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三的身影從門外閃進來,對著兩人道,“官差出動了。”
姚四一驚:“朝著我們這邊來的?”
胡三婆有這么靈,能算到他們今晚要來?
風珉也目光一凝,直起了身。
賀老三低聲道:“不是,像是程家落腳的宅子那邊有動靜!
院子里,胡三婆的房間亮起了燈。
本來她打算起夜,忽然心頭一悸,聽見好像有什么動靜,于是舉著油燈走了出來。
風珉三人正好把搜刮來的東西都打包起來,背上了身準備離開,結(jié)果一出門就跟舉著油燈出來查看的胡三婆撞了個正著。
看著這三個黑衣人,看著他們的面具,再看向他們肩上背著的東西,胡三婆的油燈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空氣里響起她鎮(zhèn)靜盡失的聲音:“來人!有小偷!抓小偷啊——!。
“追!”
“你去那邊!”
黑暗的巷子里,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她全身籠罩在黑袍當中,除了白黑相間的頭發(fā),看不清任何特征。
在她身后,火光閃動,映照在墻上。
有人在朝著這個方向追來。
一根鐵拐落在地上,陳松意扶住了墻。
哪怕遠離了劉氏,那種針刺大腦的痛苦跟眩暈惡心也沒有減弱。
她已經(jīng)提不起力氣了。
就在她回想著這一帶的巷道房屋,思索著該往哪里去的時候,面前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陳松意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出手,然而鐵拐才抬起,就被一只手按住。
元六站在她面前,壓低了聲音:“姑娘,是我!
從她離開之后,他就一直在客棧的窗邊看著動靜。
剛剛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他立刻跑了過來。
看到陳松意這副打扮,在她身上聞到血腥味,元六心下一沉。
沒有多話,他撿起了地上的鐵拐,又將陳松意手上拿著的那根也拿了過來。
看她像是連站也站不穩(wěn)了,他于是一下子把她攙到了身側(cè):“走!
有了元六支撐,陳松意再次勉力向前走去。
元六帶著她避開了所有追過來的人,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的回到了客棧。
把她安置在柴房,元六拿走了她的面具跟身上的黑色外袍,扔進客棧后廚的灶臺里燒了。
然后,他又將那兩根分量不輕的鐵拐扔到了旁邊的一座空宅枯井里。
等迅速處理好一切回來,陳松意還待在原來的地方。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用藥水抹過,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襯得一張臉越發(fā)蒼白。
她的唇上、下巴上都有著干涸的血跡,正在打坐,試圖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真氣,驅(qū)逐那種深入骨髓的冷跟針刺之痛。
元六本以為自己回來會看到她失去意識,可沒想到一推門,柴房里的人就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箭地朝他射過來,等看清是他,那目光才重新變得緩和。
陳松意放下警戒,再次疲憊地垂下眼。
“外面很亂!痹哌M來,“公子爺他們大概很快要回來了。”
他手里端著個碗,是在后廚順帶燒了熱水倒來的。
這樣要是被撞見,也好作為半夜不睡覺跑到柴房后廚來的借口。
“元護衛(wèi)!
他停住腳步,聽放棄了運轉(zhuǎn)真氣,倚靠在墻上的陳松意對自己說,“別告訴你們公子爺!
別告訴他,胡三婆不過是煙霧彈,真正的兇險在程家人這里。
“對大齊來說,他十分重要!
陳松意睜開眼睛,聲音輕而堅定地道,“他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我不能讓他涉險。”
元六動了動嘴唇,沒能說出話來。
他想到她讓自己在這里觀察兩天,預(yù)先收集情報,卻半步也不讓他往那個院子去。
這也是因為不想讓自己涉險嗎?
可她自己明知兇險,還要在公子爺他們出門之后,獨自一人前去。
照她說的,她是不是明日還想換個身份再去?
在他的沉默中,陳松意積攢起了力氣,扶著墻站起來,結(jié)果差點摔倒。
元六忙上前扶住她,碗中的熱水撒了出來。
他忍了忍,終究沒忍。骸肮媚,公子爺是真心拿你當知己,如果你有什么事,他會……”
“那就更不能告訴他了!标愃梢馍钌畹卮鴼,“這種事你們幫不上忙,除了我?guī)煾浮l都幫不上忙!
哪怕是小師叔。
他完全不懂術(shù),陳松意也不敢把他牽扯進來。
“好,我不說。”元六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懊惱,“我扶你回——”
話音未落,他就感到手上一沉,陳松意暈了過去。
……
鎮(zhèn)上兩戶人家同時遭人夜闖,其中一戶還差點被殺,這讓已經(jīng)陷入沉睡的橋頭鎮(zhèn)瞬間復(fù)蘇了。
值夜的官差分成了兩隊,一隊去了錢財被洗劫一空,正在哭天搶地的胡三婆家,一隊留在程夫人的宅子里。
一進來看到這滿地倒下的人,為首的捕頭還以為自己撞見了殺人大案。
幸好一探,發(fā)現(xiàn)這些人只是失去意識而已,都沒死,被冷水一潑,糊了兩巴掌就都醒了。
一問他們是怎么倒下的,除了負責巡邏的兩個家丁說看到了一個詭異的黑影,其他人都表示自己不知道。
負責值夜的周捕頭覺得頭疼,又聽到手下來報,說胡三婆那邊被戴著面具的人盜竊,損失了靈符跟錢財。
本就驚魂未定的劉氏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瞳孔猛地一縮——
這肯定是同一伙人!
要不是那老東西托大,自己一個人來,而是帶上同黨,那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這樣的認知,讓她在清醒過來的程明珠跑來喚自己時都沒有反應(yīng)。
而陳橋縣的人力有限,在鎮(zhèn)上搜尋了一番,兩邊都沒有找到入室的歹人,只能暫時散去。
周捕頭讓兩個苦主明日到縣衙來報案,好正式立案查辦。
官差離開,院子里的人也都恢復(fù)了清醒。
有女兒跟心腹陪在身邊,劉氏卻是半點也不敢睡了,只想快點到天亮。
客棧,窗戶一動,三個人依次跳了進來。
他們摘下面具,露出了本來的面孔。
風珉帶著兩個護衛(wèi),第一次偽裝入室盜竊,就遇上這么大動靜。
他們等官差過去之后,躲了一路才順利回來。
回到客棧一看,另外房間的兩人都還在睡著,半點沒有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樣子。
風珉于是揮了揮手,讓賀老三跟姚四也回去休息,等明日睡醒再議。
第110章
官衙卯時開門。
為官這些年,郭縣令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作息,但像今日這樣一早就有人來報案的卻不常見。
“怎么回事?”
郭縣令一面匆匆升堂,一面低聲問身旁的師爺。
這些年陳橋縣一直算太平,郭縣令又是個講求睡眠質(zhì)量的人,所以離開縣衙之后,衙門里的事務(wù)是煩不到他身上的——頂多上報到郭衙內(nèi)。
因此昨晚的事他并不知曉。
師爺跟在他身邊,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郭縣令聽著,看到堂下不似往日鎮(zhèn)定的程夫人跟哭喪著臉的胡三婆,心道:“這是大案啊!
叫他慶幸的是,昨夜無人傷亡。
郭縣令便覺得自己心里有數(shù),一坐下便打算直接下令,派人去追查那兩伙人。
然后,再賣為了壓下女兒的事給了他不少好處的程夫人一個好——
增派些人手去她家守著,也叫她安心。
可他才剛清了清嗓子,打算伸手去拿綠頭簽,師爺就眼角一抽,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大人!”師爺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剛剛學(xué)生說的那兩伙歹人,您就沒覺得耳熟嗎?”
耳熟?
郭縣令本來還真的沒注意,可現(xiàn)在聽師爺一提醒——
帶著圖騰的面具、難以追及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