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他不行,他說話算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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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被邢剪提著出現(xiàn)在趙家時,趙德仁依然是翠兒說的那樣,站在房檐上面。
看熱鬧的人都在抬頭看著他。
陳子輕也高高抬頭,他猜的是趙德仁藏在姜明禮身邊,借對方的勢力躲避張老爺?shù)淖窔,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趙德仁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張老爺?shù)亩臼,毒發(fā)出現(xiàn)幻覺了嗎?
忽地,趙德仁怪叫一聲,跳下房檐,向著江邊的方向跑去。
圍觀的人們連忙跟在后面,他們閑來無事想要看看,趙德仁這個瘋子要干什么。
陳子輕火速就拉著邢剪跟了上去。
江邊,浪花拍岸。
趙德人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沿著岸邊走來走去,口中還喃喃地說著什么。
“哎?你聽到他在說什么了嗎?”有人好奇地問道。
“不是很清楚,好像在說‘不是這里’”有聽力好的回答。
“不是這里?”陳子輕找邢剪求證,“是不是?”
邢剪居高臨下地瞪著不安分的少年:“是!
陳子輕繼續(xù)問邢剪,他不找監(jiān)護(hù)系統(tǒng)用積分換趙德仁的自言自語,有邢剪在,積分可以省了。
“不是這里,不是這里,不是這里……”趙德仁搖搖晃晃地在岸邊走著,他停在一處,“是這里?”
“不是,不是這里!
趙德仁接著走,他走了一段,停住腳步。
“是這里!
聽力好的同步分享給圍觀群眾。
陳子輕百思不得其解,“是這里”是什么意思?
也就在這時,趙德仁看著江面愣愣站著,然后便跳進(jìn)了江里。
“不好!快救人!”有人大喊。
陳子輕跑過去的身形被邢剪阻攔,他掙扎著:“師傅你快放開我,我去救人!
邢剪把他撥開,徑自一頭扎進(jìn)了江里。
江水濤濤,邢剪在水里四處搜索,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影,正是趙德仁,他潛下去,抓起趙德仁向著岸邊游去。
立刻就有人搭把手,將趙德仁搬了上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趙德仁緊閉雙眼和嘴巴,胸口一動不動,沒氣了。
不該有事的,從他跳下去到被救上來,才這么點時間。
陳子輕估算最多也就兩分鐘,怎么會溺死啊,他想都沒想就給趙德仁做上個任務(wù)世界后半程學(xué)來的心肺復(fù)蘇,沒注意到周圍很多雙眼睛齊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古時候的人看不懂他的行為。
邢剪全身都在滴水,他將有點掉的假肢向上一推,眼皮低垂著,沒人注意到他面色的變化,眼底爬滿了什么。
在場的這群人都在看他的小徒弟,他也在看,只是看著。
直到小徒弟要親趙德仁。
邢剪瞳孔猛縮,他手臂青筋鼓漲,用力拽住湊近趙德仁的少年,控制著不當(dāng)場把人按腿上扒了褲子狠抽屁股,嗓子眼抽緊地大吼:“已經(jīng)死了!”
陳子輕被吼得出現(xiàn)了短暫的耳鳴,接著是腦子里飛進(jìn)來大批飛蟲,嗡嗡響。
“誰跟你說是溺死的!毙霞舭阉想x趙德仁的尸體,擋住一道道探究的視線,“早就死了!
陳子輕眼睛瞪大,他的臉頰擦著邢剪的胳膊去看地上的趙德仁,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暴露在外的皮膚很黃,從皮肉里滲出來的黃色。
難道趙德仁不是產(chǎn)生幻覺,和原主一樣溺水,而是死后被鬼占用了身體?
鬼跳江,離開了,趙德仁這具空殼讓邢剪撈了上來?
假設(shè)就是這樣……
陳子輕回想趙德仁死前翻來覆去的念叨“不是這里”,和跳江前的“是這里”。
那個鬼魂在找什么?
陳子輕看向趙德仁跳江的地點,岸邊有一顆歲數(shù)很大的老柳樹,水里不知道有什么,從他的思緒沿著郭大山水性最好,走到秘密或許就在江底的時候,他便想下水看看了。
此時那個想法達(dá)到了頂峰,陳子輕趁邢剪走神,迅速跑到岸邊往江里一跳。
雖然他可以問剛剛下過水的邢剪,但他最好還是親自下來瞧瞧。
陳子輕不斷下沉,沉到了水底,什么線索都沒找到。他不死心地在周圍游動,感應(yīng)到什么一扭頭,不知何時下來的邢剪飄在那,用難言的眼神盯著他,在和他對上視線時,一切都消失無影,只剩他熟悉的憤怒。
線索沒找到,還惹邢剪不高興,陳子輕血虧,他游過去,憋氣討好地親了親盛怒中的男人。
這招不太管用。
邢剪大力攥了攥陳子輕的腰,帶著他遠(yuǎn)離岸邊那群鄉(xiāng)民,他們游了好一會,在一個碼頭上了岸。
零交流。
陳子輕擠著衣服上的水跟在邢剪身后,他經(jīng)過這件事意識到邢剪心思深沉。目睹了他給趙德仁做心肺復(fù)蘇,未完成的人工呼吸,邢剪竟然只字不提。
邢剪是不是懷疑他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了。
陳子輕目光復(fù)雜地看了看邢剪濕漉漉的背影,算了,邢剪不問,他就裝傻好了。
前面的邢剪步子邁得很大,沒有要等小徒弟的跡象。
“師傅,你走慢點,我快跟不上了!
“我救趙德仁,為的是我被張老爺下毒的事,我想弄清楚來龍去,趙德仁是個突破口。”
“……”
“我下水是因為,阿嚏,因為趙德仁說‘在這里’,我以為水里有他想找的東西,那東西可能就是張老爺對我,彩夫人,郭大山,俞有才下毒的原因。”
“阿嚏,阿嚏——”
邢剪緊繃著面部線條,速度沒有降下來半分,他鐵了心要給小徒弟一個教訓(xùn)。
小徒弟的嘮叨聲漸漸模糊,他被落下了。
邢剪放慢腳步,有孩童在叫“丑八怪”,他赫然停住,轉(zhuǎn)過身時的面色十分可怕。
那幾個孩童受驚過度,哇哇大哭著跑回家找爹娘,跑慢了的趴在地上哭得抽抽。
邢剪沒管,他去看一滴淚都沒留的小徒弟。
“師傅,你不生我的氣了?”陳子輕的劉海亂糟糟的,露著眼角的胎記,他對邢剪笑。
邢剪卻是想哭。
不知是心疼小徒弟被孩童罵“丑八怪”,還是別的原因,關(guān)于那種一無所知的茫然,而茫然背后是深深的恐慌。
陳子輕發(fā)現(xiàn)男人的眼眶紅了,他怔了怔:“邢剪?”
邢剪沉默著把他撈到背上,背著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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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請義莊處理喪葬禮,家里籠罩著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的悲傷。
一家之主外出了那么多天,終于平安地回來了,第二天就離奇地溺水身亡,喜事硬生生地轉(zhuǎn)變成了喪事。
趙德仁生前的聲譽(yù)很不錯,鄉(xiāng)里有不少家族來送他最后一程,姜家來的是姜明禮。
陳子輕把大半注意力都撥在了姜明禮身上,他偷偷觀察到對方出門前跟身邊人交談,直覺讓他趕緊用積分換談話內(nèi)容。
“我那十多個護(hù)衛(wèi)進(jìn)了張家就沒出來,趙德仁出來了,還是死了,這張家到底有什么名堂!
“大少爺,甭管張家有無趙德仁說的奇珍異寶,您都別管這事了,張家邪乎得很。”
“邪乎?我看是無法無天,當(dāng)土皇帝草菅人命。”
“是真的邪乎,張家已經(jīng)多日沒有人出來過了,日日大門緊閉。”
“故弄玄虛!
“大少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進(jìn)張家的無一生還,幸好您沒去!
“要不是庭院走水,我還真就去了!
“庭院走水是天意,老天眷顧大少爺,庇護(hù)大少爺。”
姜明禮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陳子輕從這么幾句對話里抽出了好幾個信息,一,趙德仁用張家有奇珍異寶這個理由吸引姜明禮的注意,二,姜小姐知道那晚姜明禮要帶人跟趙德仁去張家,也清楚趙德仁拿她哥當(dāng)槍使,她摸清她哥的性情,要他幫忙放火便是為了阻止她哥。
三,趙德仁的死,跟他去過張家有關(guān)。
四,姜明禮雖然私生活極盡糜爛,但他畢竟是姜家嫡長子,他不會隨意輕信趙德仁的口頭之言,所以,趙德仁一定是拿出了所謂的奇珍異寶。
五:可能張家真的有那種東西,還就是從江底撈上來,拖進(jìn)的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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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德仁小臂顏色正常地入土后,陳子輕猶豫再三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夜探張家。
然而出行隊伍超出陳子輕的預(yù)料,除了管瓊守家,剩下的幾人全參與進(jìn)來了,不止是邢剪陪他,還有翠兒,曹秀才,魏之恕,以及阿旺。
每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加入的原因,他們的出發(fā)點不同,去的是同一個目的地。
翠兒說張家后門有門客灑的毒藥,不確定有沒有殘留,他們選擇翻墻進(jìn)去,沒疊羅漢,直接用的梯子。
進(jìn)張家前,邢剪就給他們每人發(fā)了一根柳條,感覺不舒服就摘下一片柳葉擦擦眼睛再看。
五人一狗分開行動,翠兒跟知曉墳包真相的曹秀才去找彩云的尸體,他們帶走了阿旺,義莊三師徒在張家走動。
陳子輕發(fā)現(xiàn)張家的井口沒堆尸體,不是門客說得那樣。
張家每個院子的所有門全部是開著的,里外一個人都沒有。
陳子輕邊走邊東張西望,人去哪了?張老爺終于肯放下死守的東西帶家族撤走了嗎,張家這么大家業(yè),半夜離鄉(xiāng)也有動靜的吧。
魏之恕的抽氣聲在陳子輕耳邊響起,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左前方的長廊吊著一排尸體,看起來是護(hù)衛(wèi)打扮,那是姜家留在這的護(hù)衛(wèi)們。
張家真的沒人了,不然也不會放任尸體在那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