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東倒西歪,渾身骨頭像被抽走了,他一條腿屈著,一條腿翹在沙發(fā)背上,腳趾圓潤,腳背上有十多個紅點。
張慕生就那么意味不明地看著。
過了會,陳子輕感覺整個人冷颼颼的,他咕噥著把正對他的風(fēng)扇調(diào)小一檔。
陳子輕瞥見張慕生下樓,他麻利兒地在對方關(guān)門前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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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里涼涼的,這個點出行的大多是晨練的,買菜的,上早讀的……
蚊子那是不分時間的多,尤其是草長得茂的地方。
陳子輕手上拿著個公益扇子,走一路扇一路,胳膊腿上到處拍拍打打。
反觀張慕生,露在外面的皮膚一個蚊子包都沒有,仿佛蚊子也欺軟怕硬。
這會兒的太陽還不毒,陳子輕在后面踩張慕生的影子。
張慕生沒回頭:“踩多了會尿床。”
陳子輕無所謂道:“尿唄,跟我又沒關(guān)系!
張慕生:“是踩影子的人尿床。”
陳子輕抬起來往下踩的腳蹲在半空,啊,不是被踩影子的人尿嗎?他將信將疑地把腳放在一邊。
張慕生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身后的腳步聲沒跟上來,他依然沒回頭,沒停步,直到走到橋那邊的亭子里才轉(zhuǎn)身。
陳子輕見他轉(zhuǎn)身,立馬就來勁了,迅速掉頭往來時的方向走。
張慕生立在原地,看著他作。
陳子輕都快走到樓道里了,卻又去亭子里找張慕生,仰著頭瞪他,眼角眉梢鋪著生動的怨氣:“你只顧著自己走,都不等我!
張慕生的視角里,少年t恤下的胸脯因為激烈走動而大幅度起伏。他垂著的手摩挲指腹,那觸感像是黏在他指間,侵入他皮肉融進(jìn)血液,在他唇舌生根。
陳子輕見張慕生不說話,就踩了下他的鞋子。
張慕生眉頭微動,神色漠然:“為什么要等你,不是你自己跟下來的?”
陳子輕:“……”
對啊對啊,你是沒必要等我,可我不是要作嘛。
陳子輕的臉上和眼里都涌出委屈:“我走你后面,這兒被樹枝戳到了,你看!
說著就抬起一條手臂。
少年皮白肉軟,手臂上的鮮紅劃痕顯得突兀又鮮明,讓人看了,難免動容心疼。
張慕生沒表情,也沒言語。
少年不滿地咕噥:“算了,我跟你說什么呢,我就不該對你抱有期待,指望你問我疼不疼,你就是個死的!
張慕生面部肌肉若有似無地抽了抽。
陳子輕作癮過了就不動聲色地歇口氣,一屁股坐在亭子的木凳上面。他瞥見張慕生坐在另一側(cè),抿抿嘴,斟酌著,狀似隨意地表達(dá)自己的苦惱。
“我讓你幫我上過綠油膏,自己也上了幾回,還是不見好,怎么辦啊,我真的不能再腫下去了,不然就會壞掉,上醫(yī)院切除!
陳子輕咽口水:“割掉了就沒了,不會再長了!
“沒就沒了,你又不喂奶!
張慕生話音,意識到自己后半句突然發(fā)瘋,他閉眼,眉頭皺緊,有股子想給自己一耳光的想法。
今晚不能再去喝了,不然他真怕過不了多久,白天都犯病。
陳子輕把那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騰地站起來走到張慕生面前,氣沖沖道:“你說的什么話,這是喂不喂奶的事嗎?它們是我我身體的零件,少了就不完整了!”
張慕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疊起腿把頭偏到一邊,喉頭動著,半晌吐出兩個字:“別吵!
越吵,越漲。
少年不知道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想撲上去聳的公狗,在他耳邊哼哼唧唧:“你那么說我,還嫌我吵,你怎么好意思啊!
誰知道。
起初只是檢查心跳和連接上下身體的胯骨,某天夜里就多了多余的動作。
在那之后,多余的動作成了唯一。
張慕生握住伸向他的手腕,他沒將面龐偏回去,只說:“是我不對。”
陳子輕呆了:“。俊
張慕生:“我說,是我不對。”
陳子輕吸口氣,他好像是頭一回聽張慕生正兒八經(jīng)地跟他認(rèn)錯,怪別扭。
“那你怎么不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對著旁邊說,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标愖虞p抽回手,“裝沒聽到我的話是吧。”
張慕生陰森森地扯起唇角,我都不確定眼里有多少惡念,怎么給你看。
你看了,能把自己扒開讓我弄弄?
陳子輕完全不清楚張慕生的臟渾心思,他出了亭子走到橋上,趴在護(hù)欄前看池子里有沒有金魚。
一個熊孩子騎著自行車往這邊來,就在他穿過亭子沖上橋的前一刻,一顆石頭砸進(jìn)他車輪。
車仰人翻,摔在地上的熊孩子哇哇大哭。
原本在后面背手晃悠的爺爺連忙跑上前查看,問孫兒怎么摔了。
熊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胖手指著已經(jīng)走到橋那頭的男人:“他,是他對我砸石頭!
“當(dāng)時亭子里就我跟他,肯定是他干的,他故意讓我摔車!”
爺爺瞧了眼孫兒指的人,不認(rèn)識。
“無緣無故扔你石頭?”爺爺板起臉就要沖過去算賬,他忽地想起孫兒的德行,馬上就問孫兒為什么要往這里騎,當(dāng)時想干嘛。
熊孩子起先不說實話,讓爺爺嚇唬了才老實交代:“我想嚇嚇橋上的人,玩玩兒!
爺爺一捋,扔石頭的,應(yīng)該是橋上人的朋友。
熊孩子嚷嚷著叫爺爺給他報仇。
爺爺打他后背,讓他自己報。
熊孩子坐在地上撒潑:“我不敢,我還是個孩子,爺爺你去吧,你把石頭砸他身上,要快點,不然人就走遠(yuǎn)了——”
“你不敢,爺爺就敢了?爺爺一把年紀(jì),老胳膊老腿的,扔了石頭跑都跑不掉,到時候讓人按在地上打,你就沒有爺爺了!”
爺孫抽了孫兒屁股幾下,恨鐵不成鋼地把他拉起來,再去扶他的小車,心里想著,那男的心性不行,不太正常,制止的方法多得是,扔石頭是壓根就不考慮他孫兒的安全。
得虧他孫兒運氣好,沒磕破頭傷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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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很老,綠植多,少年不走寬點的路,偏要往小路上鉆,看樹上澀人的毛桃,打它的主意。
張慕生一手拎著他落在亭子里的扇子,一手拿著手機接到家里電話。
“慕生,媽這兒有個跟你八字更合的,家就在孔廟那邊,比望家小孩年紀(jì)大個幾歲,也在西寧,是個大學(xué)生,人知道你,還見過,對你有心?”
張母在兒子表態(tài)前補了一句,那是她的慣常伎倆,她說:“你別怪媽多事,媽都是為你好,想你好,盼著你好!
“家里就你一個,媽指著你把日子過好,你不喜歡女的,我跟你爸也就早早說服自己不做抱孫子孫女的美夢了,你看你在別的事上能不能想著點爸媽!
兒子一點聲響都沒,張母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是定了,就是處處看,處不好咱就不要,咱慢慢挑!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張母在選兒媳這件事上有絕對的考量部分,家世人品不重要,她看命,算命,也只信命。
張慕生的視線落在摘毛桃的少年身上:“不用了,你往我這兒送的那個不用換!
張母吃驚道:“你看上望家小孩了?”
張慕生:“沒看上!
張母這下讓兒子給整不明白了:“那你怎么?”
電話那頭奇怪地靜了片刻,才想起兒子的聲音,只是給出的答案叫她更加不明白。
“望北遙是望北遙,他是他!
“都很作!
“但是,作起來又不一樣!
“他不是望北遙。”
“望北遙是他!
張母猶如晴天霹靂,她神智錯亂都不知道自己后來說了什么就結(jié)束通話,滿臉凝重地跑去院里找老伴。
“不好了不好了,老張,咱兒子的病情加重了!他已經(jīng)開始胡言亂語了!”
張父見怪不怪:“我早說了望家那孩子不適合他,叫你別聽什么大師的,你非要給他張羅著說親。”
張母把兒子的話口述了一遍。
張父沉默了。
“咋辦?”張母六神無主,“兒子是不是又得了那種分裂癥,還是幻想癥?”
張父挺淡定:“一個病是病,兩個病也是病,反正都治不好,病多了就多了吧!
張母:“……”她踢開地上裝雞食的盆子,來回走幾步,“咱去西寧看看他?”
張父:“他讓了嗎?”
張母:“那沒有,沒讓。”
張父老臉往下一拉:“沒讓你就去?找死呢,我還想多活幾個年頭,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他踩著竹條編幾下籃子:“你聽我的,就在家把一畝三分地種好!
“說的簡單,我這人只有不喘氣了才能不操心!睆埬赣袩┬氖,“我看向春有了想反悔的意思才又去找大師算的,不然我吃飽了撐的啊,算一次一二百,我又不是錢多得沒地兒花!
“反悔就反悔,日子是兩孩子過的,咱少摻和!睆埜感睦飰褐,“什么狗屁大師,望家小子那脾氣性格方圓百里誰不知道,讓他姐給慣壞了,能是良方才怪!
張母不樂意聽自己找的大師被質(zhì)疑貶低:“我跟大師說了望家小子的情況,大師的講法是一物克一物,小作正常,像他那么作的是一種病!
“他有病,咱兒子也有病,這就是以毒攻毒,藥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