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簾下了車,季易燃牽著牧羊犬從路口過來,對他頷首打招呼。
牧羊犬朝他搖尾巴。
他因為見到季易燃散發(fā)出的不快煙消云散,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讓他安心的味道。
晚飯遲簾是在季家吃的,季常林沒現(xiàn)身。
空曠到咳一聲都有回音的客廳里,只有他跟季易燃兩個人。
遲簾吃飯期間都要處理公務,爸媽給了他極度苛刻的期限,處理好了分公司的爛攤子就讓他留在國內發(fā)展,他必須處理好,他不能再到國外去了。
哪怕找到顧知之,看著他和別人談情說愛。
遲簾喝口湯:“聽說你增加了尋找顧知之的人手。”
季易燃點頭。
遲簾不露聲色:“為什么?”
季易燃拿起濕毛巾擦唇:“我爸的意思,我們想讓他幫忙看看我家的邪門事!
“你家有什么邪門事?”遲簾問完一頓,他想起了進門時看到的施工隊,上個月季常林遭逢槍擊,要不是那個道士擋槍,中槍的就是季常林。
雖然季常林沒死,但季易燃依舊快準狠的將所有參與或半?yún)⑴c的一網(wǎng)打盡,幾乎連根拔起,商圈因此動蕩了起來。
“風水壞了?”遲簾懶洋洋地挑眉,“要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過度迷信等同于弱智。”
季易燃將毛巾疊好放回去:“嗯。”
遲簾將勺子丟進樸素又不失精致的白瓷碗里,季易燃已經(jīng)從季常林的控制下出來了,有資本追求自由了。
也許是出于季易燃先他一步獲得自由的羨慕,也許是遲遲找不到顧知之的空茫與巨大的焦躁,遲簾用詞難聽,一股子冷嘲熱諷意味:“你不是喜歡顧知之喜歡得連自尊都不要了嗎,怎么會看上個道士。”
季易燃默了片刻:“沒有看上,只是喜歡他畫符,驅鬼的樣子!
遲簾似笑非笑,他怎么都覺得季易燃移情別戀這事很蹊蹺,原來是把道士當顧知之的替身,這就合理了。
所以都沒逃脫,都在顧知之的魚塘里溺水,等他來撈。
遲簾并不會跟季易燃同病相憐,他們不對等,他是前任,季易燃什么都不是。
掃到季易燃沒怎么吃的飯菜,遲簾瞇眼:“晚上有安排?”
季易燃說:“忙工作!
遲簾支著頭轉轉手機,他也要忙工作,真沒意思。
年少的時期上號組隊打游戲,仿佛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
.
季易燃踏著月色去見心上人的時候,他趴在桌前,手機被他翻過來,翻過去。
陳子輕沒注意到季易燃來了,他在走神,嘴里嘀嘀咕咕:“手機上好像少了什么東西!
“少了什么?”
背后冷不防地響起問聲。
陳子輕嚇一跳,他坐起來蹬一眼嚇到自己的青年,無精打采地趴回桌面上:“我想給手機系個掛件!
季易燃手腳僵凍,是柴犬掛件嗎。
顧知之,你記起謝浮了。
季易燃氣息有點不順,他松扯領口深呼吸,所以這個人忘掉謝浮,不是換身份帶來的影響。
畢竟兩個月才過去一半,還有一半時間剛開始走。
所以只能是,
“悲傷過度,選擇性失憶。”季易燃無聲自語,那為什么又開始恢復記憶?
從顧知之對掛件的反應來看,他不是一下全想起來,是模糊的,帶雪花點的,遮遮掩掩。
溫水煮青蛙一般,那些記憶將在顧知之意識不到的時候重回他的世界,回到原來的位置,一切都會復原。
那他呢?
他們是要結婚的,這個人答應他了。
季易燃西裝下的后背漸漸繃緊,他像掉進了冰窖里,身上每一塊地方,每一滴血液都是冰的。
陳子輕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季易燃的看法,他不解地歪過頭仰視:“季易燃?”
季易燃漆黑的眼里盡是迷惘,那股迷惘背后是狂暴腥熱的不安與偏執(zhí)。
“想要什么掛件,我明天帶給你。”及依然竭力讓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動自然一些。
陳子輕托腮:“你別給我?guī)Я,等我這身份用完了,我上街找個喜歡的。”
季易燃不再言語。
他其實想說,如果真的很喜歡柴犬,他可以買的。
距離結婚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顧知之要記起多少個謝浮相關的回憶片段?
季易燃聽見自己說:“我想起明天有事,不能來了!
不敢來,怕看到這個人無意識的思念謝浮。
陳子輕“啊”了聲,坐起來點問道:“不能來了嗎?”
季易燃:“嗯。”
陳子輕理解地說:“那好吧,你的事情重要。”
.
季易燃第二天還是來了。
心上人這次沒有提起謝浮相關,看樣子不但記憶模糊不清,也細碎斷斷續(xù)續(xù),時有時無。
陳子輕察覺到季易燃的目光就迎上去,他們四目相視。
季易燃緊繃了一晚上加一個白天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這個人的眼里依然只有他自己,沒有其他人跟他擠位置。
“遲簾回國了,他在找你,也有派人跟蹤我!奔疽兹颊f。
“那你小心點,別讓他的人發(fā)現(xiàn)你來這里,我這道士皮不能被他看見,”陳子輕咬手指甲,“你不要擔心,他不會在我們的婚禮上胡來的。”
季易燃低喃:“婚禮?”
陳子輕聽出他的問句語氣,吐出嘴里濕軟的指甲瞅他:“怎么,你爸又不同意我們結婚了?”
“沒有!奔疽兹既フ抑讣足Q,“他命令我一周以內找到你,我沒交差,因為你要滿兩個月才能回到原來的身體,所以我找借口暫時把他穩(wěn)住了!
陳子輕由著季易燃給他剪手指甲:“下個月到時間了你帶我回去,之后再訂戒指操辦婚禮的事情!
他想了想:“婚禮的地點時間請柬設置等等,雜七雜八的事都要留意都要做選擇,十二月份估計能結成。”
“不會那么久!奔疽兹嫉穆曇艋煸谥讣姿閿嗟倪青曷暲,“會盡快。”
“結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急不得!标愖虞p說,“我們可以先領證,婚禮慢慢籌辦,反正你爸也只要我進你家,婚禮那個儀式什么時候走完他老人家想必不會在意!
季易燃不知被哪段話取悅了,低笑一聲:“好,聽你的!
.
兩個月眼看就要到了。
季節(jié)也從夏天走到了秋天。此時剛過國慶,滿兩個月的當天,季易燃來時想著明天顧知之從道士的身體里離開以后,他就把尸體處理掉,再按照顧知之給的地址找過去,把人接回家里。
哪知事情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不問不打聽。
零點之前,看守的保鏢全換了一批。
季易燃凝視閉眼躺在床上的人,他凝視了一會,俯身撥下床上人的領子。
鎖骨下面沒有紋身。
不是洗的,那行只在遲簾口中聽過的,“謝浮的老婆”五個字消失得太干凈,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季易燃周身爬上一層可怕的沉默,卻又在瞬息間退個干凈,他將心上人的領口整理好。
“顧知之。”季易燃在他耳邊輕喚。
人沒有醒來,安安靜靜的躺著。
季易燃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隱忍地咬住。
我想吻他
我還沒有拿到名分,不能吻他
我想吻他
我想吻他
季易燃內心不斷撕扯叫囂的欲望在察覺唇邊手指輕動后,霎那間就沉入谷底。
陳子輕醒了,他好像睡了很長一覺,道袍被他提前換下來了,這會兒他穿的是季易燃零點前帶來的衣物。
季易燃不能多待,他說出一個地址:“我的人會連夜帶你去這個地方,你在那邊等我。”
陳子輕在跑神,季易燃果真不問他為什么沒從道士周巷的身體里出來,而是直接做回顧知之,這種性格有時候挺好的,能給另一方省去很多口水。
不過,自我消耗很累。
“我用的是一種道術,類似障眼法!标愖虞p盡可能的拿出不被屏蔽的解釋。
季易燃根本沒聽,他開口問的是:“我們結婚的事,你要反悔?”
陳子輕不明所以:“沒啊,沒反悔啊!
他拍季易燃扣起來的手,等季易燃打開個弧度就把自己的手塞進去,觸到些許液體,臉色一變,忙把手抽出來。
入眼是鮮紅的血跡,陳子輕吸口氣:“你怎么把手摳破了?”
季易燃不在意:“沒事!
“什么沒事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說你什么好!标愖虞p找紙巾給他擦掌心的傷口,按上去止血,“別胡思亂想,我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
季易燃垂眸:“你吻我,我才能信你沒反悔。”
陳子輕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