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松意以血替代了朱砂,以元六的臉為符紙,在上面畫了一道符。
這正是她剛剛在紙上畫下的第一道符。
符漸漸成型,她本能地感到自己會成功。
等到最后一筆收勢,血畫成的符似乎有光芒微微一閃,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血肉里。
元六左半邊臉上鼓動扭曲的經(jīng)絡(luò)皮肉重新平復(fù)了下去,符生效了,它把蠱蟲封住了。
陳松意這才松了一口氣。
第一次畫符,她感到精氣的流逝比強(qiáng)行用金針渡氣救人要多得多。
元六見她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了幾分,可是神情卻放松了下來。
“走!彼焓诌^來扶住了自己,“先回去,我只是用符把它封住了,還要找些東西才能解!
元六被她扶著站起了身。
雖然不知道只是短暫分別了一日,她怎么又有了這么多的長進(jìn),但蠱蟲確實(shí)不再躁動了。
他鎮(zhèn)定下來,知道陳松意沒有騙自己。
她真的可以解除自己身上的蠱。
兩人離開了巷子,避開了所有耳目。
陳松意原本想要帶他回客棧,可元六卻給她指路去客棧旁邊那家無人居住的民宅。
“客棧里人來人往,很難避開……昨天我把鐵拐拿去藏起的時(shí)候,順便在那里留了些東西!
“好!标愃梢獾溃澳潜闳ツ抢。”
要進(jìn)入無人居住的宅子,甚至不用元六去開鎖。
陳松意帶著他,輕而易舉就躍過了矮墻,落入了院中。
元六把他的一部分工具藏在了西廂房,陳松意便把他安置在了這里。
她找出了他留在這里的東西:有幾套偽裝的衣服、有傷藥、有繃帶、有銀錢……不過解蠱毒的東西不齊,還要去找。
元六靠坐在灰塵堆積的床榻上,陳松意檢查過了他的傷腿。
在他身上,她發(fā)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蠱,都十分的刁鉆惡毒。
她畫的符還在起作用,見元六看起來沒有之前那么糟糕,陳松意便道:“你的腿是因蠱而傷,我要先給你解了蠱毒,再給你接腿,在這里等著我!
元六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送她離開,只閉上了眼睛,在這廢棄的房間里調(diào)息養(yǎng)神。
公子爺把自己留在這里是為了幫上意姑娘的忙,可現(xiàn)在他非但沒能幫上忙,還成了拖累。
元六覺得自己無顏面對風(fēng)珉,又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外面透進(jìn)來的月光,嘆息一聲:“公子爺你去了滄麓書院,可最好別那么快回來!
……
南疆作為蠱術(shù)的發(fā)源地,會用蠱的通常是女子。
當(dāng)?shù)剡有專門解蠱的男性巫師,有他們自己的特定術(shù)法。
不過陳松意并沒有去過南疆作戰(zhàn),對這些知道得不多。
她解蠱毒,只能用符,加上一些民間解蠱毒的常用辦法。
民間常取雄黃、蒜子、菖蒲三味。
以開水吞服,泄去蠱毒。
蒜子易尋,去客棧的廚房轉(zhuǎn)一圈就能拿到一串,陳松意還順手拿走了幾顆雞蛋。
剩下的雄黃跟菖蒲,如今不是端午,百姓家中不會常備,需要去藥鋪一趟。
鎮(zhèn)上的藥鋪已經(jīng)關(guān)門,陳松意沒有敲門,徑自進(jìn)了院子里,搜刮了藥鋪里的菖蒲跟雄黃,將一錠銀子放在了柜子里。
對元六用蠱的人手法粗暴,肆無忌憚,肯定還會在鎮(zhèn)上肆虐。
這些多取一些,算是防患于未然。
把東西集齊以后,她才又再次回到了這個(gè)無人居住的民宅里。
元六睜開眼睛,見她不光去客棧取了蒜跟雞蛋,還順手把灶上燒著的開水也提了過來。
“在這里生火麻煩!
迎上他的目光,陳松意解釋了一句。
元六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她將取來的東西擺在桌上。
雄黃、菖蒲這兩樣他大概猜到是要怎么用,可雞蛋跟蒜他就不明白了。
她拿它們來做什么?
不是說生火麻煩嗎?還拿這兩樣過來做吃的?
陳松意取了碗,將雄黃、菖蒲跟蒜子都放進(jìn)去。
把這三樣碾碎混合到一起,她拿到了元六面前:“吃下去!
三樣?xùn)|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會太好,但元六眉頭也不皺,就著開水吞了下去。
吃下去之后,他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什么變化,陳松意看了他片刻,然后轉(zhuǎn)身回到了桌前。
她出去一趟不止拿了這些,還買了朱砂跟黃紙。
她站在桌前凝神細(xì)思片刻,然后提筆蘸了朱砂,在黃紙上畫下了一道符。
這道符跟她畫在元六身上的第一道不一樣,耗費(fèi)的心神也沒有那么急劇。
畫完之后,她將符燒了,化在水里,再次端到了元六面前:“喝!
元六依舊是毫不猶豫地喝下。
喝完這碗符水,陳松意再看了他片刻,覺得可以了,于是讓他脫衣服。
元六放下碗,只以為她是要在自己身上扎針。
可沒想到陳松意卻取了桌上的兩枚雞蛋。
雞蛋還是生的,她用隨身帶著的針在大的一頭上扎了下去,戳出了一個(gè)小孔。
她拿著蛋來到元六面前,讓他背對著自己,然后用雞蛋在他背上滾了起來。
雞蛋接觸到背部,元六一開始沒有什么感覺,但隨著陳松意在背后念誦著什么,他就感到自己的背上開始發(fā)癢,忍不住動了動。
陳松意看著他背上的黑氣聚集,底下的皮肉也開始起伏,仿佛有蟲子在其中鉆動。
隨著她的念咒跟滾動,蠱蟲全都朝著她手中的雞蛋聚集過來。
等到蠱毒收盡,元六背上的皮肉恢復(fù)平整。
陳松意又讓他轉(zhuǎn)了過來,拿起另外一顆雞蛋,在他胸前又再收了一回。
這下元六直面收蠱,看著自己胸口的皮肉起伏鼓動,蟲子鉆進(jìn)雞蛋的畫面,他半點(diǎn)也想不起什么男女之防,什么不好意思,精神全集中在陳松意手中的那顆雞蛋上。
等身上的蠱處理完,陳松意才在他的傷腿上開口放了血,從其中取出一塊竹蔑,扔在碗里,要跟用過的兩顆蛋一起拿去燒掉。
元六欲言又止,很想問這樣是不是就收干凈了,收過蠱的蛋里面是什么樣子。
陳松意察覺到他的心思,轉(zhuǎn)身在屋里找了找,找到一根剩下一小節(jié)的蠟燭,點(diǎn)亮了拿到他面前。
她將用過的雞蛋對光照著讓他看:“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黑點(diǎn)沒有?這就是蠱,要是打開就會看到里面全是蠱蟲,得拿去燒了!
元六寒毛直豎,很后悔好奇這一下,連忙道:“快、快去吧!
陳松意把東西拿到屋外燒干凈以后,才回來給他正骨。
把斷掉的腿重新接上、固定好,她看向桌上剩下的兩顆蛋,問元六:“餓不餓?餓的話我把蛋煮了給你吃!
元六一聽,臉都綠了。
他現(xiàn)在看到蛋就想起里面密密麻麻的蠱蟲,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吃蛋了。
“我不餓!彼w快地?fù)u頭,卻對陳松意之前畫的符很感興趣,“意姑娘怎么會畫符了?”
陳松意沒有瞞他:“剛學(xué)會的!
元六精神一振,剛學(xué)會就這么厲害?
他問:“可以給我整個(gè)護(hù)身符嗎?”
他的□□不足以抗衡邪術(shù),只能寄望于靈符。
陳松意想了想,應(yīng)了他。
她在黃紙上畫出了今晚的第三道符,給他折成了三角:“好好帶著,能保你一命。”頓了頓,又道,“理論上是這樣,但我也是第一次畫,所以你還是自己小心!
原本十分欣喜的元六:“……”
那不敢寄望了,還是靠自己惜命吧。
第122章
蠱毒清除以后,元六整個(gè)人很快又昏沉起來。
陳松意給他扎了兩針穩(wěn)固元?dú),便讓他在這里歇著,獨(dú)自出了門。
來到院中,她抬頭看了看天空。
等天上明月一躲入云中,她就踏上院墻,幾個(gè)騰躍,悄無聲息上了客棧最頂層。
高處的晚風(fēng)吹來,吹動她身上的衣裙。
陳松意附在梁柱上,單手固定住身體,另一只手從懷中取出黃銅望遠(yuǎn)鏡,架在了眼前。
望遠(yuǎn)鏡旁,她的長發(fā)輕輕拂動。
通過鏡筒,她將黑夜中的橋頭鎮(zhèn)盡收眼底。
程家的院子很安靜,沒有什么變化。
她的目光于是在那一角掠過,看向了更遠(yuǎn)處。
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用蠱的人,當(dāng)?shù)氐墓俑豢煽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