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老孫的那個孽化的散修,因為各方面因素過硬,孽化后也和其他人不同。
封天縱或許也是如此。
那個孽化的散修,薛清極曾說在他體內(nèi)感覺到了近似怨神的氣息,離“破繭成蝶”只差一步。
如果封天縱也和他一樣,那他活著,對真正掌控淬魂和快活丸的人來說,應當作用更大。
當時那個散修似乎是缺少了什么必要條件,導致體內(nèi)怨神沒有成型,這也是千年前沒有搞清楚的問題之一。
到底是哪兒缺了呢?嚴律尋思,怨神的形成理論雖然并不清楚,但天成之物無外乎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
嚴律腦中靈光閃過,猛然想起一個詞兒來——“凈地”!
天時雖然已變,但可以用現(xiàn)代技術模擬改造,快活丸的改良或許也正因此,這東西似乎也正是為了篩選出封天縱和散修這類的服用者。
說句難聽的,“人和”可以理解為“藥材”,這個部分倒是基本沒有太大變化。
那么“凈地”呢?這東西應該也是千年來沒有更改的必要條件之一。
但這些事鄒興發(fā)和封天縱應該不會知道,想要將他倆捏在手里任憑擺布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那必然是要將兩人最需要的東西握在自己這兒。
這就像是外人吃到一盤菜,明知道其中的食材是什么,也知道切塊兒還是切片兒,但自己復刻出來的就不是那個味道。
幕后這人將最要緊的信息瞞下,使得鄒興發(fā)這樣有需求的“客人”想要吃上這道菜,還是要回來找他。
“嚴哥?”半天沒有等到嚴律說話,老棉開口詢問,“我剛才讓黃德柱去聯(lián)系了一下,沒找到老鄒,但坎精在醫(yī)院那邊兒的說老鄒昨天晚上去過,只是沒多久就離開了,之后就再沒人見過他!
嚴律回過神來:“找找他那幾個常使喚的同族,悄默聲兒地辦,別驚動他!
“我知道!崩厦揞D了頓,“大胡那邊兒怎么辦?他平時除了跟你出活兒外基本獨來獨往,我也沒想過要派孩子盯你身邊兒的妖。”
嚴律心里再急,這會兒也沒地兒使力:“我來找!
“行,”老棉到底是個管事兒管習慣了的,想的也更多一些,“那肖家那邊兒需要人去看嗎?”
嚴律語氣微緩:“可以,不過,那邊兒現(xiàn)在也有人在查!
“靠得住嗎?”老棉苦笑,“我現(xiàn)在覺得周圍的沒有幾個信得過的了!
嚴律扯開湯包的包裝袋:“信他和信我,是一樣的!
又囑咐了幾句讓老棉別離開病床,被老棉以一句“打幾個電話累不死我”堵嘴后,嚴律才掛斷電話。
湯包已經(jīng)涼了,粘到一起,扯開時難免破皮。
嚴律囫圇吞棗地塞進嘴里,沒滋沒味地咀嚼起來,這店他有點印象,偶爾幾次過來,胡旭杰都會請他到這店里吃飯,說喜歡這家包子的味道。
不知道在看著愛人日漸枯萎的模樣時,胡旭杰吃進嘴里的東西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嘗不出滋味兒了。
回過神來,嚴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打出了個電話,對面也很快接聽。
薛清極平和的聲音好像帶著熱氣兒,從話筒里傳來:“嚴律?你那邊沒事吧?”
這熱乎氣兒好像真?zhèn)髁诉^來,猛地鋪在嚴律的心口,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渾身發(fā)冷。
嚴律也沒想到自己手比腦子快一步,一個電話打給了對象,愣了愣,略尷尬地摸摸鼻子:“簡單來說,大胡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鄒興發(fā)有問題!
簡短幾句把事兒說了,薛清極和他的腦電波早綁一起了上千年,即便他說的七零八碎,對方也只“嗯”了聲表示明白了。
這“明白”里也包含了明白嚴律現(xiàn)在的心情。
薛清極停頓片刻,忽然道:“在吃東西?”
“鄒興發(fā)之前跟我胡謅扯到了這家湯包店,我就來問問,打包了一份兒!眹缆山忉,“對,我還要問你,你之前說隋辨查到了‘凈地’相關的事兒,具體都是什么?”
薛清極道:“既然已買了,就多吃些。”繼而輕笑一聲,“我一直很好奇,妖皇是否會長胖?我覺得你身形和以前相差不多!
嚴律險些被湯包噎死,聽到電話那邊兒肖點星和隋辨的咳嗽聲,老臉差點兒兜不住:“好好說話!”
薛清極仿佛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似的無辜,轉而又說:“凈地,應該是滿足三個條件——一,因不同死因怨恨凝成的多源多類的孽氣;二,足夠的靈氣;三,滿足前兩點的同時,還依舊有活人生存,外表看起來與尋常地方無異,甚至還有些像是風水眼,畢竟此地十分特殊!
嚴律皺起眉,這地方聽起來也太難找了。
以前混戰(zhàn)時代也就算了,現(xiàn)在和平年代靈氣都快沒了,難道還能有滿足這三個條件的地界?
“怎么忽然問起這個?”薛清極道,“我先前告訴你時,你好像也沒有太留意!
嚴律壓低聲音:“我懷疑怨神的成因和這地方有關!
這事兒不小,薛清極只“哦”了聲,不動聲色道:“知道了,回去再說!
想到自己現(xiàn)在竟然真的能有個商量事兒的人了,嚴律當場原諒了小仙童對自己身材的點評:“你那邊兒什么情況?”
電話那邊兒傳來肖點星嘰嘰喳喳的聲音,隔了片刻,薛清極道:“到了!
“行,”嚴律的余光撇見醫(yī)院對過的小巷口坐在小馬扎上的一副算命的樣貌的人影兒,兩三口將剩下的湯包塞嘴里,“真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的也先別上,回來等我一道。”
薛清極應了,兩人各自掛斷電話。
嚴律咽下嘴里的東西,拉開車門朝著自己剛才瞧見的那人走過去。
坐在小馬扎上的中年人正百無聊賴地扣著手機,面前撲了幾片兒紙殼子,上頭寫著“算命卜卦”“陽宅風水”等幾個字兒,見嚴律過來還以為生意上門,立刻將手機揣兜里,摸著自己短短的胡須:“這位年輕人,我看你面堂發(fā)黑雙目呆滯——”
“坎精?”嚴律懶得跟他掰扯。
中年人立刻警覺地看著他:“你誰。俊
“嚴律。”
中年人頓了頓,汗流浹背道:“這位老大哥,我看您目光如炬神清氣爽——”
嚴律在幾句話之間輩分兒得到了大服的提升,按住中年人的肩膀:“得了,你這套黃德柱都玩兒剩下了。老棉安排你在這兒的?”
中年人臉色舒緩:“是,我平時就在這附近出攤兒,老棉讓我順道看這片兒的事兒。妖皇有什么需要?打架就算了,我都干這行了,您也能理解的!
“這附近有什么你能溝通上的生靈沒?”嚴律問,“不管是野狗野貓還是耗子,幫我問問昨天鄒興發(fā)和胡旭杰從醫(yī)院離開后都朝哪兒走的!
*
和肖家這別墅比起來,連仙門的那棟老年俱樂部都顯得很不夠看。
薛清極想起嚴律那個老小區(qū),這才明白為什么無論是董四喜還是老棉都說妖皇窮的叮當響。
但其實哪怕是千年前,嚴律坐擁彌彌山,他住的屋子也很普通,甚至比不上隔壁山頭的虺族族長住的地方。
妖皇對這些身外物從不上心,薛清極剛去彌彌山時住的地方還是專門給騰出來的屋子,嚴律一開始嫌麻煩,但等薛清極重回六峰后,那個屋子也并未改動,照舊給他留著。
當時的這些瑣事兒沒人在意,但現(xiàn)在想起,好像在迷霧忽然散去,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一直在嚴律的視線里打轉兒,從來沒真的離開過。
“藏室在地下,我?guī)銈z過去!毙c星興沖沖地拉著隋辨,倒是不敢伸手拉薛清極,但神色間掩不住那種跟尊敬的長輩兒炫耀的小孩兒的雀躍,“都這個點兒了,我讓家里準備準備,你倆就留這兒吃飯,要是嚴哥有空,讓他也過來!”
可能是之前從薛清極這兒得知有忙可幫,隋辨也算是找了個目標,精神不少,連帶著倆眼的紅腫都消退許多,終于有了人模樣。
薛清極不著痕跡地掃視四周,他對風水很不擅長,但也看得出這地方確實不錯,至少比起嚴律那一看就隨便找的地兒要講究得多。
車前腳開進來,后腳別墅里就有人迎出來,揚著笑臉兒跟肖點星說話:“小少爺回來了!
隋辨沒忍住笑了,這稱呼不知道為什么套在肖點星頭上就有了點兒喜感。
肖點星面兒上有些發(fā)紅,狠狠瞪了隋辨一眼,扭頭不自在地跟對方說話:“嗯,別這么喊,我爸跟我哥呢?”
肖家子弟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位少爺了,只好含糊道:“是,不是說去門里祭拜一下的嘛,看時間現(xiàn)在估計還在回來的路上!
“行,這都是我朋友,我?guī)麄內(nèi)ゲ厥铱纯础!毙c星徑直朝別墅內(nèi)走去,“你們別跟著!
肖家子弟的目光在隋辨和薛清極的臉上轉了一圈兒,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笑道:“好,看看藏室就行,就別往丹場那邊兒去了,正做給門里用的止血丹呢,進去了怕煉丹的過程受影響!
薛清極感覺到他目光里的警惕,并不多話,只踱步慢慢跟著肖點星走。
“你今天廢話怎么這么多?”肖點星有些驚訝,“我還不知道丹場嗎,跟我擱這兒磨蹭啥呢?”
肖家子弟吃了個癟,尷尬地走了。
薛清極尋思這哪兒是磨蹭,倒好像是在跟他和隋辨這兩個外人強行解釋似的。
這話不能說,肖點星也在興頭上,徑直帶著兩人從一處暗門進到地下的藏室。
邊走還邊跟兩人解釋:“藏室里的劍都有些年頭了,放在明面兒上怕招眼,所以專門騰出來地下的藏室。”
跟老堂街的地下醫(yī)院和仙門的地下建筑比起來,肖家的地下藏室就算得上是富麗堂皇了,連朝下走的樓梯都修得十分漂亮,溫度也控制在一個恒溫狀態(tài)。
薛清極漫不經(jīng)心道:“之前說的丹場也建在這邊?”
“丹場早就有了,是祖上為了隱蔽修的,后來一代代的不斷整修,所以一直都在用,”肖點星解釋,“藏室是后來擴建的時候加的,去那邊兒不需要路過丹場,不過你們要是想看也行,等會兒我?guī)銈內(nèi)!?br />
薛清極笑道:“不是說不方便么?”
“哪兒有他說的那么嚴重,”肖點星一擺手,“我小時候沒人陪我玩兒,沒事兒就鉆這下邊兒溜達,只要不開丹爐就沒事兒!
隋辨好奇:“你還會有沒人陪著玩兒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招招手,就有好多人湊過來跟你玩兒呢!
“招招手就來的朋友有什么好的,”肖點星撇撇嘴,“這樣的朋友,出事兒了就跑都是好的,有的說不準還得踹你兩腳呢!
這話倒有些通透,隋辨拍拍他肩膀:“沒事兒啊小少爺,我肯定是不會踹你的,雖然你招手我也不一定來!
“滾,”肖點星無語,“再這么喊我我真跟你急了!”
薛清極聽的想笑,倒是沒有出言打斷,任由這倆小輩兒吵鬧著來到藏室。
“就在這兒,”肖點星道,“再向前走就是丹場了,其實挨得很近!
薛清極抬眼打量,見藏室的門建的并不花哨,只門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劍形狀的標志。
肖點星通過了大門的指紋鎖后,又擰起靈力在標志上按了一下,雙手用力推開門:“能摸能拿,但小心別割著手啊!”
門一打開,一股凌厲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這氣息對于修行之人十分具有威脅性,隋辨不由后退一步,還沒開口,便感覺身后的薛清極邁步上前,好似并不將這氣息當回事兒,徑直走進門去。
門內(nèi)寬敞明亮,數(shù)十以百年木制成的陳列架擺放有序,架上一柄柄長劍或橫置或豎放,型式各異,長短不一,有的劍鞘還在,有的卻只剩劍本身。
每一柄劍的架上都貼著小名牌,只要是能辨別出劍名的都會標注。
劍鋒在暖色的藏室燈光下卻散發(fā)出銳利的光。
薛清極在室內(nèi)站定,眼中露出些許欣賞,目光劃過這屋內(nèi)的劍。
隋辨搓了搓胳膊:“這兒是不是有點兒冷?”
“這些劍中,有許多是有些靈氣的佩劍,主人已死,它們卻無法離去,反被困在此地,當然是有些不滿的,”薛清極語氣輕松,面兒上帶笑,溫聲道,“你感受到的并非寒意,而是殺氣。”
說完轉過頭,看向頭回聽到這說法而有些震驚的肖點星:“你說那把最特別的劍在何處?我看這些,不過如此!
他對劍一向挑剔,薛家兩口子的劍是例外,那畢竟是父母留給孩子的劍,與別的不同。
肖點星“哦”了聲,繞過屋里其他架子,直奔最里間:“在這兒——我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