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將不會再有他這號人,他的一切都跟漕幫切斷。
楊洪天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不敢相信幾十年師徒,師父竟然對自己這么狠心。
虧自己被勒令給他下毒都沒有下足,給了他活下來的機會。
他的目光變得怨毒起來,喉嚨里發(fā)出了一串笑聲。
他一邊笑,一邊掃視過這廳中的所有人,看著這一張張可惡的面孔。
“好一個趕盡殺絕。”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懷中摸出了準備好的哨子。
“我本來想讓你們都活下來的,可是你們找死……
“現(xiàn)在你不仁我不義,你們要知道,今晚漕幫死的這些人,都是因為你們!”
說著,他把哨子放到唇邊用力吹響。
尖銳的哨聲傳到外面,空中瞬間炸開了作為信號的煙火。
船上,閻修抬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前方,下令道:“動手!”
平靜的江面上瞬間響起了戰(zhàn)鼓聲,穿著藤甲的將士從船艙里冒了出來,準備登岸殺人。
然而他們才一動,岸上就同樣響起了激昂的鼓聲。
平地上,一個小山似的壯漢拿著鼓槌,雜亂無章一頓亂砸,聲音混入其中,打亂節(jié)奏。
外圍的船才剛動,這些將士就看到了船底冒出的水。
他們頓時叫了起來:“船被鑿了!船被鑿了!”
裴植站在高處,興致勃勃地看著下方。
他常年在關外作戰(zhàn),這還是第一次指揮水戰(zhàn),能調動的人也不多,他很是期待船上的人下一步會有什么反應。
“船塢里有人!”
在鼓聲被擾亂的第一瞬,閻修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沖到了船頭,看向四周。
然而四周黑暗,不能視物。
那些鑿穿了他們船的身影借著江水藏匿,猶如水鬼。
分散在船塢周圍的漕幫居民也被借由老幫主的死聚集到了船塢深處,沒有留下絲毫的火光。
“放火箭!”
閻修沒有亂,立刻命人放火箭。
船沉還要一段時間。
在這之前,他們盡量向岸邊靠近,放火多燒一些地方,把岸邊點亮。
江面上的鼓點變奏,傳達了他的命令。
然而受到岸上那鼓聲的影響,再加上他今日帶來的是廂軍中的水兵,反應就遲鈍了許多。
因為江上少見戰(zhàn)事,所以大齊的水軍從事的大多是治安巡視任務,訓練不足,不受重視。
再加上來源廣泛,既有招募而來的,也有來服刑的,對命令的執(zhí)行就遠不如州府精銳。
不過隨著閻修的命令傳下去,那些燃燒的箭矢也開始如同流星一樣朝著岸上射去,落在木質的建筑上,在黑夜中點燃了一叢一叢的火。
可是岸邊的十幾艘小船已經悄無聲息地動了。
隨著高處琴聲撕破長夜,如霹靂照亮晚空,這十幾艘船也猛地撞向了江上的船只!
“!”
原本在射箭的士兵被猛地一撞,頓時東倒西歪,箭沒能射出去,落在了水中。
船上的人也沒有同他們纏斗,撞擊之后立刻棄船跳入江中,只留下船只堵在這些船周圍,讓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處的琴聲還在回響,越顯激昂,陳松意將真氣灌注指尖,催動琴弦。
充滿殺氣的琴聲與江上混亂景象形成對照,站在她身旁的風流軍師低頭,在云破月出時夸贊道:“彈得好!
按照裴植的安排,從一開始就趁著夜色潛到船底下、等鼓聲一響起就鑿船的十幾個漕幫子弟也隨著他們一起往岸上游。
晚間在水上作戰(zhàn),要么以燈火為訊,要么就是以聲傳令。
堵住了訊息的傳遞,就能擾亂對方。
江上的人要登岸,裴植鑿船。
對方要放箭,裴植就撞船,然后還給他把路堵住。
但是他的原則很清楚,沾之即走,絕不接觸。
漕幫畢竟人少,武器也不多,左右岸上的人也已經疏散,燒一燒也沒什么。
船上,閻修連出幾招都被擋住,神色中多了幾分探究。
這些手段不過是小打小鬧,并不影響戰(zhàn)局。
只是岸上這個人,每一記都料到了他的先手,輕飄飄的就做出了足夠有效的應對,讓他帶來的這一千人到現(xiàn)在還沒登上岸。
這種似曾相識的憋屈感……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大。
岸上的人究竟是誰?
第64章 一更半
忠義廳外,哨子一響,信號彈一放,楊洪天的手下便立刻意識到——
舵主動手了!
大廳里,幫中的老人看到潘遜死而復生,還在震驚當中。
楊洪天兩眼發(fā)紅放下哨子,高聲道:“把這里的人都給我拿下!”
然而,他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成型,他的手下就在外面被人截住了。
聽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罵聲,楊洪天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霍地看向了翁明川。
翁明川神色不變。
他的人早埋伏好了,加上錢家的護衛(wèi),一部分在岸邊配合裴植攔下江上的進攻,另一部分在廳后埋伏著,防備楊洪天狗急跳墻。
“放開!”
廳外,那些人被摁在地上還要掙扎,就感到頸后傳來針刺的痛楚。
下手的人沒輕沒重,扎得他們發(fā)出痛叫聲,被針刺之后很快整個身體就麻痹了。
那些壓住他們的人也松了手,拿著手里的針,露出嘆服的表情。
這些就是普通的繡花針,只不過浸了游神醫(yī)配的藥,扎一下就給他們麻痹了。
游神醫(yī)給的藥水藥性極強,下午他們有不小心把自己手扎到的,麻到現(xiàn)在還沒恢復行動能力。
“這……”沖在最前面的幾個漏網之魚回頭,見自己的同伴被這樣輕易就制服了,心中駭然,不知他們是用了什么手段。
這樣一來,顯得前方才是正途了。
“快!”
見到自己的手下當中還有幾個碩果僅存的沖進來,楊洪天再次生出了希望,“快抓住幫主!”
那三人看到這滿廳的老弱病殘,頓時有了底氣,大喊一聲就朝老爺子沖了過來。
翁明川護著老爺子退了兩步,沉聲叫道:“明宗!”
小胖子同樣舉起雙拳大吼一聲,朝著這三人沖了過去。
小少年的力氣極大,完全對得住他這像炮彈一樣的身形。
他手臂一震,幾枚金環(huán)就從袖子里露了出來,撞到一起,在他手腕上形成了兩只金屬護手。
人人都以為錢家的小少爺手上戴的是金鐲子,然而并不是。
這是幾只由黃銅打造而成的手環(huán),打起架來可攻可守。
翁明川是個讀書種子,但錢明宗靜不下這心。
為了讓他消耗旺盛的精力,也有能力自保,錢家給他請了師父,教他外家功夫。
錢明宗沖到其中一人面前,扎穩(wěn)馬步,長拳當胸頂出!
被打中的人頓時慘叫一聲,倒飛出去。
另外兩人見狀,腳步一顫,可是小胖子沒有給他們后悔的機會。
他向左一步,一招雙峰貫耳,打不到太陽穴卻打到了這人的脖子,令他瞬間暈厥。
剩下第三人:“……”
他已經想退了,小少年卻是一個抱肘沖撞,也把他撞飛了出去。
收拾完這三個人,錢明宗這才收了架勢,回身看向上首的楊洪天。
楊洪天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的人會被收拾得那么快,姓錢的這小子功夫竟然這么好!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錢明宗,他只覺得地面在隨著這小子的腳步而震顫。
眼前這個不像半大少年,更像一頭洪荒猛獸。
楊洪天眼角抽搐,不由得往座椅后躲去:
“你……別過來!”
……
漆黑江面被天上明月跟岸上火光照亮。
在這里被拖了片刻,閻修就知道,楊洪天在上面多半是要頂不住被擒了。
思及此,他也不再留手,直接命令大船沖撞,將周圍的船頂開,直接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