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一更
裴植答應(yīng)了。
羅管事喜不自勝。
他再次表示自己會將一切安排好,讓他們主仆不必費半點心。
而剛剛下去的小二又回來了,再上了幾道新菜,都是客棧的招牌。
“這是一點心意!绷_管事幫著把盤子壘到了桌上,哈著腰解釋道,“我就不打擾大人用餐了。大郎啊,你好好陪陪大人,大人問什么你答什么。”
“……”
游天捧著碗,覺得飯都不香了。
裴植在旁看著他跟羅管事的交流,越發(fā)篤定他跟羅管事的叔侄關(guān)系是假的。
不過——他看了看陳松意——跟他妹妹倒是關(guān)系親近,可能是真的。
羅管事只多說了這一句,就知情識趣地退走了。
他準(zhǔn)備去安排多一輛馬車。
這里也有他們馮家的米行,想要臨時多調(diào)集一輛馬車,不是什么難事。
得知這位裴大人明日要與他們同行,馮家雇來的鏢師們都是精神一振——
好啊,這樣一來路上就更太平了!
可以說,得到裴植加入,所有人都很開心。
除了游天。
裴植被禁止飲酒,他的護(hù)衛(wèi)看著桌上沒有出現(xiàn)酒壺,這才服從了他的安排,到旁邊空出來的桌子去吃飯了。
角落的這張桌子的菜肴上齊,裴植也接受了沒有酒喝的命運,開始動筷。
游天本以為這家伙開始吃飯了,食不言寢不語,自己怎么也能換來幾分清靜,可是沒想到這么多菜都堵不住他的嘴。
裴植只是偶爾夾一筷子,嘗一嘗就放下,主要還是在跟陳松意說話,然后抽冷問游天問題。
從陳松意口中,裴植得知了他們兄妹姓游,還不著痕跡地打探了很多細(xì)節(jié)。
陳松意都答了。
她將他們的假身份跟過往編得十分完整。
像他們這種掌握了推演術(shù)的人,只需定下一個生辰八字,就能將一個人的命運推演得分毫不差。
同理,要是先編造了某一年的境遇,只要結(jié)合流年流月,就可以逆推出一個合適的生辰八字,再編造出配套的人生。
這套偽造身份的方法十分好用。
她編出來的身份,游天也記熟了,只要不去那個所謂的村莊調(diào)查,他們的假身份就不會露餡。
果然,即便是對他們身份存疑的裴植,也沒能從這套說辭里找出什么漏洞來。
他不滿足只是跟陳松意交流,還對著游天感慨:“你們的生活聽起來真是很不易啊!
游天敷衍地用鼻子應(yīng)了一聲。
這人又問:“大郎你辨識草藥的技能是誰教你的?沒有師父帶入門,要學(xué)這些不容易吧。你們家中就只剩下你們兩人了嗎?等去完漕幫總舵,治好了你妹妹的腿,你們后面有什么打算?”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游天只覺得耳邊好像有無數(shù)只蒼蠅在飛。
他真是沒有見過這么煩的人。
他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硬邦邦地道:“我沒師父,是我……鄰家大哥教我。對,我們家就剩我們兩個人了。以后不知道,治好了腿再說!
說完,他用眼神表達(dá)著不滿,希望這家伙不要再妨礙自己吃飯了。
山下的狐貍怎么這么煩?
比山上的還煩。
裴植見好就收,沒有再問,又品鑒起了面前的菜肴,跟羅管事口中很會做菜的少女交流。
游天看著自己的師侄跟這只狐貍有來有往,不說相談甚歡,也算相見恨晚了。
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局外人,插不進(jìn)他們的話題里。
小師叔不由得就把碗筷使得很大聲,又看到那雙狐貍眼睛意義不明地看向自己。
“……”
這真是他下山以來,吃過最不爽的一頓飯!
等一回到房間,陳松意就被按在凳子上坐下了。
她看到面前的小師叔一臉嚴(yán)肅,問自己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她下意識地反問道:“誰?”
愣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小師叔問的是裴植,陳松意頓時想問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見她不回答,游天又恨鐵不成鋼地開口道:“你沒聽見他說他喜歡的是年紀(jì)大的,不是你這種黃毛丫頭嗎?”
——你們沒有好結(jié)果的!
——就算有,師叔我也不會答應(yīng)的,那姓裴的狐貍一看就很短命。
游天著急上火,伸手去倒水,噸噸噸地喝了兩杯才停下,心里已經(jīng)開始想晚上要摸到這死狐貍的房里去揍他一頓了。
陳松意哭笑不得地道:“師叔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對裴軍師只有敬仰,沒有男女之情!
家國未定,山河未安,她不會、也沒有心情去想這些男女情愛。
游天狐疑地道:“真的?”
見她再次肯定,游天才相信了她,沒有那么想揍人了。
可陳松意下一句緊跟著就砸了過來:“他的病,師叔你能治好嗎?”
小師叔剛軟下去的拳頭又硬了起來。
他回想著那只病狐貍的癥狀,皺著鼻子道:“我當(dāng)然可以!
——但他不想。
人為什么要給自己添堵?
這家伙病成這樣還喝酒,看上去還吃了別的禁藥,明顯就是不想活了。
要死就讓他病死好了——
陳松意:“那你一定要治好他!
“我——!”游天一下子跳了起來,瞪著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不爽、委屈、困惑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無能狂怒地嗷嗷叫了兩聲。
這還不是喜歡?
他這就去把這個死狐貍揍一頓!
當(dāng)然,游天沒有去成。
陳松意攔下了他,認(rèn)真地告訴了他裴植活著的意義:
“蠻夷是化外之地,那些沒有受圣明教化的民族統(tǒng)稱。
“他們不是沒有自己的文明跟政權(quán),相反,他們學(xué)習(xí)得很快,政權(quán)組建得也很快!
“在遼闊的西北方,多是善于騎射的游牧民族,打起來非常難纏。
“所以,雖然兩江總督桓瑾跟厲王殿下立下的同是定邊的軍功,但厲王鎮(zhèn)守的是西北,平定南邊的馬元清跟桓瑾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
所以,哪怕江南一地是桓瑾這個封疆大吏的后花園,當(dāng)裴植拿出厲王的金牌時,也是無人可擋,無人敢擋。
要平西北,不僅要有像厲王這樣的元帥,要有驍勇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也要有像裴植這樣的軍師。
“如果光是打敗了他們,而沒有對殘余的部族進(jìn)行分化削弱,并以王道對這些蠻夷進(jìn)行教化,實施一統(tǒng),趁著他們失去根基將他們徹底轉(zhuǎn)化為大齊子民,那就算打敗他們再多次,他們也會卷土重來,死灰復(fù)燃。”
上一世就是這樣,裴植早死,他的后繼者卻沒有像他那樣的能力。
再加上厲王英年早逝,所以當(dāng)蠻夷卷土重來的時候,邊關(guān)不僅失去了它的軍師,也失去了它的戰(zhàn)神,才會被瓦解。
陳松意自覺這兩世自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足夠多場戰(zhàn)爭,扮演過足夠多的角色。
她想過有朝一日回到邊關(guān),要她去當(dāng)先鋒可以,去屯田可以,甚至讓她帶著一支小隊去暗殺也可以。
但是,要像裴植這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要跟他一樣只憑借一點信息就分析出完整的情報,把控局勢,走一步算十步,她做不到。
他是軍師的頂點,不可多得,無可替代,是屬于她都沒有想過能救回來的人。
畢竟她本不可能在秋天之前就跑到邊關(guān)去,可沒想到卻在江南遇見了。
“你若不救他——”
陳松意回想著上一世裴植是何時病逝的,語氣變得沉重了幾分,“那他活不過這個秋天了!
游天臉上的神色變化,明顯是在糾結(jié)當(dāng)中。
陳松意:“我不知道小師叔你為什么這么不喜歡他,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
游天有反應(yīng)了。
他抬起眼睛,出離憤怒地道:“我造那玩意兒干嘛?我是個道士!”
……
游天終究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他不爽地道:“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我會治他的!辈贿^別指望他會有什么好臉色。
別以為他不知道,剛剛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在試探他們。
陳松意忍了一晚上,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師叔跟他是第一次見,怎么會這么不對付?”
游天張了張嘴,想解釋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悶聲道:“小孩子問那么多做什么?等什么時候師兄帶你回宗門,見了山上的狐貍,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