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方炎的狀態(tài),衛(wèi)銘甚至跟著一起進去,去廚房開火幫忙煮個面。
方炎沒跟他客氣,他忙忙碌碌地給何桂芳投了熱毛巾擦臉,見她風(fēng)塵仆仆,又打水來給她洗腳,“回家就好,今天太晚了,又冷,明天再洗澡吧?先泡泡腳舒緩一下!
何桂芳沒吱聲,方炎說什么她就做什么。方炎看她腳后跟都起了水泡,拿針過來用火燒過,幫她把水泡挑了的時候,她也沒推辭說自己來。
她就這么呆呆坐著,任方炎擺弄,只眼睛沒離過方炎。
等被方炎帶到桌前坐下,手里被塞了筷子,何桂芳才突然開口問了一句,“炎炎,你爸呢?喊他吃,不然他餓肚子要打人。”
方炎一下子停住手里的動作,他緩了緩,才輕輕開口,“他去坐牢了!
何桂芳真的是餓狠了,她吃了一口面,又夾起一筷子要喂方炎,“炎炎你也吃,坐牢是什么?你快吃,他坐牢回來也要打人的!
八歲的方炎看不出何桂芳有問題,二十歲的方炎已經(jīng)流下了淚,“媽,我不餓,你吃!
等何桂芳一碗面吃完,方炎已經(jīng)基本摸清了她的情況,身無長物,別說手機,身邊連套換洗衣服都沒有,口袋里倒是還有些錢,虧她知道把錢藏起來。
問她這么多年怎么過來的,做什么工作,她含含糊糊說不出,問急了就說自己一直在睡覺。
方炎更心急,怕她吃虧,問她這些年待在哪里,身邊都有誰,她也是張張嘴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會搖頭說好遠(yuǎn)的地方,要走很遠(yuǎn)。
她記憶混亂,說過的話記不住,也沒什么時間概念,搞不清楚方炎今年幾歲。
缺乏常識,別說人情世故,基本的輩分都搞不太清,把衛(wèi)銘叫做小兄弟,更是精神孱弱,注意力也不集中,多說兩句就跑神,多聊幾句就答非所問。
方炎再沒想到媽媽回來會是這么個情況,將何桂芳安頓去房間睡覺后,坐在客廳不知如何是好。
衛(wèi)銘沒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盡量出主意:“明天請代芹奶奶幫她洗個澡,然后帶她去醫(yī)院瞧瞧。”
看方炎眼眶還是紅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別難過!
方炎腦子一團漿糊,點了點頭。
然而第二天代芹奶奶的話,讓他人都快碎了。
看到何桂芳回來,代芹奶奶也是意外,不過她嘴皮子比衛(wèi)銘利索多了,“是好事,不管怎么樣,人回來就好!
只是對于何桂芳的情況,她提起來有些小心翼翼:“桂芳她是方二出去打工的時候帶回來的,她一開始也不這樣,是后來...”
見衛(wèi)銘跟方炎都盯著她看,代芹奶奶狠狠心:“是從生了你那天起,走了魂的!
在這些老鄰居眼里,何桂芳原本也是個利索人,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跟了沒本事凈會吹牛的方二炮,但看著是能把日子過好的人。
那時大家都在猜,她可能原先有男人,是跟方二炮跑了的,又說她是方二炮贏了錢,拿錢買回來的,反正見沒用的方二炮能帶回來這么個齊整的媳婦,鎮(zhèn)上亂七八糟傳什么的都有。
直到生了方炎那一年,何桂芳像是一下子傻了,不記事、不認(rèn)人,有時候甚至像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大家又說,原來何桂芳是有精神病,生個孩子復(fù)發(fā)了。
好在何桂芳“傻”歸“傻”,她不亂打人,也不做危險的事,只是勤勤懇懇每天學(xué)著怎么照顧方炎,方二炮本就沒有花錢帶她去醫(yī)院看腦子的打算,見她能照顧家里,甚至比以前好糊弄,索性高高興興出門玩去。
“你出生后那幾年,你媽是慢慢變好了的,這會又這樣...可能是這些年過得不好,病又復(fù)發(fā)了!贝勰棠陶f完也唏噓,方炎是個好孩子,可惜命不好。
方炎胃里像是裝了秤砣。
鎮(zhèn)上的老人說人傻了是因為掉了魂,衛(wèi)銘仔細(xì)看了看低聲道:“她神魂雖然很不穩(wěn),也薄弱,但魂魄是全的,還是得帶她去醫(yī)院看看!
確診并不復(fù)雜,問明白是精神上經(jīng)年的問題,家里男人又有家暴歷史,照了片子腦子里甚至有些慢性病變,都是精神疾病的有力證據(jù)。
方炎小心翼翼地問醫(yī)生:“能治好嗎?”
醫(yī)生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憐憫,“很難說,好好吃藥,定期檢查!
方炎張了張嘴,沉默了下去。
他心里難受,何桂芳卻高興的很,邱司婆許多天不出來,炎炎一直在身邊,那個打人的男人也不在,何桂芳仿佛回到了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剛生了方炎的時候。
她沒什么主見,方炎說要帶她來醫(yī)院,她就乖乖跟著來醫(yī)院。
確診精神疾病也不全是誤會,她常年被附身,神魂被關(guān)著,精神多多少少有些問題,但這些都不影響她高興。
從醫(yī)院回來,她就去找代芹奶奶,說要去找活兒干。
方炎不忍心,想讓她養(yǎng)養(yǎng)身體,今天早上幫她洗漱吹頭發(fā)的時候,看到她的頭發(fā)竟白了大半,更何況,她還生著病。
何桂芳卻說,“你最喜歡吃面,我去掙錢,給你買面吃,加雞蛋!
事實上...方炎對面并沒有特別的偏好,只是何桂芳不大會做飯,唯一能煮得不難吃的只有面條。
清水煮面加點豬油與醬油,里面臥個雞蛋,是方炎小時候最好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