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閻修看著岸上戰(zhàn)作一團,自己的人派下去竟然沒有占到優(yōu)勢,不由得罵了一聲廢物。
他轉(zhuǎn)過身,再次下令:“放箭!”
傳令官愣了一下:“可是……”
他們的人還在岸上。
箭矢無眼,射下去誰都要死。
閻修眼睛冷冷朝他看來:“放。”
“……是!”
江心大船上,鼓聲再變,是射擊的命令。
靠在岸邊的幾艘船上,弓箭手聽到傳令雖然錯愕,卻不敢反抗,本能的架起了箭,指向岸上混戰(zhàn)的士兵跟漕幫子弟。
“不好!”
陳松意聽到鼓聲變化,指尖彈奏的琴聲也跟著一變,讓在岸邊纏斗的漕幫子弟快退開。
船上指揮的人心果然夠狠,連自己的兵都不顧。
如果不避開的話,他們的傷亡定然慘重。
屋頂上,聽到琴聲一變,見船上的弓箭手又開始拉弓射箭,游天待不住了。
他掙脫了裴植的手,道:“我不用刀,我換個別的——你要是再按著我,可就要給他們收尸了!”
聽到這話,裴植果然沒再按著他,游天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他面前。
裴植抬手兩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吹,尖銳的哨聲響起。
本來在擂鼓的鐵甲拿著鼓錘,如戰(zhàn)車一般沖了出來,在岸邊橫沖直撞,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
裴植這才放下手,隱忍地咳嗽了兩聲,再看向船上那個身影。
幾年不見,閻修真是越來越偏激,越來越狠了。
可是游天不用刀,他想用什么?
從民居屋頂上下來,游天一個起落就掠到了岸邊,提起兩個青壯上了一艘沒有被波及的小船。
兩個臉涂得漆黑的青壯還沒反應過來,手中就被塞了一把槳,聽游神醫(yī)說道:“快,用最快的速度過去。”
“是!”
見識過神醫(yī)的手段,他們兩個對游天的崇拜已經(jīng)遠遠跟堂主平齊,立刻繃緊了肌肉開始劃船。
江面上,閻修就見到一只小船繞出來,飛快地來到了站滿弓箭手的大船后方。
那個立在舟上的身影單腳在船上一踏,就如月下的大鵬一樣飛了起來!
他停在半空中,兩手一撒,就有無數(shù)暗器像天女散花一般,挾著破風聲落到船上。
那些弓箭手還未反應過來,落在腳邊的火藥彈就轟然炸開!
“啊——!”
幾艘船被炸得從中間裂開。
而爆炸帶來的能量把船上的人都轟飛了出去,慘叫著落入水中!
這樣大的動靜,讓岸上交戰(zhàn)的雙方一時間都傻住了。
他們回頭看著燃燒起來的船跟漂浮在水上的碎片,不敢相信發(fā)生了什么事。
閻修也是瞳孔收縮,猛地沖到了欄桿前,看著這個落回小舟上的道士。
只見月光下,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己這個方向,明顯還有余力把剛才的爆炸再來一遍。
情勢不妙。
閻修握緊欄桿的手用力得指尖發(fā)白。
漕幫背后的人不按理出牌,一個兩個都瘋得很。
他這次來,原本是準備不動聲色地接收漕幫。
他本以為帶這一千人就足夠,既沒有調(diào)動戰(zhàn)船,也沒有裝填火藥……
“先生……”
傳令官同樣臉色發(fā)白地來到他面前,等待閻修的下一個命令。
“撤……”
閻修雖然心有不甘,但依然吐出了這個“撤”字。
漕幫今夜有高人,憑這一千人沒有辦法把他們拿下。
傳令官松了一口氣,立刻轉(zhuǎn)身就跑。
岸上,聽見江心大船鳴金收兵,那些沒了戰(zhàn)意的士兵立刻開始后退。
他們的船被炸了,有些干脆跳水游回去,有些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搶了岸邊的小船,也沒有人阻止。
……
閻修帶來的這一千人,回到船上的只剩不到一半。
他們很快就撤走了,江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殘骸跟一些斷了氣、還沒斷氣的士兵。
相比之下,漕幫的損失并不多。
岸邊眾人看著這些船狼狽離去的方向,猛地爆發(fā)出了一陣歡呼。
第65章 一更半
岸邊的火撲滅了,江上漂浮著小船。
十幾個漕幫青壯正在打撈活著的士兵。
這些廂軍跑的時候,能跑的都自己跑了。
剩下被游天的藥給放倒的跟被他炸飛的,都被拋下了。
雖然是他們來夜襲漕幫,但漕幫卻不能看著他們死,撈回來之后都給就地治了治,然后再關(guān)起來。
先前交戰(zhàn)的岸邊,現(xiàn)在坐滿了人。
不管輕傷還是重傷的漕幫子弟,都在乖乖地等著被醫(yī)治。
翁明川白日讓人買來的藥材沒有用在那些等著被神醫(yī)醫(yī)治的病人身上,反而先用在了漕幫自己人身上。
火堆照亮了那一張張或白或黑的臉。
在面前穿行忙碌的女眷身影當中,參戰(zhàn)的漕幫男子沒有覺得害怕,反倒覺得熱血沸騰。
這一戰(zhàn),游神醫(yī)的火藥彈炸飛了最多人,傷害基本都是他打出來的。
此刻,他們看游天的眼神中又帶上了另一重敬畏。
江上在撈人的時候,船塢深處也結(jié)束了戰(zhàn)斗。
楊洪天跟他的人全都被抓了起來。
除了那三個沖進忠義廳的人以外,就屬楊洪天傷得最重。
他被錢明宗打了兩拳,眼睛上青了一塊,被架出來的時候站不直身體。
岸邊,陳松意跟裴植站在一起,懷中還抱著從翁明川那里要來的琴。
眼前這傷亡比她所看到的要低很多,漕幫子弟死去的基本沒有,重傷的也不多。
重傷也沒關(guān)系,她看了一眼小師叔的背影。
有他在,就算真的斷了手、斷了腳,他也能接回去。
方才游天帶來的火藥彈實在震撼。
別說是漕幫子弟,就是陳松意,也為小師叔藏的這一手而意外。
她原以為小師叔就是醫(yī)武雙修,沒想到他隨身還帶著這么霸道的火藥。
這樣看來,先前在州府對付那些人的時候,他還是收斂了。
不然他一路奔襲殺去舊都,只怕整個總督府都要被他炸上天。
她想著,眼中映出小師叔的身影,心中又浮現(xiàn)出了淡淡的疑惑——
他的《八門真氣》已經(jīng)修到了十一重,天下只怕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為什么還要隨身帶著殺傷力這么大的火藥?
難道說,從山上下來追他的人真有這么可怕?
正想著,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岸邊。
秋桂松開了扶著父親的手,站在原地,神情有些焦急。
她在左岸到處看著,好像在尋找什么人。
“秋桂!”
岸邊坐著的那群傷員里,一個臉跟手都涂得漆黑的青年見到了她,朝她抬起了沒有受傷的那只手。
聽到他喊自己,看到他漆黑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還有笑起來露出的牙齒,漁家少女紅了眼眶,在原地跺了跺腳才奔向了他。
這一刻,沒有人笑話她。
因為每一個女子來到這里找到自家良人的時候,表現(xiàn)都是一樣的。
陳松意看著他們,見秋桂在問什么。
而那青年舉起了受傷的手臂要給她看,被她在肩膀上捶了兩下。
然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受傷的那只手,問他:“疼嗎?”
青年搖了搖頭,又再次傻笑起來。
被他的笑容感染,陳松意眼中也生出了一點笑意。
拄著拐杖隨女兒一起來的中年男子見準女婿無事,也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