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們習(xí)以為常。
陳子輕的視線停在季易燃那把精窄的腰上,他的肩跟腰比例很漫畫。
季易燃轉(zhuǎn)了過來,他曬衣服的時候,臂膀肌肉流暢,黑襯衫里的胸肌線條若隱若現(xiàn)。
陳子輕大口啃掉一塊桃肉,口齒不清地喊:“季易燃,你跟我進(jìn)來!
季易燃停下手上的事情過去。
“你的保鏢們現(xiàn)在看你跟我這個道士親近,等我做回顧知之了,他們見到的就是你和我一起,那他們會不會奇怪啊,我覺得還是盡量少人猜到這兩個是同一個人比較好,我不是不信你選人的能力和你管束保鏢的威信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道理我也是懂的,我就是想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季易燃半低著頭,專注地聽他說話,等他說完以后才掀起眼皮看他:“我會處理好!
“那辛苦你了,事情都是你來管,我也幫不上你什么!标愖虞p啃著桃子嘀咕了句,很自然地拍掉他身前的一點(diǎn)水珠。
季易燃目光微頓,心口熱烘烘的。
陳子輕無意間瞥到他垂落的手,隨口問道:“你以前不是很會打籃球嗎,怎么現(xiàn)在只有一點(diǎn)薄繭子,挫傷都沒了!
季易燃面色平常:“大學(xué)很少打!
“那還能消?”陳子輕咬住桃子,騰出手去拉他的胳膊。
季易燃配合地將胳膊抬起來,由著這個人摸他的指骨和掌心,他的手不勻稱,沒有拿筆的手那么漂亮纖細(xì)光滑如玉,他是石頭。
“不好看。”季易燃難掩自卑。
陳子輕不認(rèn)同地說:“不會啊,你的手指比一般人的手指長一截,只是打籃球輕微變形,看著多有安全感跟男人味。”
他把手放在季易燃的掌中,貼著比大小,感嘆地說:“大這么多!
“顧知之!奔疽兹己八ひ粲悬c(diǎn)澀,也有點(diǎn)啞,不知藏了多少個日夜的羨慕,“我可不可以要一個禮物?”
陳子輕懵了:“禮物?現(xiàn)在嗎?”
季易燃用沉默作為回答。
陳子輕兩手空空,兜比臉還干凈,他繞著季易燃轉(zhuǎn)圈走動:“我被你放在這兒藏著沒法出門逛街,你找我要禮物,我又不會魔法,憑空給你變出來一個!
季易燃低頭撓眉心,他剛才突然讓心底的其中一個渴望偷跑出來了,沒能及時封回去。
“是我強(qiáng)人所難了。”
“等著!
陳子輕跟季易燃同時說話,他說著就快速吃掉剩下的桃子去院里轉(zhuǎn)悠。
保鏢們沒好奇不多看,他們的余光里,道士撩起道袍抱在懷里,蹲在一棵樹下面不知扒拉什么,扒拉到手了就往袖子里一揣,眼朝他們掃來,他們眼觀鼻鼻觀心。
陳子輕揣著扒拉的東西去洗手間,他開著水龍頭洗洗搓搓,擦干凈,拿著東西去找季易燃:“有筆嗎,不掉色的。”
季易燃很快就將筆拿給了他。
四十八色。
原本只想寫幾個字的陳子輕:“……”
他默默拎著一大桶筆進(jìn)房間:“你先出去,我做完了會叫你的。”
門在他身后輕輕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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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站在門前,口袋里的手機(jī)響了片刻,他才拿出來接聽。
“老季,阿簾回來幾天了,局也組幾次了都沒組成,次次都差你!泵弦粓以谀穷^說,“你怎么這么忙,你爸什么都不管了,整個企業(yè)全讓你管?”
季易燃不答反問:“他叫你,給我打電話?”
“沒有!泵弦粓覄傞_完一個會,抽空和發(fā)小嘮幾句換換腦子,“是我個人的意思!
季易燃說:“等他回家住了,他會來我家串門,到時可以碰面。”
“那還有得等!泵弦粓覈@氣,“他回國以后上班下班都在他家那分公司,我爸交代我可以幫他一把,但不能以我家的名義,只能我自己偷摸來。”
季易燃不做任何預(yù)告吊人胃口,直截了當(dāng)?shù)貟伋鲆粋信息:“分公司是謝家擊垮的。”
孟一堃:“……”
“我去!彼粦岩杉疽兹寄眠@事開玩笑,震驚地說,“我怎么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收到?”
季易燃倚著門:“兩家都有出手,都不在明面上,借了別的刀。”
孟一堃明白了,那就是還沒到徹底撕破臉的地步,上一代人的交鋒這么虛偽狡詐。
你不攤開我不攤開,我們依然是鄰居。
至于他們這一代,三個發(fā)小之間不知背著他發(fā)生了多少摩擦和不愉快,友情線岌岌可危,小圈子隨時都要破裂,卻維持了一年又一年。
不是孟一堃自大,這里面他起碼占八成功勞跟苦勞。
“你爸的身體好點(diǎn)了嗎?”孟一堃問。
“嗯。”季易燃說,“掛了!
孟一堃話都沒說完,手機(jī)那頭就只剩下嘟嘟聲,阿簾讓他盯著老季,他派人盯了,沒什么情況。
現(xiàn)在阿簾回國了,他估計(jì)自己派人盯了,真不知道他想從老季這盯出個什么答案來。
孟一堃讓人送杯咖啡進(jìn)來,要是大家怎么都找不到的顧知之在老季手上,那他老季就神了。
把一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孟一堃作為發(fā)小祈禱不是這種情況,作為家族繼承人,他倒是愿意看到那副景象。因?yàn)樗鰪?qiáng)則強(qiáng),他希望他們這輩人上位以后,兄弟間的交鋒都是精彩又暢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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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被他的心上人叫進(jìn)了房間。
陳子輕手握在一起,里面藏著什么:“給你的禮物!
季易燃攤手,那禮物落在他掌心上面,他聞到了筆墨的氣味,看到了一顆小石頭。
兩面都畫了畫,一面是季易燃,一面是陳子輕自己,抽象畫。
陳子輕生怕季易燃看不出來,貼心地指出了對應(yīng)的名字。
季易燃長久地端詳撫摸。
陳子輕不好意思地湊近點(diǎn),身子碰了下他的手臂:“這是樹底下的鋪面石里最漂亮的!
季易燃的眼中涌出清晰的笑意:“我很喜歡!
陳子輕舒口氣:“你喜歡就好!
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踮腳靠近季易燃的臉。
季易燃內(nèi)心的震動溢到他面上,他紅了臉,慢慢把眼眸閉起來。
陳子輕只是看見他眼角有一小根樹上飛下來的白絮,忍不住想給他捻掉。
現(xiàn)在這搞的。
要說實(shí)話嗎?說了實(shí)話,這大狗肯定要露出失望的表情。
陳子輕干脆捻了那根白絮,在季易燃的面頰上親了親,腳落回地面說:“下次不來了,我還是道士呢,我這身體三十五歲,比你大十幾歲,多怪啊,我老牛吃嫩草……”
季易燃同手同腳地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他用指骨蹭一下面部被親過的地方,手拿下來,放在鼻尖,闔眼深嗅。
像個變態(tài)。
他如此評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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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離開前,陳子輕跟他把茶語日常做了。
陳子輕看他將卷上去的襯衫袖口放下來:“季易燃,你在我面前說話的時候基本不卡頓!
季易燃扣上袖扣:“怕你煩!
“怎么會呢,你做自己就好了,”陳子輕說,“怎么輕松怎么來!
季易燃深深地看他:“嗯!
陳子輕目送他往門口走,嘴巴不經(jīng)過大腦地蹦出一句:“你的語言障礙算殘疾嗎?”
季易燃一頓,他一語不發(fā)地轉(zhuǎn)身。
陳子輕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自在地?fù)u頭加擺手:“別管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會問你這個,你就當(dāng)作沒有我沒有說過話。”
季易燃口上順著他,轉(zhuǎn)頭就讓助理去查詢申請殘疾證的相關(guān)事宜。
下次再來,季易燃就將新鮮出爐的殘疾證放在心上人面前。
陳子輕呆若木雞。
“你申請到了啊?不是,你去申請了啊?”他語無倫次,“你怎么突然申請這個?”
季易燃并未回答,只說:“是真的,不是造假偽冒的。”
陳子輕鄭重地翻開殘疾證,左邊那頁印著證號,姓名,紅章,有效期限,右邊那頁是人臉像,季易燃的兩寸照,冷漠地看著鏡頭,他合回去,兩手捧起來說:“這殘疾證你收好了!
季易燃沒接:“你收著。”
陳子輕恍恍惚惚地說:“噢噢,那我給你收著,我放哪呢,我這身份用完了就要跟你回家,我暫時放在……”
他不經(jīng)意間看到床上的枕頭,反射性地走過去。
掀起枕頭,將綠色小本本放在下面。
季易燃凝視著放好本子以后還在拍枕頭的人,我想你或許希望我是殘疾,原因我不問,你希望我是殘疾,那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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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周末,遲家進(jìn)了一批清潔人員,四層里外全都打掃了一遍。
泳池消毒換水,前后兩個花園的花草經(jīng)過修剪,噴泉和那尊雕像都煥然一新。
年輕的少主人于傍晚駕車回來了。
遲簾沒把車開進(jìn)車庫,他停在門口,透過車窗往外看。
五年前的這天,阿姨做了一桌飯菜離開,他跟顧知之邊吃邊聊天,吃了飯,他要輔導(dǎo)顧知之寫作業(yè)。
枯燥乏味又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