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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這個“道謝”的理由……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無趣。”

  風珉評價道,這有什么意思?

  這些珍珠雖好,但也還入不了他的眼。

  說到讓他印象深刻的,還得是在陳家村,陳父踩到河蚌開出來的那顆粉色珍珠。

  那顆珍珠一開出來,就立刻換了錢,讓陳家人解了燃眉之急,又是修房又是請大夫,還讓陳寄羽帶了五十兩回書院,可以專心讀書,不必再為生活發(fā)愁。

  那樣的珍珠,才是珍貴的。

  他垂目看了看這匣子,見有兩層,于是又問:“下面那層又是什么?”

  侯府管事為他打開了,呈到他面前:“是把匕首!

  風珉看著這把匕首,外殼珠光寶氣,拔出來一看,寒光凌冽。

  他指尖在匕首上輕輕一彈,還是同樣的評價:“無趣!

  這樣的東西,在他爹的庫房里,想找出一把比它更差的都要難。

  他絲毫提不起興致。

  把匕首放回去,風珉想了想,讓伺候的人取來了紙筆,然后揮筆寫信。

  這些東西于他沒有什么作用,但送去江南給陳松意當做精神損失費倒是不錯。

  考慮到直接給她寫信,容易顯得他們往來過于密切,不合適,而老胡又還輪不到他親自寫信,所以這封信是寫給陳寄羽的。

  風珉打算把信寄到滄麓書院,將這一匣東西隨這封信寄過去。

  他在信中告訴了陳寄羽這些玩意的來歷。

  “……這一匣珍珠賣了,家里正好再修兩間房,省得下回我們再去做客,寄羽兄你又要到隔壁去借宿。匕首上的寶石也可以摳了賣掉,剩下的匕首就給老胡,告訴他公子爺沒忘了他。

  “剩下的錢,寄羽兄你可以多添幾件文房四寶,有多的留作盤纏,明年上京趕考,你我好再相聚。風珉字!

  寫完信,等墨跡晾干,風珉就裝進了信封里,然后放在匣子上面,對管事說:“派個穩(wěn)妥的人走驛站,把東西送去!

  侯府管事應下了,拿著東西退了出去。

  風珉想了想現在程家是怎樣的狀況,嗤笑了一聲,又再想陳松意。

  她現在應當是在家里的,程家人打點了縣衙,肯定會去陳家找她。

  等見了這些人,風珉很好奇她會怎么做,恨不得能在現場親眼看一看。

  只可惜,現在家里再怎么也不可能讓他再去一趟江南。

  風珉也就只能指望陳寄羽在給自己回信的時候,能在里頭提上幾句了。

  第54章 第一更

  匣子從侯府被送出去,劉家商號的船也出發(fā)了。

  船上的貨物不多,劉氏又歸心似箭,因此行船速度很快,應當會比風珉送出的匣子更早抵達江南。

  這一切與風珉無關。

  陳松意跟程家之間的事,她既然沒有請他出手幫忙,他就不會做多余的舉動。

  他關注了一下朝中的動向。

  朝中這段時間沒有什么大事,除了原本的樞密使曹大人準備告老還鄉(xiāng),空出來的位置大概會由付大人接替。

  大齊多戰(zhàn)事,樞密院作為凌駕于三省之上的機構,總攬了財政跟軍權。

  樞密使這個位置,可以說是宰相之外的宰相,掌管著三省之上的一省,權力遠大于執(zhí)掌兵部。

  原本的曹樞密使行事中庸,既不會跟幾大內侍敵對,也不像劉相一樣對他們親近。

  可是現在換了原本的兵部尚書付鼎臣來坐這個位置,就肯定是要跟閹黨一系水火不容了。

  誰都知道,原本要被放到舊都去統領江淮的付大人,之所以能回到京城,而且還要更上一層樓,是因為之前在云山縣被刺殺的事,陛下要給他補償。

  不過現在他即將入主樞密院,馬元清卻還在閉門思過,就讓人不由得想,帝王對兩邊的態(tài)度是不是要變了。

  眼下付大人還沒有走馬上任,朝廷授職,被授職者總是要再三推辭才能接受,但景帝金口已開,他從付尚書變成付樞密使已經是鐵板釘釘。

  同朝的官員都已經提前向他道賀,然而付大人私下卻沒有什么得意之色。

  風珉過府做客,聽他說道:“我入主樞密院之日,便是馬元清起復之時!

  對一手提拔起來的馬元清,景帝不會忘記他太久。

  同樣的,他也不會放自己在朝中勢壯。

  “云山的事對他的影響便到此為止了!备抖Τ嫉溃按巳诵惺驴b密,直接殺了馬承,便不會再留下可以攻訐他的把柄!

  風珉心道可惜,不過沒有將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

  了解過動向以后,他就起身告辭。

  “天氣漸熱,我陪祖母到城外莊子上避暑,付大人改任樞密使之日,我就不特意回來道賀了。莊上管事說今年結的瓜果不錯,等摘了以后,我讓人送一車過來!

  聽見他的爽朗之言,付鼎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同樣起了身,讓人送他出去:“那就先謝過小侯爺了。”

  之后,轉眼到了六月初八,桓貴妃生辰。

  景帝跟貴妃微服出行,猶如一對尋常夫妻,在宮外為她慶祝生辰。

  回宮的時候,馬車走的是皇宮東南角。

  馬大將軍府門前冷落,跟別處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景帝便讓人停了下來,然后踏入了馬大將軍府。

  府內跟府外一樣,也沒有什么人,滿地落葉未掃,仿佛因為主人興致不高,這座華麗的府邸也就少了細心的呵護跟打掃。

  景帝帶著桓貴妃與大太監(jiān)錢忠同行,在安靜、曠涼的大將軍府里,只聽到演武場還有動靜。

  一行人走過去,終于在外面見到了一個下人。

  守在演武場外的是個老者。

  他雖然已經老眼昏花,但看到景帝他們過來的時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陛——”

  他慌忙要跪下行禮,又要開口好讓老爺知道陛下來了。

  景帝卻抬手制止了他,抬腳朝著演武場走去。

  在場外的時候,他就聽到里面?zhèn)鱽淼钠骑L聲,一進去便見到馬元清的高大身影在里面舞刀。

  馬元清的武器是一把大刀。

  在南邊的戰(zhàn)場上,這把刀曾經殺掉多少敵人、染過多少蠻夷的血,叫人聞風喪膽。

  但是現在拿著它的人已經不行了。

  一套刀法不過舞了一半,那高大的身影就氣喘吁吁,汗如雨下。

  “鏗”的一聲,長刀的末端拄在了地上,刀的主人抬起了右手,看著自己的手掌在眼前顫抖不停。

  維持著這個姿勢,他久久沒動,也沒有察覺到身后帝王駕臨。

  景帝看著他高大依舊、卻也顯得佝僂了起來的背影,看到他沒有戴帽子的時候那滿頭的銀發(fā),感覺到了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個大將軍的衰老。

  跟在帝王身旁,錢忠也心情復雜。

  看著幾大內侍中曾經最得帝心、也最風光的馬元清短短時日就變成這樣,不復往日豪情,他也感到物傷其類。

  因此,他看了景帝一眼,便上前喚了一聲“馬大將軍”。

  那個拄著大刀孤立在演武場中的身影才微微一顫,然后轉過了身,見到正看著他的景帝,馬元清單手握刀,跪了下來:“參見陛下!

  景帝緩步上前,伸手扶起了他,然后說了一句:“你老了!

  馬元清臉上露出苦笑。

  六月初八,帝王的起居注上記載:“帝微服出宮,歸時入大將軍府,停留半日!

  等到第二日,這位馬大將軍就起復了,與前兵部尚書付鼎臣正式任職樞密使,不過前后。

  ……

  山道上,馬蹄聲急。

  一只箭頭旋轉著射出,深深地刺入一個身材壯實、皮膚呈水銹色的漢子身上,帶起一蓬血花。

  箭上挾著的力道將他往前帶去,他腳下山石一松動,整個人就從山道上滾了下去,“撲通”一聲落入了深潭。

  在他身后,十幾匹快馬才追了上來。

  馬上的騎手都做著兵士打扮,為首的人勒著韁繩,驅動身下的戰(zhàn)馬往前走,然后停在山崖邊看著下方。

  只見方才中箭落下去的人所落之處,潭水中浮現出了淡淡的血紅,卻沒見那人的尸首浮起。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冷厲,說道:“下去。”

  他們奉了閻大人的命令剿滅這些漕幫的亂黨。

  雖然在州府中抓到了大多數的余孽,但是卻被其中幾個逃了出去。

  這些過街老鼠太善于在陰溝里躲藏,叫人惡心,不過七八個人,卻讓他們從江南追了一路。

  再讓他往前逃一段,都要到京城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馬蹄奔馳中,帶隊的人聲音響起,“他帶出去的東西全都給我搜出來,一樣也不能少!”

  “是!”

  深潭連接著河流,這個漕幫漢子從高處落下,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他很快醒來,之后便潛入了水中,憑借水性從水里離開,擺脫身后那些追兵。

  那支插在他肩膀上的箭,箭頭有著倒鉤,卡在了骨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