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一，你來啦�！瘪{駛艙的上校輕而易舉就聽出了凌一走進來的腳步聲——比尋常人要穩(wěn)，但是輕多了。
他打完招呼，繼續(xù)調(diào)整駕駛艙的參數(shù)，嘀咕道：“怎么回事？以前別的隊伍登陸都要配備專業(yè)科考團的，這次為什么沒有給我們配？”
上校感覺自己被針對了，心情非常不爽。
但下一刻他又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一轉(zhuǎn)頭，林斯淡淡道：“我聽見......你想要科考團？”
“不了不了，有了林博士，誰還要科考團�！鄙闲＿B連擺手。
艙內(nèi)廣播開始，斯維娜的聲音傳來：“這里是深空指揮處，我是斯維娜，全員準備，請確認信號傳遞系統(tǒng)正常。”
上校按下確認。
遠航者艦身一側(cè)，登陸門緩緩開啟，然后延伸出近千米的起降坡，十余個銀白色梭形飛船依次滑下，核動力引擎開啟，尾部發(fā)出藍光。
引擎逐漸推動到最大，為首的那一個首先脫離起降坡，平滑地飛向淡黃的大氣層，曳出一道銀藍色的尾巴。
其余飛船也依次進入獨立飛行，它們在空中先是一字排開，然后向四面八方散開，飛向各自預(yù)先被安排好的區(qū)域。
這些小飛船的體積和材質(zhì)有限，不配備曲率引擎，無法進行超光速飛行，更不用說打開亞空間，但是它們的靈活度遠遠超過遠航者本體，因此只用于探索行星。
探索行星對遠航者來說是經(jīng)常進行的，因為它需要從各個星球開采資源，但這次不同，是對定居行星的全面勘測，比對待單純的開采礦物要慎重得多。
飛船從深空降落，在高空進入平飛，這顆深紅色的星球在舷窗外不斷放大，弧形地平線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
上校吹了一聲口哨：“在太空待了那么多年，終于算是看見陸地了。”
“一號飛船就位�！�
“四號就位�！�
陸陸續(xù)續(xù)傳來其他飛船確認就位的信息。
“已收到，”斯維娜的聲音響起，“釋放衛(wèi)星�！�
飛船側(cè)艙門開啟，各自釋放了一枚小型衛(wèi)星。
以這顆行星的直徑，九顆衛(wèi)星可以將它完全覆蓋，它們發(fā)出一聲嗡鳴，開始工作，將畫面實時傳遞到深空指揮處，在這里經(jīng)過信號轉(zhuǎn)換，發(fā)送到更遠處的遠航者上。
“坐穩(wěn)，要直降了�！贬尫磐晷l(wèi)星，上校興奮地操縱著飛船，強烈的失重感襲來——小飛船上可沒有配備重力模擬系統(tǒng)。
林斯把扒在舷窗上望著前方的凌一撈過來，防止他摔倒。
深紅色一望無際的大地逐漸清晰。
大風掀起沙塵，一刻不停地塑造著這顆星球的地貌，飛船完成下降，在低空迅速掠過，目力所及的地方，峽谷寂靜，溝壑縱橫，深深的山褶隨處可見。
凌一睜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著。
這對有記憶起就只見過機械墻壁的他來說實在是宏偉闊大的美景——誠然，星海浩渺無垠，同樣美不勝收，但它畢竟不像土地這樣切實可感。
其它飛船所在區(qū)域的景象也都被攝像頭記錄下來，并列在光幕上，都是這樣的景象，只是地形有些許不同。
上校瞧著那些圖像，疑惑道：“博士，我覺得不對啊�！�
林斯：“哪里不對？”
“只有山，還全是沙塵暴，沒有海，也看不見水，這能住人嗎？”
凌一得意地瞧著上校：“林斯的穹頂可以收集水。”
“絕大多數(shù)的星球都沒有液態(tài)水。”林斯邊用虛擬鍵盤敲著什么，邊對上校道，“這里恒星輻射很強，幾乎只有兩極存在固態(tài)水�！�
上校撓撓后腦勺：“水還有固態(tài)的？”
林斯：“冰�！�
上�！鞍 绷艘宦暎溃骸安┦堪�，您就不能第一次就用通俗易懂的詞來給我講？”
林斯推了一下眼鏡：“不能，這不符合我的習慣。”
——林斯的習慣非常顯然，接觸過的人都能看出來。
嚴謹?shù)�，精確的，沒有一點差錯的。
上校：“......”
看見上校也像自己一樣在林斯這里吃癟，凌一非常高興。
不過呢，小家伙知道只要自己滾到林斯懷里，再問，林斯的態(tài)度自然會溫柔起來，用自己能聽懂的話來解釋，可惜上校太大了，林斯肯定不喜歡他也滾到自己懷里。
——但是問題出現(xiàn)了，自己遲早也會長高的！
凌一決定以后要少吃點兒東西。
另一邊，上校還在問著林斯：“我們就找不到跟地球差不多的星球，非要在這種地方定居嗎？”
“上校，我建議你思考一下，”林斯道，“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們還會在這里嗎？”
“這么多星球，就沒有更好一點的？”
“事實就是這樣，上校，腦子是很重要的一種東西，我記得我改造了你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速度，難道這沒有讓你的智力有那么一點兒提高嗎？”林斯涼涼道。
“我說——博士，有一句話我想說了很久了�！鄙闲５�。
“說�！�
“你這幾年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上校一臉認真問：“我在地球上服役的時候，軍隊里沒什么消遣，成天放采訪視頻，你在那里面說話又斯文又漂亮，怎么現(xiàn)在就不說人話了呢？”
“我對我的性格很滿意�！绷炙姑鏌o表情。
上校很傷心，重重嘆了一口氣。
凌一聽到上校提起林斯在地球上的時候，立刻豎起了耳朵，可惜他們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這里環(huán)境實在是太惡劣了。”
“上校，你應(yīng)該慶幸我們沒有找到第二個地球，否則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前線狙擊外星生物�！�
“放核武炸它們嘛�！�
“熱核武器對能量的利用率是百分之七，只要它們掌握的武器比我們的利用率高一個百分點，就是壓倒性優(yōu)勢�！绷炙孤龡l斯理打擊著上校的戰(zhàn)斗欲。
上校拒絕和林斯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博士，你的想法很危險啊，這太悲觀了�！�
林斯：“我很樂觀�！�
上校：“......”
——不能好了！
——是有多想不開才會找林斯說話！
他轉(zhuǎn)向凌一：“小凌凌，你是怎么受得了林斯的？”
凌一彎起眼睛笑，不說話。
林斯似笑非笑。
宇宙中絕大多數(shù)地方都處于死寂，生命存在的條件畢竟太過苛刻，而誕生的概率又極小，這顆荒蕪的行星并沒有出現(xiàn)讓人最擔憂的——存在外星生命的任何現(xiàn)象。
林斯給斯維娜發(fā)訊息：“可以登陸�！�
深空指揮處下達登陸指令，航行引擎關(guān)閉，飛船緩緩滑落在地，隊員們紛紛穿戴防護設(shè)備，準備登陸。
上校拿了一套裝備給凌一：“博士留在船上，凌凌和我們一起。”
林斯道：“他暫時不需要裝備。”
上校覺得林斯要折騰凌一了。
果然，林斯向艙門走去：“跟我過來�！�
凌一跟上。
艙門緩緩打開，外面陽光熾盛，燥熱少氧的空氣猛地涌入，使人胸口發(fā)悶，呼吸道里仿佛燒起火來。
林斯微微蹙了一下眉——這里的環(huán)境確實非常惡劣。
不僅如此，行星的重力只有地球重力系數(shù)的百分之七十三，也會對人造成一定的影響。
上校眼疾手快，看林斯面色不好，給他按上一個呼吸面具。
——這人要是被弄壞了，可是賠不起的。
林斯呼吸了幾口含氧正常的氣體，緩了一下，這才拿開呼吸面具，問凌一：“可以接受嗎？”
凌一點點頭：“有一點難受，可以的�！�
隊員們各自穿好保護裝備，戴好呼吸面具，準備在行星地表放置各種探測儀器，采集土壤樣本。
林斯對凌一道：“我在你身上放了監(jiān)測片，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穿上裝備�！�
凌一眼里是躍躍欲試的神色：“嗯�！�
——小東西迫不及待要踩上陸地了。
林斯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跟好上校�！�
凌一點頭，走到艙門邊緣，望了望下面的地面，跳了下去，驚喜的在地面上走了幾步，回過頭向林斯招手，眼里亮亮的。
和小家伙告別，關(guān)上艙門之后，林斯回到駕駛艙，他面前的光幕上顯示著此時凌一身體的各項參數(shù)。
暴露在稀薄的氧氣，極度干燥的空氣，極高的溫度下，是對各項機能——尤其是心肺功能的考驗。
普通人是沒有辦法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的，只有凌一可能例外。
要想創(chuàng)造正常的環(huán)境，保護罩“穹頂”的強度還需要進一步增加，這在技術(shù)和理論上都很難實現(xiàn)。
如果能把人類機體的強度再提高一些，可能只需要一點，然后推廣到大多數(shù)人身上......
林斯看著光幕上不斷跳動的參數(shù)。
——他還是無法放下limitless計劃。