓人愉悅了!’
在踏入光門的那一刻,林槐卻聽見了無機質的聲音。
‘檢測到玩家。’
‘已完成兩次任務。’
‘提示:你將進入系統(tǒng)空間!
最后,是一句林槐聽不進的低語。
‘歡迎回來,林槐!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個副本完結了,寫不動了,就卡在這里了。
我一滴都沒有了。
林槐:我的考試已經死了
廢話一句,寫顏息和許遲這兩個鬼的時候聽的bgm是《lemon》,感覺有兩句挺適合許遲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境該有多好
至今還能在夢中尋到你的身影
就像歸家取回遺忘之物
打掃塵封的記憶
時至今日 你仍是我的光芒
原本想寫許遲煙消云散前給了心抹去了顏息的記憶,顏息失憶被林林帶走離開副本活下去成為隊友的,不過想了想沒有發(fā)刀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