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的八九不離十。
因為她的兄長跟身后的這些學(xué)兄當(dāng)中有好幾個“頗有姿色”,所以一路引來的目光最多。
到后面才有人認(rèn)出她來,意識到她的身份,又注意到最受他們看好的那個舉子跟她輪廓有幾分相似,應(yīng)該是她的兄長,這才熄滅了捉陳寄羽為婿的念頭,轉(zhuǎn)為看旁人。
劉相招他為婿的消息還沒有流傳開來。
他們并不是因為知道當(dāng)朝首輔已經(jīng)提前下注,而是因為想到他是永安侯的哥哥。
兄憑妹貴,考中進(jìn)士以后他要談親事,有大把的選擇余地。
目光多半是不會落在他們商戶人家上的。
見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減少了,陳寄羽還沒有什么感覺。
陳松意卻稍稍落后兩步,來到了兄長身邊,對他說道:“幸好今日我跟著來了!
聽見妹妹的聲音,陳寄羽低頭看她,就聽在身旁的妹妹說道,“不然他們?yōu)榱藫尨蟾缒惝?dāng)女婿大打出手,消息傳到相府,讓嫂嫂誤會了可如何是好?”
“什……”
陳寄羽猝不及防,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為什么。
他看向其他同窗好友,他們沒有這么敏銳,被看了也沒什么感覺,只是見到這幾日在外游玩認(rèn)識的其他江南舉子,都在高興地同他們打招呼。
很快,陳寄羽在人群中也看到了林詹跟姜致。
林詹年紀(jì)還小,姜致已經(jīng)娶親,所以他們兩個沒有這樣被人捉婿的困擾。
在見到滄麓書院一行也來了以后,兩人原本想要上前來打招呼。
可是見到陳松意,就又定住了腳步。
江南會館邀請他們來參加宴席,不是讓所有人都坐在一起,是給他們分好了各個院子、各個廳。
如果沒有陳松意在,那他們兩個過來還算合理,可是她在,那他們那個院子就等于是永安侯府的規(guī)格了。
兩人于是站在原地,遠(yuǎn)遠(yuǎn)地點了頭便算見過了,沒有跟著過來。
陸掌柜給他們安排的還是他們先前住過的院子,宴席設(shè)在他們就在這里的時候常去的那個廳。
趙山長笑道:“今日算是故地重游了,陸掌柜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忙吧,我們自己在這里就可以。”
陸掌柜卻道:“那哪兒能啊,今天我最重要的客人就是趙山長你們!
本來是還有其他客人同等重要的。
可今日有了永安侯加碼,其他客人就由其他掌柜去招待吧。
他帶著他們?nèi)マD(zhuǎn)了轉(zhuǎn)重新修好的院子,順便向在風(fēng)水布局方面顯然也很有造詣的陳松意請教了幾句,記下了有幾處格局可以改動。
等到開宴的時候,他依然留在了這個廳里,滿面紅光地與眾人同坐一席,推杯換盞。
江南會館的宴席向來是很不錯的,大家住在這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覺得很無可挑剔了。
這次會館重新開張,舉辦宴席迎客,顯然下了血本,又不知從哪里挖來了厲害廚子,叫嘗過了宮中御廚手藝跟陳母做的菜的眾人都感到驚艷。
“可惜啊,游神醫(yī)沒有來!标懻乒裣蜿愃梢饩赐炅司疲z憾地道,“上回我請他出手醫(yī)治的朋友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好了,可以下地走動了,今日他還想當(dāng)面向游神醫(yī)表示感謝的!
“醫(yī)者父母心,病人能好起來,對小師叔來說就是最好的謝禮!标愃梢獾溃靶熓宀辉诰┏,不如就這樣,陸掌柜代你的朋友表示感謝,我?guī)熓搴攘诉@杯!
“哈哈哈哈!好!”陸掌柜高興地與她碰杯,喝完之后,才對桌上的其他人說道,“今日會館重新開張,各位不如今晚多留一陣,等到會試名次出來再走?”
話音落下,當(dāng)即便有人笑道:“陸掌柜還沒喝幾杯,怎么就糊涂了?放榜是明日的事,今晚我們就算留在這里通宵,也是沒這么快出的!”
“是啊,哈哈哈哈,要是今晚就出名次,我們留在這里又何妨?若是會元今年花落在江南,那就給江南會館重新開張再添一份彩頭!”
不過會試第一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旁落過,都是橫渠書院奪去,今年想來也不例外。
橫渠書院有像謝長卿那樣的第一人,會元今年想來也還是他們的。
陸掌柜笑而不語。
陳松意見了他的神色,知道他提到此事定然不是無的放矢,難道今晚真的能夠見到名次?
她不了解會試的規(guī)則,于是看向了趙山長。
趙山長接到她的目光,果然點頭,笑著解釋道:“雖然是明日放榜,但是今晚就會開始填榜了,只要安排了人在禮部貢院,在他們抄榜的時候就能看到名次。”
嚯!桌上的年輕人哪里懂這些門道?
見到陸掌柜臉上的笑意更深,顯然就是有安排人在禮部貢院,今晚便能提前把名次報出來。
江南會館重新開張,可不是隨便挑個日子的。
把江南籍的舉子都邀請過來,也不是亂安排的。
“留留留!陸掌柜盛情難卻——先生,我們留下吧?”
雖然只是提前一晚知道,但那也少了最后一晚的膽戰(zhàn)心驚!
而且在他們江南人士的地盤上分享高中的消息,不管是榮光也好,刺激也好,都大大翻倍。
“行,依你!壁w山長撫著胡子點了頭。
他對這些規(guī)則這么熟悉,怎么可能不知道陸掌柜今日的安排?
不過是一直沒說,等到現(xiàn)在才讓陸掌柜自己來給這個驚喜。
陳寄羽則是又想起了方才那些朝他們投來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妹妹。
陳松意也正好看向了他。
兄妹二人的目光一對上,心中同時浮現(xiàn)出了一個念頭——
商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擅長捕捉時機(jī)的一群人。
明日放榜,今日有門道提前得知名次的卻不只是江南會館。
其他會館——甚至各地舉子聚會的酒樓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等貢院一填榜,就把上榜的名單立刻傳回來。
江南會館的熱鬧一直持續(xù)到了深夜,與重開之前的清冷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宴席上,眾人搬出了各種玩法,投壺,行酒令……時間在歡聚中漸漸滑向了深夜。
盡管一夜不眠,可所有人都十分精神。
不管是等著會試名單的舉子也好,還是等著他們上了榜,準(zhǔn)備榜下捉婿的豪商也好,都異?簥^。
三更,貢院開始寫榜。
所有考官都聚集到了貢院大堂,開始按名次拆中試的考卷,拆開一份,校對一份,最后上名。
堂中的燈火輝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開始上名的榜單上。
寫榜的規(guī)矩是從最后一名開始寫,這次的最后一名前面的序號是四百八十一,顯然這次春闈大考一共取了四百八十一人。
“四百八十一……”付鼎臣喃喃地念出了這個數(shù)字。
這在歷次的科舉取士當(dāng)中,都算是一個非?捎^的數(shù)字。
要知道在前朝剛剛開始實行科舉制度的時候,一次取士往往只取二三十人。
在科舉興盛的本朝,一次往往也就是取三百人左右。
四百八十一人,這里面會出多少國之棟梁?
付鼎臣坐在椅中,清矍的面孔被火光照亮,眼中寫著期待。
當(dāng)最后一名被填上去以后不久,在貢院外等待的人就收到了從里面?zhèn)鬟f出來的紙條。
等在這里的幾家跑腿收到紙條,仔細(xì)看了一眼,立刻朝著不同的方向跑去。
江南會館,已經(jīng)過了精力最旺盛的時刻,各廳現(xiàn)在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有些焦灼地等著隨時到來的喜報,不時就朝著門的方向看一眼。
終于,在不知看到第幾眼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進(jìn)來就立刻高聲報道:“喜報!今科第四百八十一名——”
所有人聽到“四百八十一”這個數(shù),都立刻反應(yīng)過來——
這次是一共取了四百八十一人,人數(shù)比起往屆來要多了超過二分之一。
另外幾家會館、酒樓也在上演同一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著看這開門紅是落在哪里。
江南會館的報喜人用洪亮的聲音報出了今科上榜的第一個名字,“——陳橋縣舉子陳蔚!”
“啊!”聽到自己的名字,作為林夫子所教授的學(xué)子中唯一一個考過鄉(xiāng)試,又跟著趙山長來了京城的陳蔚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得語無倫次,“是我!先生……我中了!我中了!”
第238章
“恭喜!陳兄!”
“這第一個開門紅就花落我們滄麓書院,哈哈哈哈哈!”
準(zhǔn)確算起來,陳蔚并不是滄麓書院的人。
他出自陳橋縣縣學(xué)。
但是現(xiàn)在沒人會在意這點小細(xì)節(jié)。
他從離開江南開始就跟滄麓書院的眾人混在一起,不是也是了!
“恭喜恭喜啊,山長!”
陸掌柜同樣對著趙山長高聲賀喜。
取中了就是準(zhǔn)進(jìn)士,甭管是四百八十一名還是第一名,反正最終定名次的是殿試。
第一個取中的就是他帶來的學(xué)生,好兆頭!
“哈哈哈哈……好,好!”趙山長撫須而笑。
帶著同窗的得意門生上京趕考,如今他考中了,自己也算是沒有辜負(fù)同窗好友。
陳蔚很開心,廳中的眾人一個兩個都替他開心。
陳蔚的家境也沒有很好,頂多是比之前的寄羽強一些。
他們陳橋縣可能就是這樣,竹門更容易出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