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們當中還有哪些未來要名留青史、叱咤風云的人物,只是看著這場群星璀璨的會試,有種等待了這么久,這一天終于來臨了的感覺。
皇宮中,景帝站在高處,背在身后的手掌中握著那張寫有春闈日期的紙條。
望著長街上燈火流動,他同樣在期待著這場春闈能給自己、能給大齊選拔出怎樣的棟梁。
春寒尤峭,又是一整天最冷的時候進入考場。
所有舉子一進號舍,都把考籃里的油布門簾拿了出來,掛在了門口擋風。
滄麓書院的眾人穿著保暖的衣服,一進來就迅速地布置好了考舍,然后合衣而眠。
趙山長的訓練在這個時候就體現(xiàn)出了作用。
他們對這個環(huán)境太熟悉了,跟家里一模一樣。
在其他人都還在準備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利落地鋪設好了一切,倒頭就進入了夢鄉(xiāng),養(yǎng)精蓄銳,等待天亮考試。
天亮,發(fā)卷。
所有人都醒來,準備吃東西。
考舍里的爐子生了起來,大多數(shù)人都是帶了饅頭在火上烤一烤,再把壺里的水加熱,就對付一頓。
而滄麓書院的眾人卻不同,他們所在的考舍在考場里是分散的,在加熱水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烤餅了。
烤餅的香味從各個方向傳出來,傳到旁邊甚至更遠處的考舍里。
原本在一邊啃饅頭、一邊等水開,還在看著題目的考生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的香味,頓時覺得自己手里的冷饃索然無味。
“好香,是哪個家伙帶了這么香的餅進來?!”
“這個味道……好像是醬肉,好香……”
陳寄羽醒來得早,爐子上的水很快就燒開了。
他提起水,倒入了自己帶來的壺中,然后蓋上蓋子搖晃了幾下。
壺底的湯料粉末頓時就融化了。
蓋子一掀開,湯的香味就散發(fā)了出來。
陳母在里面不光放了香菇磨成的粉末來提鮮,還加入了女兒先前從西域商人那里買來的香料。
富有層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喝上一口,暖意就從舌頭一路滑到胃里,一下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本身先前的餅香飄出來就已經(jīng)夠擾人心神了,再加上蓋子一掀飄出來的熱湯香氣,叫離這些考棚近的考生頓時都魂不守舍起來——
這是什么味道?還有人在考場里做飯?太香了!
就連站在考舍外負責巡查的軍士聞到香氣都被勾起了腹中的饞蟲,忍不住朝香氣傳來的方向看了幾眼。
幸好,這種折磨沒有持續(xù)太久。
在滄麓書院的眾人吃完早飯以后,酷刑就結束了。
坐在他們左右號房的考生重新定下神來,好好做題,心里有一個地方想著,等回頭一定要看旁邊坐著的是哪里來的家伙,他們的干糧又是哪里買的。
——考試時間還有兩天,自己少不得也要去買上一些!
因著京城是自己的地方,侯府離貢院又不算太遠,陳松意跟趙山長送完人以后也便不需要在貢院外面等。
趙山長回府睡了個好覺,陳松意則畫了幾張符,在兄長跟學兄們住的三個院子里布置了一個臨時的聚元陣。
等他們考完回來,在院子里休息,就能夠盡快地恢復精力。
因為這個陣法只需要運轉幾天,所以她沒有用玉石,而是直接在黃紙上畫了符,然后埋在各個方位。
第一天考完,滄麓書院的一眾學子都覺得還算順利,都提前了一些離場。
早上受了他們一頓香味攻擊的左右前后方考生本來想等交卷之后再到外面去堵他們,結果卻發(fā)現(xiàn)他們走得比自己早,根本堵不到。
陳寄羽交完卷,提著考籃出來,在外面跟大家會合了,就見到樊教習比他們不知早多少離場。
他早已經(jīng)在外頭跟趙山長一起站著,一邊交流這次的題目,一邊等著他們出考場。
他是真的進去體驗一次春闈,實踐一番趙山長這些年總結出來的科舉經(jīng)驗。
比起這些學生來,樊教習更沒有心理負擔。
而陳寄羽他們哪怕有秋闈的經(jīng)驗,又比樊教習年輕,考下來這么一場,精力還是大大消耗。
等一回到侯府,所有人都是吃完飯洗漱一番,倒頭就睡。
說來也奇怪,一覺醒來,大家都覺得精力恢復得比秋闈的時候要快多了。
紀東流的感覺最明顯,他總結道:“一定是因為被先生訓練慣了,又有陳伯母做的菜補充體力!
不管怎樣,眾人精力恢復,隔一天便又精神抖擻地投入了第二場,接著又是第三場。
三場考完,與他們同場考試的舉子也沒有找到旁邊的這些家伙吃的那些干糧究竟是從哪里買來的。
二月十三,春闈正式結束,所有人回到家里都睡了個天昏地暗,等到起床都是第二天了。
大家一時間都空了下來,要再等十來天,才是二月二十七放榜日。
這中間空余的十幾天,來了京城幾個月的眾人終于可以毫無負擔地出去四處轉轉,看看地動之后重建的京城了。
就算是趙山長,這一次也沒有拘著他們。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考都考完了,我這次的任務也已經(jīng)結束了,還拘著他們做什么?”
陳寄羽也和同窗好友他們一起,去京城周邊的景點游玩了幾天。
可惜,這些景點在地動中毀壞了不少,要恢復成從前的樣子還需要十數(shù)年的光陰,現(xiàn)在看來就少了許多樂趣。
京城外最大的變化是棚戶區(qū)減少了。
流民里身強力壯的加入了采礦的隊伍,老弱婦孺則被安排遣送回了原籍。
少了棚戶區(qū),就少了他們冬日的時候來京城見到的破敗蕭瑟。
只是從這一個地方,就看得出大齊在轉向興盛。
跟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陳寄羽在春闈之前就已經(jīng)被當朝首輔榜前捉婿,定了親。
考完了試,在等待放榜之前,他也是需要去自己的準泰山家的。
在去劉府之前,陳寄羽找到了妹妹,問她:“我要去劉府登門拜訪,該送劉小姐什么禮物?”
在他看來,妹妹跟自己的未婚妻一樣都是在京城長大的千金閨秀,自己去她家應當送她什么,妹妹是最清楚的。
可是陳松意對第一世的這些閨秀喜好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了。
而且她跟謝家短暫定親,謝長卿與她也是不常見面,鮮少來往,更不用提互送禮物了。
若是她送東西給重要的人,那倒簡單,只要送有用的靈符,能夠保護他們的利器就可以。
但這不能作為兄長的參考。
她只能道:“我不清楚,等我找人問問。”
然后,她便召來了況管家。
等問清最近京中的流行之后,她才給兄長準備了幾個選項,讓他去那幾個鋪子里親自挑選了時興的禮物,登門的時候送去給未來嫂嫂。
對準女婿上門來拜訪,劉相很是開心。
他留下了陳寄羽在家里吃飯,然后又帶他去了書房,翁婿二人好好地交流了一番。
二月二十七放榜,三月初一就是殿試,親事就定在三月初二,真正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不管準女婿到時候是取中了第幾名,只要是中了進士,這場婚事都能算風風光光。
不過這名次沒有嫌高的,當然還是越前越好。
劉相是對他能通過會試毫不懷疑,會試考第幾名不重要,乾坤未定,要到殿試才是定下三甲名次的時候。
要論起對殿試應考的了解,自然是身為首輔的他更有經(jīng)驗。
對著準女婿,劉相也算是不吝惜經(jīng)驗,除了沒有透題,該教的全都提前教授了。
轉眼,時間來到了二月二十六日,放榜前。
陸掌柜登門,代表江南會館,向著趙山長發(fā)出了邀請,希望他們到重建完畢的江南會館來吃一頓宴席。
因為在他們剛來京城的時候,江南會館就對他們有著相助之誼,而且在會館中住的那些日子,陸掌柜跟大家的關系又都很不錯,所以趙山長就接了請?zhí),答應了下來?br />
陳松意忙完回來,正好趕上。
她想了想,就讓人備了馬車一起去了。
到了晚上,重建完畢、迎接新生的江南會館迎來了永安侯府的馬車。
會館里很是熱鬧,顯然今日重新開張,收到邀請的客人不止滄麓書院一行,不過得陸掌柜親自站在門口相迎的就只有他們。
見到陳松意跟趙山長、樊教習從同一輛馬車上下來,陸掌柜更是喜笑顏開。
在同兩位先生打過招呼之后,他才單獨向著陳松意笑道:“永安侯親至,江南會館真是蓬蓽生輝。”然后抬手道,“大家快請進!”
第237章
一進會館,那種熱鬧的氣氛就迎面撲來,比起過年的時候還要再熱鬧幾分。
江南會館在京城的地位不同,今日重建,除了邀請江南幾省的富商,還邀請了京城其他商會的代表。
新年之后,京城的商業(yè)貿易就在朝廷拿出的幾樣東西下變得興盛起來。
不管是那種特殊的灰漿,還是性質出眾的金屬,對商人來說都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要增加產(chǎn)量,在整個大齊推行,就不能只是由皇室擁有,更應該借助民間商會的力量。
現(xiàn)在這些東西被生產(chǎn)出來可以先供戰(zhàn)事,但是以后就可以推向民間。
——他們就是奔著以后來的。
除了這些商人的身影,陳松意還看到了許多江南籍的舉子。
明日放榜,今天他們之間還沒有民與準官員的區(qū)別,甚至在這些背靠大商會的大商人面前,尋常舉子的地位還是要低一些的。
陳松意走在趙山長身旁,見到自己等人一進來,這許多大商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了自己身后的兄長跟各位學兄身上,吸引了最多目光的還是她的兄長。
她頓時領悟到了另一重可能——今日這些家財豐厚的大商人在這里,是不是也有想趁著放榜前的最后時間,選定目標,來個榜下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