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發(fā)現(xiàn)張慕生氣息漸漸粗起來，夾開煙說：“你醉啦？”

  張慕生看他，眼神似乎都不聚焦：“醉了。”

  “這還差不多，你再不醉，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人了�！标愖虞p嘀咕著站起來，拉著他離開屋檐下，“去我房里，我把床給你躺，但床單被套上沾了你的酒氣，你醒來要給我換新的，臟了的你給我洗干凈�！�

  “還有，你不準(zhǔn)吐我床上，床邊地上也不行，臟死了。”

  張慕生唇邊的煙含不住地掉落，星火在他腳下碾滅，他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向扶他的人。

  不出意料被嫌棄他身上酒氣大，被埋怨他怎么這么重，各種不滿意，卻沒把他推開。

  陳子輕吃力地把張慕生扶到床上，被慣性帶得往他身前趴去，嘴擦到了他的面頰，趕緊就爬了起來。

  想想又不知道哪來的小情緒，湊近些，在他臉上輕扇一下。

  張慕生就那么睜著眼睛，看他扇自己，眼皮比在屋檐下還要紅，眼里也是紅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駭人感。

  “你太重了，我扶你扶得一身汗，打你一下怎么了�！标愖虞p撈著被子蓋在他身上，“睡覺。”

  張慕生真就閉上了眼睛。

  .

  陳子輕跟張慕生回老家這事，他只告訴了茉莉和趙帆盡。

  孟于卿不知道。

  孟少爺去小區(qū)撲了個空，回到學(xué)校滿身低氣壓，誰跟他打招呼，他都像沒聽見，沒看見，游魂一般回到了宿舍。

  趙帆盡見他那副不尋常的樣子，心里就有了普，出言道：“你去找小遙了？”

  孟于卿坐在桌前拿藥片，他的頭疼得快要炸了：“我吃飽了撐的？”

  “他沒告訴你吧�！�

  趙帆盡話說一半，吊人胃口，孟于卿看似不為所動，實際快要把手里的藥片捏碎。

  “他回老家了�！壁w帆盡前半句還帶著知道一手情報的炫耀，后半句就酸到了極點，“跟他男人一塊兒回的。”

  趙帆盡用水粉筆沾顏料刷著手上的熊，手法粗糙又笨拙，弄得顏料到處都是，臉上還有幾道：“沒準(zhǔn)他這次回去就結(jié)婚，下次我們再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別人的老婆了，我現(xiàn)在做的能送他當(dāng)新婚禮物�！�

  孟于卿用奇怪的眼神看趙帆盡：“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趙帆盡吊兒郎當(dāng)：“覬覦別人的老婆，這是要天打雷劈的，我反正還好，家里不是獨生子，我讓雷劈焦了，我爸媽還有我哥，你就不一樣了，你孟少爺是獨苗苗，慎重點吧。”

  孟于卿嗤之以鼻。

  趙帆盡看手里的熊，操，又畫廢了一個，他隨手丟桌上，拆開一包辣條吃：“孟于卿，我不在他面前提起你，原因你知道嗎，因為他說晦氣�！�

  孟于卿吃藥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下。

  趙帆盡走過去，哥倆好地拍他肩膀：“我勸你還是談個戀愛，別想著和他再續(xù)前緣，你倆的緣分就那么點，不可能再多了�！�

  孟于卿冷著臉拍開他的手：“有病就去治�！�

  “這話你比我適用�！壁w帆盡吃著辣條走出宿舍，他不會和孟于卿做盟友，十個他們都干不過那廚子，大概是他老子跟他大哥從警，他也有這方面的潛質(zhì)，那廚子讓他有往腰間摸槍的壓迫感。

  孟于卿心頭郁氣難消，他找到望北遙的號碼，最終還是沒打過去。

  這像是他腳下的一道界限，自己給自己畫的。

  然而他忘了，他上次那么隆重地對望北遙解釋過往，已經(jīng)是一個前任的禁忌。

  .

  張慕生睡到下午才起，理所當(dāng)然的被留下來吃晚飯。

  冬天夜幕來得快，飯碗一撂天就黑了，陳子輕發(fā)現(xiàn)房里的燈泡不知怎么壞了，就叫張慕生修。

  望向春：“不用他，姐可以修�！�

  陳子輕：“讓他修�！�

  望向春：“真用不上，姐修起來快得很，一會就好�！�

  陳子輕：“姐，我也說真的，就讓他修吧�！�

  望向春看他態(tài)度堅決，只好隨他去。

  陳子輕進(jìn)了房間，看著在修燈泡的男人，修燈泡就修燈泡，還要把外套脫掉，抬手臂期間，露出一截若有似無的冷白色腹肌。

  那肌肉不過分健碩，也不顯單薄虛弱，一看就猛而有力。

  干嘛啊。

  我不知道你身材好啊，夏天那會兒，你不都在陽臺光著膀子洗過衣服了嘛，能看的我早就看過了，用得著你逮著機(jī)會做開屏的孔雀？

  燈泡亮了起來，陳子輕沒反應(yīng)，張慕生也沒反應(yīng)。

  陳子輕打開燈，關(guān)上，再打開，“哇”了一聲：“這就修好了，太快了吧，慕生哥，幸好有你，要不是你在，我今晚就要摸黑了�！�

  張慕生終于看他。

  “你什么時候回去啊？我姐待會兒肯定要過來問，算了�！标愖虞p把窗簾拉上，“你在這，我去洗澡�！�

  陳子輕很快就帶著一身水汽出現(xiàn)在張慕生面前，他在衛(wèi)生間把頭發(fā)吹得半干，臉紅撲撲的，脖子上還有水淋淋的光澤。

  張慕生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眼底既漠然又深沉。

  陳子輕瞟他一眼，感覺他像木頭，也像石頭，情緒外露時不像人。

  剛洗過澡的人身上很香，那味道從他厚厚的睡衣里跑出來，撩撥著對面人的神經(jīng)。

  張慕生去倒水。

  陳子輕跟在他后面：“你怎么知道我渴�！�

  一杯水下肚，陳子輕沒一會就疲上了，他都沒管張慕生幾點走，哈欠連天地爬上了床。

  深夜，張慕生披著一身濃重的寒意翻墻進(jìn)張家，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了左邊房間，他沒立即上手，而是把手放進(jìn)被子另一頭，在等冰涼的手暖和起來，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笑自己慣人慣出了賤骨頭。

  張慕生脫掉外衣，掀開被子躺了進(jìn)去，他在黑暗中平躺片刻，這才徐徐地享用起了夜宵。

  .

  陳子輕隔天去了張家，望向春和他一起去的，兩人走的田埂，提的東西要簡單許多。

  張母滿臉笑容地把他們迎進(jìn)門，張父拄著拐招待他們，老兩口十分有誠意。

  院子里有顆柿子樹，陳子輕進(jìn)來就被吸引住了。

  張父給他一把花生糖吃：“那是慕生種的，那孩子喜歡吃柿子，他眼皮上的疤你看到了吧，就是小時候上樹摘柿子，讓樹枝給刮的，當(dāng)時流了不少血，把他娘嚇壞了�！�

  陳子輕怔了怔。

  張父說：“這棵樹每年都結(jié)很多柿子，今年結(jié)的比往年還多�！�

  陳子輕吃著花生糖往樹上看，大多都是青的，只有少部分帶著點紅。

  “可以摘下來放米缸里捂著了�！睆埜感Φ煤艽认�，“小遙，你要是想吃，下午我們就摘。”

  陳子輕透過張慕生他爸的眉眼，想到他老了的樣子：“張叔，我聽我姐說你犁田出事后請了大師做法，大師怎么說？”

  提起這事，張父就收起笑意，凝重道：“祖墳要遷。”

  陳子輕咔嚓咔嚓嚼嘴里的花生糖，這還扯上祖墳啦？他口齒不清地說：“祖墳最好不要隨便遷�！�

  張父點點頭：“我也是說的這話，所以我們沒遷，打算年后再找個人算算�！�

  陳子輕眨眨眼，找我啊，我給你們算，免費的。

  這話不好說。

  反正他不急著走，暫時都在村里住著，他想著找個機(jī)會去張慕生家的祖墳?zāi)莾嚎纯吹降子袥]有什么名堂。

  吃飯的時候，張母忙個不停，她給望向春舀了滿滿一勺子肉，接著就給陳子輕舀，姐弟倆剛吃完，張母就又讓他們吃這個吃那個。

  張母無視老伴的眼神阻止，對兒子說：“慕生，你給小遙夾菜，你那邊的菜他夠不到。”

  望向春忙說：“不用不用，我弟弟自己夾就可以，夠不到可以站起來夠，他又不是小孩子�！�

  那夢依然讓她有陰影，導(dǎo)致對著張慕生盡量都鄭重些。

  張母頓了頓，眼角瞥向一個勁拒絕的望向春，夏天她來幫忙割稻那會兒像是要后悔這門親事，后來沒那情況了，怎么這會兒又生分上了，到底滿不滿意他們這個親家？

  不滿意也晚了，她婆婆傳給她的，她全給了未來兒媳，望向春要是敢后悔，她能讓這對姐弟在村里抬不起頭待不下去。

  她去很遠(yuǎn)的地方找?guī)讉�厲害的人算了兒子跟望北遙的八字，個個都說好，這才讓她把心安定下來。她為了這兒媳，錢花了很多不說，心思是廢得夠夠的了，絕不能有意外。

  因為兒子是真的喜歡他。

  .

  村里習(xí)俗多，沒結(jié)婚是絕對不能在哪一方家里過夜的。

  陳子輕納悶，他不都早就跟張慕生同居了嗎，還要遵守這個習(xí)俗��？

  兜里揣著張母給的紅包，陳子輕在張慕生房里喝椰子汁，前段時間他利用孟于卿下的藥，效果是張慕生承認(rèn)對他有想法，進(jìn)展停在了那兒。

  好像讓張慕生在明面上走一步，比登天還難。

  陳子輕一口口地喝著椰子汁，腦子里敲著小算盤，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手機(jī)上來了短信，他看了，見是在外面和張父張母聊天的望向春，催他回去。

  他喝掉剩下的椰子汁，張口就來一句：“慕生哥，要不要親嘴？”

  張慕生原本坐在燈下玩打火機(jī)，聞言，手中打火機(jī)掉落在地，他半晌才彎腰去撿：“親什么�！�

  “嘴啊�！�

  陳子輕說：“你正式來過我家，我也去了你家，婚事定在明年端午，我想著我們可以適當(dāng)?shù)陌l(fā)生點什么。”

  張慕生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陳子輕已經(jīng)走到他腳前，彎腰跟他說：“親不親嘛？”

  張慕生沒說親，也沒說不親，他僵硬地坐起身，不知何時潮熱的后背抵著冷硬的椅背，驟然就從寒冬到了炎夏。

  陳子輕湊到他跟前，一邊觀察他的反應(yīng)，一邊把沾著椰子汁甜味的嘴往上送。

  張慕生把面龐側(cè)開。

  陳子輕：“………………？？？”不是吧，哥，你這么對我？

  “你躲什么？不想親？”陳子輕走到張慕生面朝的那一邊，“張慕生，你嫌我�。俊�

  他呼吸挺快，像是氣狠了，委屈上了：“我只是談過一段，初吻還是在的好吧，再說了，就算我初吻不在了，你也不能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