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奚大郎看著女兒氣息漸強,伸手一探,身上的高熱也褪去了,肉眼可見的開始恢復。
在驚訝之后,他立刻變得欣喜若狂:“這是——”
車中人收回了手。
他仍舊坐在紗簾后,仿佛連姿勢也沒有變過:“她沒事了。”
這一句話,就令奚大郎徹底放松,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地。
碧娘他們也是一下子湊了上來,看著呼吸恢復平穩(wěn)的孩子,然后一家人跪了一地,向車中的仙人不停地磕頭。
車中人受了他們的謝,沒有拒絕。
等到他們停下,他才再次開口,問:“那個讓你們來等我的人,朝哪個方向去了?”
第111章
陽光透過窗縫照進來,落在陳松意的眼皮上。
床上的少女睫毛顫抖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隨著視野變清晰,周圍的聲音這才突破了那層隔膜,在她耳中變得真切起來。
已經(jīng)是辰時末了,客棧里早已是人聲鼎沸。
這種環(huán)境下,她不該睡得這么沉的。
捂著額頭,陳松意從床上坐起了身。
從撿起《八門真氣》以后,她就恢復了從前在軍中的作息,不管前一夜睡得多晚,第二天都是卯時就清醒了,而且精力充沛。
睡醒一覺之后,她的腦子里已經(jīng)不再有針扎似的疼痛,那種眩暈跟惡心的感覺也消失了,只不過……
想起昨夜的畫面,陳松意放下了手,也難怪她今日會睡到此時才醒來。
她盤腿打坐,試著運起心法。
調(diào)集體內(nèi)的真氣運轉(zhuǎn)了一周天,感到干涸的經(jīng)脈中再次有真氣緩緩凝聚,不再像昨晚那樣被封禁,她才結束打坐,下床洗漱。
不多時,房間里響起水聲。
在銅盆里洗漱過后,陳松意擦干了臉,去換掉了身上的衣服。
昨晚她的記憶斷片,不知怎么回來的。
現(xiàn)在一想,應當是元六把她送了回來,直接放在了床上。
風珉那邊他應該信守承諾,沒有泄露信息。
否則剛剛她醒來房間里就不該是空無一人,風珉早該坐在桌前等著興師問罪了。
換了衣服,陳松意在鏡子前坐下。
看著鏡子里的人,受到術法的反噬,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仿佛損耗了元氣。
不過等她把改變膚色的藥汁涂上臉以后,這種蒼白就看不出來了。
等徹底恢復成皮膚黝黑的少年隨從模樣,她才起了身,從自己的房間離開。
一出房門,外面的聲音更加嘈雜。
來到隔壁,陳松意抬手敲了敲門,里面有人應了一聲“來了”,然后門被打開,露出了姚四的臉。
“意姑娘醒了?”
來開門的姚四見了她,揚起笑容,側身讓她進來。
陳松意站在門邊,看到風珉他們果然都在這里。
而桌上放著空了的碗碟,顯然他們已經(jīng)用過了早膳。
不過她目光一掃,就見到當中還有兩個碗,上面用盤子倒扣著。
應該是留給她的。
按照他們一行的藥商人設,今天就是要離開橋頭鎮(zhèn)的,所以都早早起來收拾好了行李。
“早。”陳松意一邊走進來,一邊咳了兩聲,引來了眾人的注意。
知曉內(nèi)情的元六知道,她這是因為昨晚的傷。
可是不知內(nèi)情的風珉看她在桌前坐下,就先皺起了眉:“怎么了?不舒服?”
——又是比平常晚了一個時辰才起身,又是精神不濟的。
“沒什么!标愃梢廨p描淡寫地道,“應該是感染了風寒,昨晚還有點發(fā)燒,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了。”
她用風寒解除了他的疑惑,也算是解釋了為什么她昨晚睡得那么沉,今天又起得那么晚。
包括風珉在內(nèi),所有人都沒有懷疑。
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又不是鐵打的,奔波了這么久,會生病很正常。
陳松意揭開了倒扣的盤子,果然看到里面裝著還帶有余溫的白粥跟包子。
她一邊拿起筷子,一邊主動出擊問風珉:“昨晚昏昏沉沉,好像聽到一些動靜,你們又出去了?”
“去了胡家一趟!
風珉說著給了賀老三一個眼神,賀老三就把他們帶回來的戰(zhàn)利品拿到了桌前。
姚四已經(jīng)把房門關上了。
陳松意一邊進食,一邊看著這個拿到桌旁的包裹。
賀老三把它放在凳子上那一下動靜不小。
包袱皮一拆,露出里面的東西,看得陳松意愣了愣。
里面可以說是琳瑯滿目,有銀票、有金銀,還有珠寶首飾,甚至還有一桿煙槍。
胡三婆積攢了大半輩子的家底大概都在這里了,按照她貪財?shù)男郧,怕是要活活哭死?br />
“嘿嘿!币λ陌l(fā)出訕笑,走過來向她解釋,“公子爺本來說把她那里可疑的符箓、法器什么的拿了就行,可我覺得那樣太明顯,所以就把值錢的東西都一股腦收了起來,看起來比較像入室盜竊!
而不是沖著她的符箓去的。
不過最后離開的時候被胡三婆看見,他們這場入室盜竊,也變成了入室搶劫。
風珉不在意這種細節(jié),隨口道:“她既助紂為虐,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的,回頭把東西變賣了,全都捐給慈幼堂吧。”
姚四忙應下。
吩咐完他,風珉才指著包袱里的那些符箓問陳松意:“這里面,有跟你挖出來的那些一樣的嗎?”
都不用一個個去看,陳松意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這都是些無用的東西。
于是,她搖了搖頭,喝了一口粥。
“什么,居然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姚四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那昨晚上他們不就白忙活了?
“行了吧。”元六道,“你還希望那胡三婆真有些害人的手段?”
“那倒不希望!
看他安靜了,元六這才向著陳松意道:“院子那邊有消息。”
陳松意進食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什么消息?”
元六不動聲色地道:“據(jù)說昨晚院子那邊同樣遭了劫,程夫人一早就去縣衙報了官。只不過還沒升堂,她就吐血昏迷,被送回了宅子里!
“現(xiàn)在呢?”聽到自己算的事這么快就應驗了,陳松意放下了手里的碗,“人醒了嗎?”
“沒有!憋L珉替元六回答道,顯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你先吃東西。”
實際上,剛剛她還沒醒的時候,他們就在討論,究竟是誰跟他們一樣戴著面具,夜闖了程家的院子。
原本嫌疑最大的就是陳松意,可元六說她一直在客棧沒離開過。
再加上她現(xiàn)在這么沒精神的樣子,讓風珉徹底打消了懷疑。
他沉吟了片刻,道:“胡三婆那邊查不到什么線索,現(xiàn)在程家這邊又遭殃,幕后黑手說不定跟昨夜?jié)撊胨麄冊鹤拥娜擞嘘P!
賀老三跟姚四都點了點頭。
姚四贊同地道:“對,我也是這么想的!
聽見公子爺首先就排除了一個正確答案,元六心情復雜。
不過看陳松意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夜闖程家院子的人根本不是她,元六心中又生出了對她的佩服。
這才是搞情報的人應有的心理素質(zhì)。
意姑娘要是搞情報收集,一定是一把好手。
陳松意雖然昨夜昏迷,但經(jīng)過一晚上的休息,重新運轉(zhuǎn)起《八門真氣》,胃口又變得好起來。
她沉思著,劉氏吐血昏迷,就不能再興風作浪。
可如果她身邊還有懂得奪運換命的心腹,那些被她催動了氣運、當養(yǎng)料一樣養(yǎng)著的人家肯定要遭殃,所以自己得盡快過去,把那些娃娃、朱砂拿到手。
心里有了計較,很快她就把留給自己的食物吃完了,放下碗筷,平靜地道:“那就照原本的計劃,你們可以先去趟書院,替我把口徑跟我哥哥對好,再把身份換回來。我就直接去程家那邊,以侍疾為理由留下,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別的蛛絲馬跡!
“好。”
風珉不疑有他,答應得很干脆。
她留在這里,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而自己需要動用官府的力量,才能找到那個潛入程家宅子的人,那就必須要亮出忠勇侯府的招牌才行。
看了自己的三個護衛(wèi)一眼,風珉最終還是對陳松意道:“我把元六留在這里,在我回來之前,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就找他!
“好!标愃梢庖颤c了點頭。
于是商定好行動,他們就不再耽擱,立刻動身。
……
程家的院子里。
從把劉氏從縣衙抬回來,這里就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